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川看我不讓開,直接握住我的肩頭,一邊把我往後推一邊往裡走。
等看到餐桌邊坐定的兩個男人後,他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喲呵,這小房子裡還挺熱鬧,這男人又是誰?”
他很不客氣地指向了周季安,周季安回敬了同樣不友善的目光:“小遇,他是誰?大晚上的怎麼跑你這裡來蹭飯?”
羅九川一聽這話,立馬挑起了眉頭,不客氣地往周季安身邊一坐:“我就愛來這裡蹭飯,你有意見?妹妹,幫我盛碗飯,多一點!”
他說著用聛睨一切的眼神掃了掃周季安,待看到他身邊放著腋拐後,嗤笑一聲搖了下頭。
這種無聲勝有聲的嘲諷,把周季安氣得不行。
“羅哥!”我現(xiàn)在真的很頭疼,眼看周季安又要站起來,我趕緊把他按下,直接在周季安身邊坐定。
我煩悶地把筷子遞給了周季安,誰都沒看:“吃飯!”
“斷個腿還能有這等待遇?那我什麼時候也去斷個腿好了。”羅九川酸溜溜地哼了一聲,自己跑去廚房盛了一大碗飯。
我小心翼翼地瞄了下邱沉,正好他也在看我。
他很冷靜地看著我,從桌子底下摸到我的腿拍了數(shù)下以作安慰。
我知道他接下來肯定會剋制情緒,不由得衝他感激一笑。
羅九川就在這時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眼尖到一下子看到了邱沉放在我腿上的手。
家裡是一張小長桌,南面靠牆,我跟周季安坐北邊,邱沉坐東邊,羅九川則本來坐在西邊。我跟邱沉都靠著東北角,所以捱得比較近。
可眼下羅九川忽然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顧自扯了張椅子過來,非要往角落裡一擠,硬是把邱沉逼得往裡挪了挪。
我看邱沉面色淡然,心裡微微鬆了口氣,也沒心情再去關(guān)注羅九川跟周季安,就這樣悶悶地吃完了晚飯。
周季安吃完飯後又說了一遍今晚要住在這裡,於是我鋪好次臥把他扶了進去,準備去收拾碗筷時,他卻一把拉住了我:“小遇,姓羅的小子是不是也很有錢?這些人都愛玩,對感情不一定認真,你別被他們騙了。”
“我知道的。”時至今日,我還是不敢跟他對視太久,因爲(wèi)我透過這雙清澈的眼能看到以前的自己。
我們彼此都向?qū)Ψ皆S過很多海誓山盟,那麼認真純淨(jìng)的誓言我們當(dāng)初能對著彼此張口就來,這種對象怕是僅有他一人了。
周季安還想說什麼,我擺擺手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客臥。
在廚房洗碗時,有人進了洗手間,而後羅九川探頭探腦地走到我身邊,很小聲地說道:“等會兒我跟邱沉下樓談話,到時候你偷偷跟過來聽著。沿著泡泡響的聲音找過去就對了,我讓你知道點事情。”
他的神秘兮兮,驚得我心跳漏了半拍:“羅哥,你想讓我聽到什麼事?”
羅九川挑了下眉頭,揚起嘴角時眼裡卻沒什麼笑意:“一些你本來就該知道的事情,你太傻了,不忍心瞞著你。”
他說完就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廚房,一分鐘後邱沉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他們倆壓著聲音在客廳裡說了一會兒話,然後邱沉果然過來跟我打招呼了:“我跟九川有事要談,下去轉(zhuǎn)轉(zhuǎn),等會兒再上來。”
羅九川在他身後衝我擠眉弄眼,嘴裡卻裝模作樣道:“妹妹,我等會兒也上來,晚上請你出去吃宵夜。”
等他們離開後,我狠狠地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感情上不想下去,可好奇心到底把我驅(qū)使了下去。我沒來得及跟周季安打招呼,急匆匆又小心翼翼地下了樓,一路上都墊著腳,生怕弄出太大聲響。
羅九川把泡泡聲吹得格外響,小區(qū)裡有個小廣場,小廣場上有好幾條長石凳,他們倆正往其中一條石凳走去。
等他們在石凳上坐定,我貓著腰躲到了旁邊的灌木叢後。
羅九川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我最近簽了不少單子,可到處進不到原材,他麼的好多供應(yīng)商都被姐夫搶過去了。我老子的藥廠接到的訂單更多,沒辦法幫我,你說我該怎麼辦?毀約的話,賠償金可不少啊,畢竟十幾筆訂單呢。”
“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太貪了。”
羅九川氣惱至極,咬著牙罵咧了幾句:“是你說要跟我合作的,眼下扯屁的風(fēng)涼話!”
邱沉掏出一包煙,慢悠悠地點燃。
他吸菸時,火星子一閃一閃地亮著,吐出的煙霧在他臉旁縈繞,以至於他的表情忽然看不真切了。其實我們之間相隔的距離還不到三米。
“我說的是事實,你現(xiàn)如今的目標是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自己打臉,所以你必須穩(wěn)紮穩(wěn)打。心浮氣躁地做生意最不可取,我聽說你這次出差打人了?一旦這件事在圈子裡散開,誰還敢跟你做生意?”
“靠!他們有人揩妹妹的油!我能忍?換做是你就能忍了?當(dāng)初姐夫睡了她……”羅九川似乎這才意識到我在偷聽,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後繼續(xù)道,“你不也把姐夫揍進了醫(yī)院?你這把年紀了還衝動成那樣,少跟我五十步笑百步。”
“那不一樣。”邱沉猛地吸了一口煙,情緒顯然受到了波及。
羅九川鄙視地笑出了聲:“少來,一個性質(zhì)。不過話說回來,你不覺得妹妹給人的感覺跟當(dāng)年的魚兒姐很像嗎?你當(dāng)初跟丁悠然談戀愛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沒放下魚兒姐。”
邱沉正在吸的那根菸忽然被他折彎了,而後他不怕燙似的直接用指腹將菸頭碾滅:“換個話題。”
羅九川搖搖頭,嘖嘖出聲:“妹妹是個很單純的人,你不該把她當(dāng)替代品的。姨掌控不了你的脾性,只好想方設(shè)法地來掌控你的婚姻,你跟鄭可遇談戀愛只是想氣氣姨吧?你明明跟邱叔說過不會跟她結(jié)婚,爲(wèi)什麼要拖著她?”
我以爲(wèi)邱沉?xí)瘩g,因爲(wèi)他以前說過談戀愛是以結(jié)婚沒目的的!
可是他沒有,他又點了一根菸,用力地吸了兩大口,繚繞煙霧中,他的神情似乎很蕭索。
良久,邱沉才緩緩出了聲:“跟你無關(guān),她現(xiàn)在是我對象。”
我的心瞬間涼下半截,難以置信地看著邱沉的側(cè)臉,渾身都在發(fā)抖。
“于晴跟我說過妹妹跟你相識的經(jīng)過,你跟妹妹能走到今天,一是因爲(wèi)拿了她的第一次,二是因爲(wèi)當(dāng)初把他爸撞暈的貨車是幫你們家公司運貨的。”羅九川的話驚得我當(dāng)即癱坐在草地上!
邱沉依舊沉默,他的不反駁使得我整顆心都涼下來。
羅九川用餘光朝我這邊看來,隆起的眉頭裡帶著些不忍,但他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我聽說你在清秋苑又買了一套房子?好像還是拿妹妹的名義買的。是打算分手時留給她的補償嗎?”
我腦子裡轟隆作響,捂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
我以爲(wèi)我們正當(dāng)熱戀,邱沉也會吃醋了,也再次跟我做最親密的事情了,可爲(wèi)什麼真相會這麼殘忍?
難怪他一直不告訴我房子的事情,也沒見他再去清秋苑住過,原來如此!
我心口痛得喘不上氣,眼前的兩人在我眼裡越來越模糊,等我終於有力氣擦眼睛時,我才發(fā)覺自己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我以爲(wèi)我有點了解邱沉了,原來我一點都不瞭解。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邱沉才忽然深吸一口氣:“你查這麼多做什麼?你我心知肚明,你追求她不過是慣性使然,別告訴我你對她一見鍾情了,當(dāng)初你對悠然也使的這種伎倆。”
他說著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羅九川,笑得無比蒼涼:“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補償她。撞她爸爸的司機……這件事別告訴可遇,她的世界裡不是黑就是白,根本沒有灰色地帶。”
我“噌”地站了起來,他說得對,我只看得到黑白。我一直以爲(wèi)他在我面前的樣子很真實,可我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我面前演戲。
此時此刻,我竟然分不出跟他朝夕相處的那麼多日日夜夜裡有哪些片段纔是真實的。我全心全意地付出,結(jié)果踏進的卻是他的愛情陷阱。
邱沉驀地一抖,手裡的菸頭無力地落下。
“邱沉,告訴我,你們剛纔聊到的事情都是假的,你在糊弄羅哥,對不對?”我還是不肯相信,不死心地想做最後一次確認。
可邱沉卻全身都在打顫,嘴脣也是。
我等了好幾分鐘,每一秒都被無限延長,時間突然變得特別煎熬。
最後,我絕望地看了他一眼,扭頭跑回了樓道。
我一口氣爬到四樓,迅速進去並把門反鎖上,然後貼著大門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在我自以爲(wèi)愛情趨於成熟的時候,我的世界就這樣轟然崩塌。所有的一切都是個騙局,我身邊還有什麼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