人們向那幾匹馬跑去,那幾匹馬看見人羣涌過來,瘋狂地抽打馬背,馬受驚,狂躁地向前面奔去,眼看就到了山莊大門處。早已被響箭糾集過來的人,圍成一圈,手持利器虎視眈眈地盯著那幾匹馬。
玄墨山人加快步伐,沒想到張念祖比他還快,已竄到他前面。玄墨山人不放心,畢竟他是蕭天的拜把兄弟,若出意外他如何向蕭天交待,便大聲說道:“念祖兄弟,你身上有傷,讓我來對付他們。”
張念祖心裡清楚玄墨山人是擔心他的身手不敵那些人,便一邊跑一邊向玄墨山人解釋道:“玄墨掌門,你放心,我跟著師傅不光是佈道唸經,也學了些功夫。”
“好,這我就放心了。”玄墨山人看張念祖這幾日如脫胎換骨般重新振作了起來,心裡很是欣慰。
他從後面看著他奔跑的身姿,知道他此話不假。吾土道士能教出如此不俗輕功的徒弟也不稀奇,他真是小瞧他了。心裡同時暗暗欽佩蕭天的眼力,他盡其所能救治他,關鍵時刻就多了員虎將。
張念祖躍身跳到當頭的馬前,擋住了他們的路,他這纔看清那幾個馬上之人的真面目。他們有五個人卻是有七匹馬,中間兩匹馬上馱著兩個麻袋,張念祖一見,心裡一動,難不成兩個麻袋裡綁著明箏和梅兒,想到此眼睛都紅了,他狂甩馬鞭,大喝一聲:“把人留下。”
一匹馬來到近前,馬上之人又矮又胖,圍著厚重的面巾,他直接衝過來持大刀向張念祖砍來,張念祖揮劍去擋,只聽“噹啷”一聲,張念祖手中的劍斷成兩半,一半蹦出去很遠掉到地上。躲在人羣后的兔兒大吃一驚,急得抓耳撓腮,大罵:“好呀鐵器鋪老闆騙我,看我回去怎麼罵他……”
對方幾匹馬上之人哈哈大笑,一個青色衣衫的年輕人叫囂道:“這些人不過如此,他們的莊主在鎮上,遠水解不了近渴,哈哈……”
“念祖,接著……”玄墨山人大喝一聲,把身邊一個弟子的寶劍奪過來扔給張念祖,張念祖縱身一躍,接住寶劍。天蠶門以劍術爲本,個個弟子手中寶劍也都不是俗物,玄墨山人也是有意試探一下張念祖的功夫。張念祖接過寶劍,掂在手中試了下,雖然無法與他過去使過的劍相比,但是比兔兒給他買的強多了。
張念祖持劍刺向馬上之人,馬上之人雖有大力,但在馬上卻無法施展,被張念祖處處掣肘,不得已跳下馬來,他一下來,正中張念祖下懷,更是步步緊逼,劍力極猛。兔兒原本躲在人羣后,此時他竟然興奮地竄到人前,爲張念祖搖旗吶喊:“大哥,刺他後面,大哥,刺他屁股……”
兔兒那個興奮呀,他萬萬沒有想到被山莊里人嘲笑的瘋道士竟然是個武功高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到張念祖身邊時,幾個興龍幫的夥伴還嘲笑說他跟了個瘋道士,一點武功也沒有,在鎮上還差點被人當祭司的活體宰了,當時他是沮喪至極,如今張念祖驟然出手,不僅在衆人面前露了臉,也讓他在衆夥伴面前長了臉。他看見周圍天蠶門的弟子也開始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前面打鬥的張念祖時,他喊得更起勁了,一臉的自豪:“大哥,好劍法……”
張念祖與矮胖之人越戰心裡越奇怪,他幾乎刀槍不入,他心裡猛然想到一個人,背後出了一層冷汗,決定挑開他的面巾看一看他的真面目。他虛晃一劍,故意給對方露出破綻,對方果然上當,緊跟上來。張念祖猛然一個反身偷襲,劍刃直刺對方面頰,張念祖持劍抵到對方臉上,竟然硬如鋼鐵,他持劍挑破面巾,只見對方的面巾被劍砍成碎片,瞬間滑落到地上,那人猙獰的面目露出來。張念祖心裡暗叫一聲不好,竟然真是他。
只聽四面一陣陣驚恐叫聲,衆人紛紛後退,剛纔還興奮著搖旗吶喊的兔兒嚇得差點栽個跟頭,“鬼呀……”
矮胖之人正是雲蘋,此時他看見面巾被人挑開,索性把頭上剩餘的部分也扔到地下,他仰臉舉起手臂哈哈大笑,他此時的面孔比以前又大了許多,皮膚上層層疊疊的殼狀物堆積如山,五官已嚴重挪位,眼睛基本找不到,只看見一點鼻孔,和歪到右臉上的嘴巴。
衆人紛紛後退,他們都被眼前這個比鬼還可怕的東西震懾住了。只有玄墨山人還站在原位,他呆呆地瞪著那個怪物,在別人紛紛後退時,他徑直向雲蘋走了過去,一旁的張念祖急忙跟在他旁邊,一隻手拉住玄墨山人道:“玄掌門,你小心了,這傢伙刀槍不入。”
“你叫什麼名字?”玄墨山人盯著雲蘋大聲問道。
雲蘋一愣,他看著面前白鬚老者,不願理他,含糊不清地嚷道:“讓……讓開路……不然,讓……你們……一個也活……不成。”
“我問你,你可是中了鐵屍穿甲散之毒。”玄墨山人緊盯著他問道。
“哈哈哈……”雲蘋仰頭大笑,“是……又怎樣……我不是很好嘛……刀槍不入……天下無敵……哈哈哈……”
“你跟我走吧,我會醫治你?”玄墨山人緊張地問道。
雲蘋身後的吳陽聽見玄墨山人的話急了,他們此時已接到人,任務已完成,不能在這裡久留,便催促雲蘋道:“金剛護法,殺出一條血路,趕快離開山莊。”
“吳陽,你……帶他們先走,我……擋住他們……”雲蘋說完,揮起大刀向玄墨山人砍來,張念祖閃身護到玄墨山人身前以劍擋開大刀,一邊回頭叫道:“玄墨山人,他是不會跟你走的。”玄墨山人彷彿中了魔咒似的,呆呆地看著雲蘋,連雲蘋的刀劈過來,他也忘了躲,張念祖一看,轉身向後面天蠶門弟子大喊:“把你們師傅架走,不然等著收屍吧。”
張念祖對付著雲蘋,等著天蠶門弟子戰戰兢兢把師傅拉走,他才喘了口氣。面前人雖多,但是在雲蘋露出真面目後,這些人都嚇壞了,士氣大落,又加上都是武功平平之人,要他們對付雲蘋,幾乎不可能。
只有他一人繼續與雲蘋纏鬥,他心裡很清楚,他功夫再高也奈何不了雲蘋,時間一長只怕自己也會有所閃失。正在相持不下之際,他看到對方四匹馬衝到莊門前,與守莊門的守衛打了起來,不一會兒,莊門被攻破,四匹馬連同另兩匹託著麻袋的馬匹衝出莊門。
張念祖眼睜睜看著那兩匹馱著麻袋的馬衝了出去,又氣又急,眼裡的血絲都爆了出來,他感到臉上的傷口鑽心地痛,他大吼一聲,向擋在他前面的雲蘋刺去,只聽“噹啷”一聲,手中寶劍竟然斷裂,震得他虎口一陣巨痛,接著一道白光閃過,雪白的刀刃劈到胸前,張念祖手中的劍只剩下半尺長,他一閉眼心想完了,死在他手下,真是自己的報應。
突然耳中一陣鏗鏘的金屬碰擊聲,接著就聽見衆人歡呼:“蕭幫主回來了,蕭幫主回來了。”張念祖睜開眼睛,看見蕭天持劍正與雲蘋打到一處。張念祖翻身坐起來,心想蕭天又救了他一次,他眼含熱淚,大叫:“大哥,他刀槍不入,你小心了。”
蕭天回過頭,匆匆掃過張念祖問道:“你可還好?”
“大哥……”張念祖突然雙膝跪下,“嫂夫人被他們劫走了……”
蕭天身體踉蹌了一下,他轉過身驚訝地望著張念祖,他一回到山莊便受到這個打擊,張念祖看到雲蘋的刀又揮下來,便一個縱身躍到蕭天面前,奪過蕭天手中的劍向雲蘋刺去,由於剛纔虎口受傷,他劍上的力度就大不如從前,被雲蘋一刀劈過來,他連人帶劍滾到一邊。雲蘋越戰越勇,慢慢向山莊大門靠近。
雲蘋獨自退到山莊大門處,他的可怕面貌早已嚇走了守門的兄弟,他們驚叫著四散而去,雲蘋大笑著走出山莊大門。
不遠處接應他的人騎著馬過來,還拉著一匹馬,雲蘋跳上自己的馬,一衆人馬向山下駛去。
山莊一片狼藉,蕭天雖然趕回來的還算及時,但是還是晚了一步。蕭天命李漠帆去清點了一下傷者,他與張念祖,玄墨山人回到櫻語堂。剛一坐定,李漠帆就跑回來回稟道:“幫主,聽雨居的幾個女僕都醒過來,只有嫂夫人和梅兒姑娘被綁走了。山莊大門處守衛的兄弟死了五人,傷七人;其他地方沒有傷亡。”
蕭天緊皺著眉頭,明箏被劫持讓他痛不欲生。他勉強打起精神吩咐李漠帆道:“對山莊裡死亡的弟兄一律發放銀兩給家屬,讓其好好安葬;受傷的人還要有勞天蠶門的弟兄來醫治。”
玄墨山人點點頭,對蕭天道:“這個放心,天蠶門義不容辭。”
“幫主,這幫人爲何要綁走嫂夫人?”李漠帆驚訝地問道。
蕭天蹙眉深思,從昨日曹管家出事,到他們襲擊山莊綁走明箏,再加上在石坪鎮張府裡所見所聞,他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他緊緊握住了拳頭,臉上的肌肉顫抖著,咬牙說道:“他們真的找上門來了。”
玄墨山人聞言似有所動:“我剛纔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叫那個傢伙‘金剛護法’,而金剛護法叫那個小子‘吳陽’。”
“幫主,上次咱們到鎮上堂庵救念祖時,當時就是這個小子在場。”李漠帆也想了起來。
玄墨山人捋須說道:“那個傢伙曾在山莊外面出現過,你忘了李把頭,有一次你說在山上遇到了鬼?我估計就是這傢伙,但沒有看見過他的真面目,今天總算見識了,我可以肯定他中了鐵屍穿甲散的毒,他是個鐵屍穿甲散的活體。我們天蠶門這次已退無可退,必須活抓了他。”
張念祖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他心中瞭然一清,但是苦於說不出口,只能低著頭聽在坐的人去推測,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把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神也變得陰鷙和恍惚。
“他們是金禪會的人,這點毫無疑問了。”蕭天想了下,接著說道,“山莊在鎮上的貨棧被砸,曹管家被扣留,我拜訪了房東張銘夫,他是小鎮一霸,如今被金禪會控制了,”蕭天看著衆人道,“上次咱們去解救念祖時,無意燒燬的那個堂庵就是金禪會的一個堂口,如今咱們跟他們解下了樑子,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至於要劫走我的夫人呀?看來還另有隱情?”
這時,陳陽澤匆匆走進來,向衆人回稟道:“按蕭幫主的吩咐,給曹管家灌了清毒散,他吐出了一大灘污物,聞出裡面有能制人神經麻痹迷失的劇毒成分,川烏、草烏、雪上一支嵩等,已給他喝下五物湯。”
衆人看著陳陽澤,李漠帆問道:“他們爲何要給曹管家喝下這種藥?又不置人死地?”
“可能不想他說出看見的一切?”陳陽澤說道,“喝過藥如同傻子一樣。”
“這一切都是他們預先謀劃好的,爲了把咱們一部分人吸引到鎮上,他們好下手。”蕭天說道,“我最奇怪的是,他們好像對山莊裡地形很熟,直接跑到聽雨居?”
“難道山莊裡又出了內奸不成?”李漠帆心有餘悸地說道。
玄墨山人點點頭,又回到剛纔的話題,“這個金禪會到底是什麼來頭?”
“據張銘夫講,金禪會已在京城取代了白蓮會,甚至比白蓮會的勢力更大,”蕭天十分詫異地說道,“他們會把明箏帶到哪裡呢?有何意圖,難道是逼咱們交鉅額贖金?爲何也不給個明話?一切都不合江湖規矩呀?”
“看來要想救弟妹,還要去跟金禪會的上層接觸,”玄墨山人說道,“這幫人確實不好對付,就那個傢伙幾乎無敵於世,沒想到我祖師創造的鐵屍穿甲散威力如此可怕,怪不得他老人家,不傳授弟子,密封於冰窟。也就因爲太神秘,被外人傳的神乎其神才遭到偷盜,唉……”玄墨山人一說道鐵屍穿甲散就停不下來。
張念祖實在聽不下去,他站起身走到蕭天面前,拱手道:“大哥,此事因我而起,這個禍是我闖下的,我義不容辭要去把嫂夫人救回來,我想到京城去打探金禪會的底細,然後回來稟告衆位,你們看可好?”
玄墨山人從剛纔的激戰中,對他的身手是沒有異議,便看向蕭天,蕭天沉思片刻,從剛纔一進山莊大門看到張念祖與敵手激戰,也看出他已從萎靡不振中恢復過來,這點恐怕是唯一值得他欣慰的事,便也想給他一個機會,就點頭道:“也好,念祖,你先行一步進京,我們把山莊裡安置好,咱們在京城會面。”
當天晚上,張念祖只帶了兔兒一人,騎馬趕往京城。在山莊大門處蕭天和李漠帆等在那裡給他送行。
“念祖,這是我的親筆信。”蕭天從衣襟裡取出一封信交給張念祖,“你到京城住進上仙閣,那是興龍幫的產業,是咱們自己人,把信交給韓掌櫃的就行了。有何需要,給掌櫃的說。”
張念祖接過信,揣進懷裡,向蕭天和李漠帆抱拳,道:“兄弟先行一步,在京城等你們。”
“你在京城不可貿然行事,一切等我們去後再定奪。”蕭天囑咐道。
張念祖點頭應了一聲,轉身翻身上馬,清冷的月光下,漆黑的山道就像蒙上了一層黑紗,張念祖催馬疾駛,他臉上的刀疤在風中刺痛,他眼裡閃著精光,心裡只是反反覆覆重複著一句話: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