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瓊?cè)A城,就是現(xiàn)今南楚北郡的地界了。
一路行來,那些曾經(jīng)被淇瀾放出謠言而幾近傾城離去的空城,此時已然慢慢恢復(fù)了生氣,看過去一切井然有序,繁華熱鬧。
其實淇瀾不得不承認(rèn),南楚對百姓還是仁慈的,那些殘暴濫殺真的只是謠言。
不管是朝代的更迭還是江山的易主,老百姓管不了那許多,也操不了那份憂國憂民的心思,只要當(dāng)今的天子能夠給他們一份安定祥和的生活,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養(yǎng)活一家?guī)卓冢狡椒卜驳倪^下去,就是他們最滿意的生活。
亂世,是給梟雄的,也是踏著遍地的白骨鮮血一步步走出的帝王。
在民間,很簡單,求的就是一個太平盛世。
誰能做到,誰就得了民心得了天下。
這個令狐謙,或者說北郡現(xiàn)在的王爺秦駿白,倒是愛民如子的,幾個城池看過去井井有條,比天澤轄下的時候,老百姓的笑容還要多一些。
“亓樗你說,爲(wèi)君爲(wèi)王最重要的是什麼?”淇瀾掀開窗簾跟旁邊的亓樗聊天。
“考我呢?”亓樗斜睨著眼,緩緩策馬前行:“不知道,我還是覺得身上有大把的銀票可供揮霍來的更踏實些。”
淇瀾沒好氣的哼了聲:“你就打算扮出一個玩世不恭揮霍無度的紈絝公子給我看著才安心?”
“不是裝扮。”亓樗一本正經(jīng):“我就是一什麼都不懂的二世祖。”
淇瀾放下窗簾,縮回去懶得理他。
這個亓樗,明明是個精明無雙的妙人,偏要裝瘋裝傻,真當(dāng)她沭淇瀾看不出來還是怎地?
這樣一路過來,不說話又嫌悶,跟他說上幾句又把自己氣的肝疼,三句裡面有兩句半都是沒個正形。不是瞭解他的爲(wèi)人秉性良善,淇瀾真要一巴掌把他扇的要多遠(yuǎn)有多遠(yuǎn),直接打回疏月國最好。
送親隊伍行進(jìn)的第七日,到了鍾子城。
距離寧月不過一日的路程了。
傍晚在客棧住下後,亓樗的侍從給他送來一封信,亓樗看完之後臉色晦澀難懂,看不出是喜是憂。
房間裡也沒別人,淇瀾給自己倒杯茶,悠悠的啜飲:“你父皇叫你回家吃飯?”
兩人諷來諷去習(xí)慣了,按照慣例,亓樗必會被她刺的跳腳。卻沒想到亓樗半晌沒做聲,低頭怔怔的看著手裡的信箋,彷彿這麼盯著能看出一朵花來。
淇瀾聳聳肩不再說話,這孩子,遇到煩心事了吧。
“靜妃誕下一個皇子。”亓樗冷不防的冒出一句。
淇瀾本以爲(wèi)是亓樗的妃子,後來一想不對,那得叫太子妃。
就是說——
“哦,還以爲(wèi)什麼事呢,你父皇的娘子之一給你添了個弟弟唄,多子多孫,好事。”
亓樗意味不明的笑,那笑意卻不達(dá)眼底,怎麼看都有一抹苦澀。
“不是吧,”淇瀾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隨便慣了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那麼小的一個嬰孩,不會威脅你的太子之位的,你不是要趕盡殺絕吧。”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堪狠戾沒人性的形象?”亓樗慢慢的開口,全然沒有平日嬉笑怒罵的樣子。
淇瀾心裡愧疚,放軟了聲音:“沒有,我開玩笑的,你別往心裡去。”
亓樗不說話,長而翹的睫毛眨啊眨的,像一隻小貓的爪子,生生能撓到別人的心裡去。
“哎,亓樗美男子,”見到亓樗這樣仿若壓著悲傷的另一面,淇瀾更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要不要我去偷罈好酒,今晚陪你一醉方休?”
“好啊。”亓樗呼口氣,收起自己一臉的落寂,很快又是那個嬉皮笑臉全無死穴的富貴公子:“這等粗活爲(wèi)夫去就好,娘子只管等著,夫君去去就來。”
燭光搖曳,西窗剪影。
淇瀾和亓樗都喝了不少,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淇瀾對亓樗全然無防,知道他的真真假假不過是爲(wèi)了掩飾內(nèi)心真正的那一面。
“小白,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是那種喜歡的心都疼了卻沒法靠近的感覺?”亓樗醉意微醺的撐著頭,姿態(tài)風(fēng)流,說不出的好看。
“你有心上人了?”淇瀾故意冷哼:“還跟我說什麼要死要活的假話。”
“哎呀娘子,你錯怪爲(wèi)夫了。”亓樗又喝了一杯:“這梅花釀的酒真是妙,改日我也叫人釀了存起來,留著……給女兒當(dāng)嫁妝。”
淇瀾有點好奇,難得的八卦:“亓樗你喜歡哪家的姑娘,說來給姐姐聽聽。”
亓樗又是死活不承認(rèn),剛剛那一抹悵然就像是淇瀾做的一個夢:“哪有,本太子長這麼大,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唯一碰壁的就是你這個傻的不能再傻的笨丫頭。你說跟我回疏月當(dāng)太子妃不好嗎?非要去南楚給那個什麼令狐謙充實後宮。你就那麼偉大,犧牲自己保全別人的幸福,值得嗎?”
“值得,”淇瀾醺醺然,態(tài)度卻是堅決:“保全家人的幸福當(dāng)然值得。”
“別拿我當(dāng)傻子,”亓樗灌了一大口酒,呲之以鼻:“寧月城破的時候,沭家上上下下都被殺了個精光,也不見你掉半滴眼淚,那幾個不是你的家人嗎?”
淇瀾懶散的喝酒:“你知道的倒不少。”
“那是,”亓樗洋洋自得:“這世上本公子想知道的還沒有打聽不到的。”
淇瀾沉默了半晌,壓的沉沉的心裡稍稍鬆動了一角:“亓樗,如果我說我不是沭淇瀾,你信麼?”
“信。”亓樗立刻的點頭,懶洋洋的:“沭淇瀾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能領(lǐng)軍打仗,能用計護(hù)城,能重傷南楚第一神將,還能眼都不眨的拋卻沭家上下三十幾口人的性命,這等決策果斷不讓鬚眉的人物怎麼可能……”
“當(dāng)時在茶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吧。”淇瀾突然想到。這個亓樗縝密的心思著實可怕,幸好不是敵人,不然該是多麼難纏的對手?
“是啊,就是想看看這麼傳奇的沭家大小姐是個什麼人物。”想起當(dāng)日,亓樗不覺好笑。
“看了是不是特失望?”淇瀾不想再去纏繞那個自己還魂而來的話題。
“不是,”亓樗咧開大大的笑意,帶著一分嬌憨童真:“當(dāng)時就覺得,這姑娘真有趣,我得把她娶回疏月做太子妃。”頓了一下又輕聲喃喃:“生活這般無趣,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是。”
此時的亓樗,神情似真似幻,彷彿心裡壓了很多的事情。
淇瀾不喜歡這樣的亓樗,看了讓人心疼:“還有你半夜跳進(jìn)沭王府,假扮刺客那兩個就是你的隨從吧。”
“真是我疼愛的娘子,”亓樗撩起淡青色的長袍下襬,不羈的擡起一條腿踩在椅子上,左臂隨意的搭在膝蓋上,恣意輕狂的少年模樣:“什麼都瞞不了你。不過,”他想了想又笑:“當(dāng)日京城是真的有刺客,庭王不是中招了麼?”
“哦。”淇瀾對這個倒沒什麼興致:“合計那個庭王身手不好吧。”
亓樗笑的曖昧:“聽說,庭王是在百花樓一位如意姑娘的牀榻上被刺傷的。”
“那可是差點做了風(fēng)流鬼。”淇瀾覺得頭暈暈的,有點飄飄的感覺。
“知道是誰派的刺客麼?”亓樗靠在椅背上微微闔了眼:“是你未來的夫君,南楚帝王令狐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