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重七把我送到了秦明朗下榻的酒店,酒店一樓有一個很雅緻的咖啡廳,我跟秦明朗在這裡找了個位置。陸重七單獨坐在角落裡,面對我的方向,時不時看我一眼。
秦明朗很認真地詢問了我爸的病情,初步斷定我爸有很大機率復(fù)原:“你爸現(xiàn)在住的醫(yī)院是我們的合作醫(yī)院,轉(zhuǎn)院很方便,主要問題是我們院部的牀位相當(dāng)緊張……短期內(nèi)怕是轉(zhuǎn)不了。重七跟你說過吧?我們醫(yī)院的住院押金是十五萬,治療費用需要根據(jù)患者的病情來決定。”
我的激動迅速被這個數(shù)字凍結(jié):“您能幫我稍微估計下嗎?我也好提前做準(zhǔn)備。”
秦明朗沉吟道:“我們康復(fù)醫(yī)院的治療費用一般每天500元到1500元不等,不同的治療項目費用不同,在沒有正式給你爸爸擬定治療方案前,我真沒辦法估算。”
我怕繼續(xù)追問會惹他不高興,只好連聲道了謝。
秦明朗很忙,電話響了很多次,最後他接著電話跟我道了別。
他剛走不到十秒,陸重七就坐到了我對面,貌似關(guān)心地問了我一句:“談得怎麼樣?”
此時此刻,我對他只有由衷的感謝:“多謝姐夫,秦醫(yī)生說復(fù)原的機率很大。只是他們醫(yī)院的牀位很緊張,說是我爸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轉(zhuǎn)不進去。”
“我可以想想辦法。”
我剛想道謝,電火石光間他摸住了我的手腕。我立馬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抽了兩下手時邱沉的電話來了。
不過是兩秒愣神的工夫,陸重七竟然越握越緊,以至於我使出吃奶的勁兒都沒能抽出!
電話響了很久後自動掛斷,我緊張得看向四周,繼續(xù)用力拔手:“姐夫,請你別這樣!我是邱沉的女朋友!”
“我老丈人的公司出了問題,這次挺嚴重的。”陸重七慢悠悠地轉(zhuǎn)了話題,食指還有意無意地在我小臂上輕輕婆娑著,我噁心到頭皮發(fā)麻。
我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跟邱沉借錢,聽完這話就徹底打消了念頭:“什麼問題?”
“他們家是製藥企業(yè),先後有2批次的藥品抽檢不合格,包括性狀、含量測定等方面,其中一批次問題藥品是兒童用藥,你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嗎?”
腦子裡轟隆作響,各種相關(guān)新聞在我腦子裡亂竄,我的牙齒直打顫,哪裡還記得抽手。
“目前正在緊急召回下架,不過已經(jīng)流通到市場上的藥品,嘖嘖……撤銷GMP證書、關(guān)閉藥廠應(yīng)該算是最輕的處罰,萬一用藥的患者出現(xiàn)大問題,後果不堪設(shè)想。”陸重七說到這裡又頓住了。
我嚇得手腳冰涼,就在這時,邱沉又打電話過來了。我僵硬地看著陸重七,想接卻不敢接。
他似笑非笑地在我手臂上摸了兩下,這才若無其事地鬆開。
我抓著手機想跑開,可想到邱沉不會告訴我這些事情,我又猶豫了。
一接通他就問我在哪,我看看對面的陸重七,低著頭小聲地撒了謊:“于晴馬上來接我了,我已經(jīng)不在你媽家裡了。”
邱沉可能是被陸重七說的問題纏身,聲音聽起來很沉重:“是嗎?你一個人在外面亂走?”
我心虛地“嗯”了一聲。
他頓了幾秒才繼續(xù)說道:“好,那你注意安全。你什麼時候走的?我媽她們有沒有爲(wèi)難你?”
他自己明明已經(jīng)焦頭爛額,卻還要分神關(guān)心我。我的鼻子不由得一酸,竟然張嘴就哽咽了。我趕緊捂住嘴巴,可他還是聽出了不對勁:“可遇?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偷偷深吸了兩口氣,強顏歡笑:“邱沉,我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我。你走後沒多久我就出來了,沒人爲(wèi)難我。”
“好。我還有事,你到了于晴家跟我說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好像在發(fā)抖,似乎在強力壓制著什麼情緒。
他沒等我回話就掛斷了電話,我心裡慌亂不安到好像缺了一塊。
“姐夫,你有辦法幫幫邱沉嗎?你是他姐夫,他們家有難,你總不能看著不管吧?叔叔和邱沉,他們肯定不是那種爲(wèi)了利益偷工減料的人。”
陸重七無聲地笑了,好像在嘲諷我對邱沉他們的信任。
我冷不丁打了個寒噤,想起老太太之前說陸重七在幫邱家打理公司,那這兩批次抽檢不合格的藥品會不會跟他有關(guān)係?
這個想法把我嚇一跳,但很快又被我拋開。陸重七做事看重利益,把自己丈人家搞垮對他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良久,陸重七纔不疾不徐道:“辦法肯定有,只是會很困難。我是商人。”
他沒肯繼續(xù)往下說,但我感覺他絕對有辦法!
這時候,陸重七的手再度落到了我的手背上,我反射性地抽了下,被他用力一抓竟然鬼使神差地僵在了那裡。
他用手指頭在我掌心輕輕撓動時,我心裡泛起一陣陣的噁心。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想讓他幫忙,我必須答應(yīng)他之前提過的要求。
理智告訴我不能聽信他的一派之言,我應(yīng)該聽聽看邱沉怎麼說。想到這裡,我果斷地收回了手。
陸重七微微瞇了下眼睛,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了。
“姐夫,謝謝你帶我來見秦醫(yī)生。”我低頭看著桌子,鄭重地朝他鞠了個躬,結(jié)了賬後趕緊匆匆地離開了酒店。
外面的熱浪撲打著我的臉,來往的車輛聲直往我耳朵裡鑽,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瑟瑟發(fā)抖的靈魂終於被鬧市的喧囂聲喊回了神。
老太太之前還痛斥邱沉三天兩頭不去公司,說不定那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出事的苗頭,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家的公司出事,邱如一也不會。她們的人脈和能力遠在我之上,我剛纔竟然傻到任由陸重七欺負!
他不是神,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並不是由他說了算。
我渾渾噩噩地趕到了于晴家,此時此刻,我急需有人陪在身邊,不然我肯定會被慌亂不安折磨得半死不活。
于晴一見到我就開始抱怨,說她媽媽阿姨姑姑們在給她安排各式相親:“那些人根本就不願意投入精力、時間和金錢去認認真真地開始一段感情,就昨天約我見面的男人,三十好幾啦,居然把我拉到肯德基裡幹聊了半個小時,連杯飲料都不點!我說我請客,他居然還黑臉不高興!這些人都是怎麼方便快捷怎麼來,一言不合就跟介紹人說我極品……我極品?我都沒問他有沒有房車工資多少呢……”
看著她的口沫橫飛,我忍不住慨嘆。
人的一生短短數(shù)十載,能遇到真愛不容易,無論前途有多坎坷,我一定會陪著邱沉攜手走過。
三天後,邱如一突然打電話邀請我去別墅吃晚飯:“小沉晚上回來,媽很掛念他。可你要是不過來,他肯定連晚飯都不吃就回去找你了。”
丁悠然如今憑藉著肚子裡的孩子被老太太和邱如一關(guān)懷備至,我一想到那種場面就苦澀難耐,我明明不是插足者,如今身份卻極其尷尬。
“小鄭?過來吧,我讓……重七去接你。”
“姐姐,不用!我自己去!”
聽到陸重七的名字我就頭大,可邱如一不知道是不是真傻,竟然說陸重七正好在我公司附近有事:“讓他接你只是順便,下班高峰期很難打到車的。就這麼說定了,晚飯一定過來吃啊。”
爲(wèi)了不碰到陸重七,我下班後走在路上一直低頭含胸。
可陸重七還是眼尖地看到了我,他甚至不給我逃走的機會,堵住我的去路就把我往他車裡拉:“走吧。”
“姐夫,我已經(jīng)叫了車了,謝謝您的好意,我自己過去!”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整個人都處於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
有同事看到了我們的拉扯,還有人遙遙問我是不是男朋友來接了。
我非常難堪,繞過陸重七就準(zhǔn)備跑走,結(jié)果他卻黑著臉冷哼道:“鄭可遇,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回以冷笑,但並沒有回頭:“姐夫,我什麼酒都不愛吃,我真的已經(jīng)叫好車了,謝謝你特地跑來接我。”
“過河拆橋的本事不錯。”陸重七是個傲嬌的人,摔上車門真的顧自開走了。
可我沒想到,饒是我這麼小心避開跟陸重七的單獨接觸,有的事情卻還是在冥冥之中生了變數(shù)。
堵車導(dǎo)致我趕到別墅時已經(jīng)六點多了,老太太她們竟然還沒吃飯,看到進門的是我,她略有些失望:“他們怎麼還不回來?重七,打電話問問小沉到哪兒了。”
邱沉的手機鈴聲很快從院外響起,老太太大喜,跟丁悠然相互攙扶著迎出了門。
我也激動地跟了出去,邱沉被老太太拉著問長問短,經(jīng)過我的時候臉色冷得像冰塊。我心裡一空,主動叫了他一聲。
他這才面無表情地朝我看過來,臉色依舊冷冰冰的。
他沒跟我說話,眼裡聚滿了悲傷和惱恨,只一眼,就把我看得渾身冰涼。他冷漠地衝我點了下頭,走過我身邊時腳步?jīng)]有半刻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