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顧楹鬆與衡舒瑤兩個,拎著各自的鞋子,也正雙雙赤腳踩在沙灘的另一面,迎著鹹鹹的海風(fēng),一邊漫步一邊漫無邊際的閒聊。
“你從前應(yīng)該有很多的朋友。”
“朋友?是的,以前是門庭若市,現(xiàn)在,卻是門可羅雀。”顧楹鬆深深地嘆了口氣,“也許,我這個人,這輩子,註定不會有朋友,因爲(wèi)我的病,一個個都退避三舍,誰都不敢上門,確切的說,是我不讓他們上門的。”
“那,你來到這兒感覺怎麼樣?”衡舒瑤道。
“感覺很好!”顧楹鬆面向海風(fēng),愜意地笑笑,“此時此景,如果你要不在那就沒意思了,這時候身邊不能沒有朋友。”
“可是,我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護士的身份來的。”
“兩個人成爲(wèi)朋友,必定是從某種形式上開始的,對吧?”
衡舒瑤笑而不答。
“不管我們從哪兒開始,最後總是會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你說是吧?”顧楹鬆說著,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我問你個問題,你會如實的回答嗎?”
“問吧。”衡舒瑤道。
“在你生命中有過交集的這幾個男人,如果你現(xiàn)在可以選擇誰的話,你會選擇誰呢?洛巖楠還是鄭思浩?”
“首先,是不會有這個可能的。”衡舒瑤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不!我只是作個假設(shè)。假如說,讓你做這個選擇,你會選擇誰呢?可以回答我嗎?”
衡舒瑤猶豫了半晌,方道,“根據(jù)目前的實際情況,我會選擇洛巖楠。”
“舒瑤,迴避某些事實,本身不是很困難,而是不可能!”顧楹鬆似想說服衡舒瑤回到洛巖楠身邊。
“阿鬆,你說的是什麼事實?”衡舒瑤果然是敏感。
“就是你一直想回避的事實。舒瑤,作母親其實很辛苦,可問題是,一般人都會認(rèn)爲(wèi),這再正常不過了。雖然,我對這種看法並不以爲(wèi)然,可這是你必須接受的現(xiàn)實,你一個姑娘家,有這種心理準(zhǔn)備嗎?”顧楹鬆很爲(wèi)衡舒瑤的未來擔(dān)憂,因爲(wèi),他深知,他的時日其實也不多了,儘管他願意照顧衡舒瑤一輩子,可老天也絕不會答應(yīng)的。
“顧楹鬆先生,這個問題我還沒有想過。”衡舒瑤隱隱的有些不快,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不想再作無謂的操勞。
“舒瑤,命運是不等人的,你一定要儘早考慮這個問題。”
“我的態(tài)度是,一切聽天由命!”
“可命運總是跟你過不去,你怎麼還會相信它?”
“這沒什麼,顧楹鬆先生,我只是想弄清楚,命運,到底能有多殘酷?跟洛巖楠在一起,自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從沒抱過希望。”
“奇怪,你一向總是希望我,讓我不要太消極了,要積極一點,可今天你怎麼這麼消極呢?”
“顧楹鬆先生,你告訴我,一個女人,沒有男人就不完整嗎?一個女人,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嗎?”
“不是的!”
“那麼,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擔(dān)心我的將來呢?”
“那是因爲(wèi)我關(guān)心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今天我們就這麼一直走著?”衡舒瑤岔開話題道。
“不,那邊有個餐廳,我們到那兒吃午飯吧,怎麼樣?完了,我們坐沙灘車轉(zhuǎn)到那邊頭去,好好玩一玩。”
“好的。”
***
按照鄭思浩提供的地址,蘇倫坐摩托車疾速趕來,果然在那兒的廢亭子裡找到了鄭思浩。
見到鄭思浩,蘇倫把摩托車停在路邊,便飛一般的朝鄭思浩大步撲去,“思浩,你是怎麼了?怎麼能不打聲招呼就消失了呢?”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鄭思浩鬱郁的回答,看到蘇倫朝他走來,他也不站起來迎接,依然鬱郁的坐在亭子的石條上。他臉上大面積的傷疤正在結(jié)痂,整個臉部一道道的血痕,看起來很恐怖。
“你至少也應(yīng)該告訴我一聲吧?”蘇倫語帶責(zé)備。看到鄭思浩這個樣子,他也覺得心酸。從前的鄭思浩,可是個英氣逼人的美男子呢。
“蘇倫,在鏡子裡看見自己這個樣子,我嚇壞了,我能跟你說什麼?算了,你跟我說說,我媽媽怎麼樣?”
“你還知道你媽媽,現(xiàn)在纔想起她來?她現(xiàn)在每天以淚洗面,你知道嗎?她天天給我打電話問你消息。”蘇倫說著在鄭思浩旁邊坐下,“你躲著誰,也不能躲著你媽媽呀?”
“蘇倫,你知道嗎?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幫我照顧好我媽媽,我跟雅思也說了,可憐她也沒有辦法,照顧我媽媽。”
“行了,你別擔(dān)心了,我來照顧她。告訴我你現(xiàn)在是怎麼想的?你這樣下去的話,情況會越來越嚴(yán)重的。”
“我知道,我原本不打算活下去了,可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爲(wèi)了我媽媽。”
“那衡舒瑤呢?你不是曾經(jīng)打算到北京去找她麼?不去了?”蘇倫揶揄地逗著鄭思浩。
“不,我再也不會去見衡舒瑤了,永遠不會!以後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自己出事這麼多天,而且性命攸關(guān),衡舒瑤要是還惦記他的話,多少也會打聽得到他的消息的吧?可是,那麼多天過去了,衡舒瑤從來沒有在醫(yī)院裡出現(xiàn)過,可見,她心裡已經(jīng)沒有他了。既然這樣,他還想著去找她,又有什麼意思呢?這些天,鄭思浩已經(jīng)完全想明白了。
“真沒想到這話你今天又說了,知道嗎?這句話你以前也說過。”蘇倫還當(dāng)鄭思浩又在說賭氣的話呢。
“對,我知道,我不會再說了,我已經(jīng)決定走自己的路了。不過,在重新開始之前,林倩雲(yún),呵,是湯雅思,我還想見她一面。”
“爲(wèi)什麼?”
“在我住院的時候,她天天過來陪著我媽媽,多虧了她,我想謝謝她。”
“思浩,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再見她了,哪怕一個電話,都可能毀了湯雅思的一切。”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湯雅思是你的軟肋,你對湯雅思也一樣,算了吧。感情這種東西,不好說。”
“說呀,接著說!”
“思浩,湯雅思是怎麼接受洛巖楠的,我是親眼看見的,所以……”
“你跟她,一直還有聯(lián)繫?”
“我們沒有聯(lián)繫。你最好,別再找她了。”蘇倫說著把手搭上鄭思浩的肩膀,“走吧,來,跟我一起走。”
“去哪兒?”鄭思浩依然賴著不肯跟蘇倫一塊站起來。
蘇倫笑道,“你瞧你的樣子,得去醫(yī)院給你找個好醫(yī)生看看哪。”
“我找過了,可醫(yī)生說,費用很高。我現(xiàn)在哪裡付得起!”
“費用就不用你管了,走吧!”蘇倫說著用力拽起鄭思浩,“起來!來呀,你這樣怎麼見人哪?”
扭不過蘇倫,鄭思浩只好跟著他一起離開了。
***
洛巖楠與湯雅思沿著海岸線一直走,然後,他們看到了前面的餐廳。
“餓了吧,不如我們到那邊吃午飯怎麼樣?”洛巖楠提議道。
“好啊,我沒問題。”湯雅思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夫妻兩個一起朝那餐廳走去,臨到門口了,洛巖楠眼尖,忽然看到衡舒瑤從餐廳裡面出來。
“舒瑤!”洛巖楠撥腿就追上去。
衡舒瑤與顧楹鬆正好坐上了門口的一輛沙灘觀光車,漸漸淡出了洛巖楠的視線。
“那個人肯定是衡舒瑤。”洛巖楠還兀自戀戀不捨的望著觀光車遠去的方向。
“衡舒瑤到這兒來幹什麼?你肯定是看錯人了。”湯雅思從後面趕上來,她不相信洛巖楠的眼睛。
“我是不會看錯人的!有一個男的陪著她,他戴著遮陽帽,身材很威武。”
“也許你平常想她太多了,一不留神就出現(xiàn)了幻覺。”湯雅思心裡有著隱隱的酸楚,說話的語氣便有些埋怨。
“別說小孩子話了。”洛巖楠認(rèn)爲(wèi)湯雅思在說氣話。
“巖楠,你怎麼會這麼想呢,衡舒瑤來這裡幹什麼?”湯雅思執(zhí)意認(rèn)爲(wèi)是洛巖楠是出現(xiàn)了幻覺。衡舒瑤並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她怎麼可能那麼快就談上了男朋友,並且跟男朋友到這兒度假?
“那我們來這裡幹什麼?”洛巖楠大聲反問。
“可是我們來這裡是有原因的。”
“她來這兒也可以有原因的。”
“如果她也是爲(wèi)度蜜月而來,那麼你就可以放心了,這說明,她已經(jīng)接受了現(xiàn)實。”
“所以我纔不放心,她到底是接受了現(xiàn)實,還是別的原因。”她過得好嗎?開心嗎?幸福嗎?洛巖楠對衡舒瑤的現(xiàn)狀充滿了憂慮。
“你怎麼會這樣想衡舒瑤呢?她是一個理智的女孩,不管她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一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舒瑤是不會輕易的忘記一切的,再說,我都沒忘記,她怎麼會忘呢?”洛巖楠說的當(dāng)然是與衡舒瑤度過的那一夜,那一夜,衡舒瑤的迷戀和陶醉,絲毫不遜色於他,他清晰地記得。可惜湯雅思聽不懂,也沒有辦法懂。
“你對衡舒瑤還有權(quán)利嗎?你好像已經(jīng)忘掉,衡舒瑤跟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係了。”湯雅思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悅。
“我什麼都沒忘,雅思,我只是想知道,”話到嘴邊,洛巖楠急忙又打住,“算了,進去吧,也許還會見到她。”
因爲(wèi)突然見了衡舒瑤,夫妻兩個之間的氣氛,剎那又開始變得緊張和敏感起來。兩人進了餐廳,各自點的菜,吃在嘴裡,各各食之無味,尤其是洛巖楠,滿腦子裡想的都是衡舒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