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看到衡舒瑤房內燈光已滅,範若芙以爲女兒衡舒瑤已經睡下了。便躡手躡腳潛入衡舒瑤的書房內,她想找那本日記,她要找那本要命的日記。
藉著走道上昏暗的壁燈光,範若芙在衡舒瑤的書房內找了好久,整個書房幾乎都被翻遍了,她愣是沒找到那本日記。
但她在書架上找到了那個女人的照片。
事情雖然過去十五年多了,但看到那個女人的照片,那個曾經搶奪她丈夫的女人,範若芙依然恨得咬牙切齒。她恨!她就是恨!加之又找不著那本要命的日記,她把所有的憤怒都付諸那個女人身上。
執起那些照片,範若芙一下竄出衡舒瑤的書房,徑直走到樓下,一把火,把那些照片一張張投入壁爐內。
照片正噼噼啪啪的燃燒著,被聲響驚醒的衡舒瑤從樓上快速奔下來,“媽媽,媽媽,你在幹什麼?你在幹什麼?”
“快住手,媽媽,住手,你住手,媽媽。”衡舒瑤還想從媽媽手中搶過餘下的照片。
“鬆手,你鬆手。”範若芙用力扯開衡舒瑤的手。
“住手,媽媽。”
“鬆手,你鬆手。”
“住手,媽媽。住手!”
“鬆手!”
母女倆在爭執中,照片被範若芙投入壁爐內燃燒貽盡。
“你把這些照片燒了,想隱瞞什麼?”衡舒瑤被氣壞了。
“沒隱瞞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看到,我的憤怒和我的痛苦,”範若芙強作鎮定,頓了頓,眼睛定定看著壁爐內的灰燼,接著道,“也許你看不見!你根本就看不見我有多憤怒有多痛苦!”
“媽媽,發泄了你的憤怒並不能解決問題。”媽媽失常的舉動,讓衡舒瑤更加懷疑,爸爸的死亡必定與媽媽有極大的關聯。
“解決什麼問題,啊?”範若芙很敏感,女兒話裡有話,這讓她倍感不舒服。
“你心裡很清楚,我會在爸爸的日記裡,尋找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我想看看他的日記。”找不到想要的日記,這纔是範若芙憤怒的因素。
“好啊,日記我肯定會給你的,但不是現在。”衡舒瑤很倔。
“舒瑤,他的日記裡寫的,不可能是真實的,因爲他寫的只不過是他的想法,帶有他自己的感情色彩,而他從不尊重別人的想法和感情。”範若芙有點此地三百兩,她越想要在衡舒瑤面前掩飾些什麼,便越是引起衡舒瑤的懷疑。
“媽媽,這種情況我很清楚,請你回自己的房間吧,有事明天再說。”
“我不希望你惹什麼麻煩,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我不會有麻煩的,請你不用擔心。”
範若芙雙眉緊鎖,她沉默了良久,方不情不願的道,“好吧。”
***
鄭思浩終於回到了久違的上海,打車途經城中熟悉的風景,不禁感慨萬千:“我是帶著夢想來到這座城市的,來成家,來立業,在那不長的時間裡,愛情有了,事業,也算是小有成就,並且對未來充滿了更多的希望,突然,一下子,一切,一切都毀滅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了。”
的士載著他回到了他的小房子,雙腳踏上這塊閉著眼睛都倒著來回走的屬於他的方圓之地,一種悲涼的情緒自腳底間升騰而起,“原本在這個城市裡,我還有一個棲身之所,現在,我只好忍痛賣掉了。”
摸出鑰匙,開門,入內。
一陣冷風吹來,鄭思浩不禁打了個冷顫,好冷!
原來,上次離開的時候,他竟忘了把窗關上。
放下行李,走到窗臺前,伸手去拉上窗戶,往事卻不由自由的涌上心頭:
“咖啡來了,你在幹什麼?快把窗戶關上。”衡舒瑤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她爲他們倆煮好了咖啡。
“怎麼了,換換空氣多好……”鄭思浩記得,那時候,他和衡舒瑤正在熱戀當中,衡舒瑤每天下班之後都到他這裡來,爲他作晚飯,陪他閒聊,與他廝纏。那是一段美妙甜蜜的時光。
“換空氣是好,可這也太冷了吧,快點關上!”衡舒瑤把咖啡托盤置於茶幾上,不依不饒,非要他把窗戶關上不可。
“先開一會兒吧,空氣正清新呢。”鄭思浩呆在窗口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不,快點關上。”衡舒瑤盤坐在矮牀上,竟然裹上了薄被子?。
“真是的,好吧好吧。”鄭思浩只好關上窗戶,返身到衡舒瑤身邊坐下,打趣道,“你剛纔訓我的口氣,就像我的老婆。”
“是嗎?只能當了你老婆才能訓你嗎?”衡舒瑤俏皮地笑著反問。
“是啊!”鄭思浩不假思索。
“是啊?現在訓你,我只需要一個口令,你就服服帖帖的。”衡舒瑤調皮地朝鄭思浩翹起臉。
“那麼你是誰?”
“一個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你要是還想進一步的話,那你就得娶我。”
“什麼?娶你?你要給我當老婆?不,這婚我結不了。”鄭思浩裝出一副消受不起的模樣。
“爲什麼結不了?”嫁給他,他居然還……?衡舒瑤不服。
“結婚會出問題的。”
“是嗎,會出什麼問題?”
“結了婚,我們要去度蜜月吧?度蜜月呢,我就想去某個山頂的別墅,既然在山頂上,哪有不冷的地方呢?”鄭思浩一臉壞笑地看著衡舒瑤。
“都很冷嗎?”
“對啊,而且,我還想在夜裡開著窗戶睡覺呢。”
“多虧你說了,我不會嫁給你的,你找別人吧。”
“好啊,你的朋友李維麗,她結婚了嗎?”鄭思浩笑得更邪了。
“你,你還想娶李維麗?!”衡舒瑤假裝生氣地抓起枕頭,用力砸在鄭思浩身上,“我絕不會嫁給你的,討厭!看你還娶不娶李維麗,娶不娶?”
“對不起!”
衡舒瑤還不解氣,繼續拿枕頭砸,“娶不娶?”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娶不娶?”
“不娶!”
……
那時候的日子,簡單、快樂、甜蜜、溫馨。
如今,只剩下回憶了。
也只能是回憶了。回憶,甜蜜,卻斷人心腸。
這樣的日子,還會回來嗎?鄭思浩再不敢想。
帶著對往事的無限眷戀,鄭思浩神情鬱郁地把窗戶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