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春節。
淇瀾被困在後宮,什麼消息都閉塞到難以知曉。或者換句話說,除非是令狐謙有意讓她知道,不然她與眼瞎耳聾的廢人沒什麼差異。
臘月二十九,令狐謙率百官去太廟祭祖,之後就是將近半個月的真正賦閒。
心心念唸的凱旋而歸依舊沒有出現,淇瀾從最開始的喜悅到惴惴不安到現在的焦灼。
爲什麼打了勝仗卻還沒有回來?駿白在路上耽擱了?
不會的。當初自己不過是發燒,他都會甩下大軍只帶著胡爾晝夜兼程的趕回來。如今知道自己身陷皇宮,又豈會置之不理,猜不到自己的歸心似箭?
那麼,難道是出什麼意外了?
不可否認,這個猜想實在讓淇瀾心驚肉跳如坐鍼氈。
可是見不到人得不到消息,一切都只能被動的等待。等待駿白回來,或者令狐謙好心的告訴自己現狀。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大太監朱令宇很意外的現身楚月宮,恭敬的轉述了皇上的一番意圖後旋即離開。
除夕家宴?
淇瀾不知道自己是該謝主隆恩還是該不知好歹的呲之以鼻。
晚上慣例的豪華大宴,即三品以上官員攜家眷入宮同席的那一頓飯,被令狐謙做了改動,變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宴。
只有令狐家的皇姓參與。
心中愈發的不是個滋味。
令狐謙、令狐翼攜家眷、皇后及後宮的嬪妃,新生的長安公主,加上一個莫名其妙的自己。
說起來也算是名正言順,畢竟自己是被太后懿旨親封的勞什子芙蓉公主,賜姓氏令狐,也就是說若她想炫耀,儘可擡著令狐淇瀾的身份出去招搖撞騙~
想到這裡,心中不可免的就微微發苦。
駿白不曾歸。那個令狐家孤苦了二十二年的男子,無慾無求卻依舊被自己哥哥恣意折磨猜忌的男子,傲骨天成清白如仙的男子……
想著想著就紅了眼睛,琉璃般剔透的美眸也蒙了隱隱的水霧。
再怎麼不情願,淇瀾還是強打起精神讓錦兒代她梳洗打扮,先去赴宴再說。
天氣極冷,墨色天鵝絨般的夜空沉沉壓下來,看不到一顆璀璨的星子。望過去更像是醞釀著一場暴風雪的樣子。
今年的除夕宴因爲人少並沒有擺在官方的太和殿,而是很少有的定在了乾池宮,令狐謙的居所。
按說即使不用太和殿,宮中可擺各種規格宴席的宮殿依舊數不勝數,不知道令狐謙怎麼就定下了乾池宮,那麼私人的地方。
不去想令狐謙這樣做後面的隱意,淇瀾只管自己盡到禮數,沉默安靜的吃完這頓飯就是勝利。
令狐翼還是那副表面其樂融融的笑模樣,在令狐謙面前絲毫沒有半點兄長的架勢,反倒是慣常的唯諾謙卑,不知情的人必當相信他的忠誠懦弱,只是淇瀾見過了他最醜惡的一面,自是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海市蜃樓,虛假的表象罷了。令狐翼對他這個身居皇位的堂弟可是恨之入骨。
淇瀾冷眼旁觀,自是鄙視加上作嘔,可是她也不會那麼冒失衝動的去做什麼揭穿的傻事。令狐謙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何況就算人家皇上真的不知道,自己又有什麼必要去操心他們令狐家的禍起蕭牆?一來無憑無證,令狐翼大可反咬一口;二來只要駿白沒那個心思,她完全可以超然的作壁上觀。
南陵王令狐翼的正室齊王妃因爲令狐敬遲的事而生生氣死在風城,如今王妃一位虛空,令狐翼也沒有什麼傾向,晚宴的時候只帶了最寵愛的側王妃於氏一人入宮。
真正讓淇瀾驚愕的卻是令狐謙新近封的蘭妃。
剛看到的第一眼,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失了態。那個女子……
平靜如水的心底一時間駭然不止,令狐謙的目的昭然若揭。
這是何必,這又是何苦!
反觀南陵王令狐翼倒是很鎮定,不過多看了蘭妃兩眼,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淇瀾,很快就轉去令狐謙那邊繼續巴結討好。
珍餚美味一道道的端上來,終於堪堪蓋住了乾池宮內無孔不入的那股檀香氣息。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巧笑嫣然,其中各懷的心思又有誰能全然看透?
蘭妃的眉眼間還有著侷促的羞怯,那是種小女兒渾然天成的青澀。以至於南陵王敬酒到她這兒的時候,慌忙的端杯差點失態的灑了一桌子,那張相似的小臉更加紅透。
南陵王溫和的微笑:“都是自家人,蘭妃莫要拘謹纔是。”
令狐謙也沒有解圍的意思也沒有怪罪的打算,只是事不關己的冷眼旁觀喝著酒,一杯杯的,是恨不得醉死的架勢。
蘭妃沒見過這種陣勢,偷眼看了下令狐謙,更加嚇得手足無措。
到底是欠缺了大家之風啊……
皇后的臉上倒是無風無浪,很少動筷子卻也不再喝酒,端莊大方唯獨少了蓬勃的生氣。某一方面,這帝后倒是越來越相似,悲喜不辨的表情更加深不可測。
新近得女的無雙貴妃可就生動多了,整場宴席屬她話最多,叮噹銀鈴似的聲音加上歡快的咯咯笑聲,活活勾勒出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形象。
淇瀾倒是有些心生羨慕。在這喘不過氣的後宮還能笑的這般歡快毫無心機,該說她心大呢還是傻人有傻福?不過終歸是得償所願幸福的吧~
席間無雙貴妃還讓奶孃把小公主抱出來了,吃飽喝足的長安眉眼彎彎,脣紅齒白,已經能看得出來是個天生的小美人胚子。這樣熱鬧的氛圍下,小嬰兒卻是不哭也不鬧,睜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純淨大眼,骨碌碌的盯著無雙貴妃看。
無雙貴妃抱了在懷裡,罔顧禮數的湊到上位的令狐謙身邊,一邊伸出手指逗著孩子玩一邊跟令狐謙撒嬌的說孩子長的像他什麼的,完全的把皇后晾在了一邊。
淇瀾在心底苦笑不已。如果眼下還是高皇后,恐怕無雙的舉止已經給自己和孩子埋下了殺身之禍,可是亓芷榕——
她真的看不透。
曾經恁般熟悉的桃花明眸坦然的看不出半絲不快,就那麼含笑不語,舉止自然。
令狐謙倒是真疼愛他這個長女,罕見的露出了慈父的一面,接過長安抱在懷裡直逗了一時半會兒才交給奶孃帶下去哺-乳。
真也好假也罷,反正大家面子上看過去都是和和美美,倒似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一般。
宮中今年也沒請外面的雜耍團或是戲班子,皇上沒那個心思,皇后自然也樂得清閒。所以這所謂的家宴上,也只是安排了宮女的舞蹈表演助興,死水不瀾。
淇瀾沒有胃口,只是意思意思的動動筷子就撂下了,無雙貴妃和令狐謙抱著孩子說笑的時候,她就無聊的四處看看,有一搭沒一搭的。
這一看,就不自覺的看到了蘭妃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淇瀾總覺得蘭妃臉上什麼地方不對,又不好意思一直盯著人家看,只好裝作無意的看了兩眼,心中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大。
蘭妃的眉心處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隱隱有著淡淡的青暈。不像是中毒卻又帶著出奇的詭異。淇瀾憑著自己殺手的直覺和心思的細膩敏感,潛意識的就覺得有問題。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出頭的時候,默不作聲纔是王道。
一頓除夕家宴就在祥和團圓的虛假氛圍中落下帷幕,賓主盡歡。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肉肉童鞋一說,才發現,偶真是親媽,不帶半點虛假真金白銀的親媽……從頭到底基本上舍不得半點虐瀾童鞋啊……不過話說鬱結於心也是一種虐波,十八般武藝在身的現代特工卻被動的任人宰割,說起來真夠鬱悶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