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綰不敢給元武帝吃那麼多的肉，若是萬一吃的積食了，到時候也是降麻煩事，她又讓人拿了些饅頭，紅薯什麼的……
這一頓午膳吃完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
吃飽喝足的元武帝，半靠在船上，一錯不錯的盯著沈清綰。
沈清綰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她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皇上總是盯著我看什麼？”
元武帝挑眉，釋然一笑，“朕只是在想，若是嫺嬪能有你一半懂事，那就真是朕的福氣了。”
嫺嬪？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元武帝忍不住的蹙了一下眉。
元武帝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她？
所以說人就不能吃的太飽。
人在沒吃飽的時候，只會想一件事，那就是等下吃點兒什麼呢？
可人一旦吃飽了就會想很多事。
這就好比那一句老古語，吃飽了撐的。
沈清綰不是多麼的討厭嫺嬪，只是在這麼愜意的時候，突然提起一個自己不是那麼喜歡的人，未免覺得有些掃興。
“皇上怎麼突然想起她了？”沈清綰眉目淡然，一改往日的溫順，“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皇上好像真的好久沒有看到嫺嬪了？”
“那倒不是。”元武帝換了個坐姿，看著沈清綰的眸光不變，“朕過來的時候，剛剛與她見過?！?
“哦？”沈清綰詫異，拖腔帶調的問道，“皇上既然剛剛去了景陽宮見了嫺嬪，爲什麼不在嫺嬪宮中用膳？”
“朕一個上午都在養心殿與幾位大臣商議國事，並未去景陽宮?！痹涞垌话?，“是嫺嬪說有事找朕，在養心殿門口等著，便見了一面?！?
有事？
沈清綰心底暗暗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元武帝突然提起，應該嫺嬪去找元武帝說的事，跟自己有關。
“能讓嫺嬪在養心殿門口等皇上那麼久，只爲了見皇上一面，想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鄙蚯寰U像是不經意的開口，卻又偏偏刻意咬重了“很重要”三個字。
元武帝脣角揚起，雙手交迭在身前，眸色晦暗未明，“嫺嬪想要朕跟皇后說一聲，她用習慣了宮中的老人，這次宮女出宮的事，她宮中的人就不放出去了?！?
沈清綰心中冷嗤了一聲，果不其然，跟她有關。
“那皇上可曾答應了？”
元武帝看著她，眸子沉沉：“皇后覺得朕到底應該答應她，還是不答應她?！?
“皇上應不應該答應她，我猜不到，也不敢猜，雖然我身在後宮之中，但也聽聞皇上最近在推崇新政的艱難。
皇上爲了百姓著想，爲他們減免了不少的賦稅雜役，希望他們能夠在家耕種，用勤勞換得更多的收入，讓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可有些人卻依舊不懂皇上的良苦用心，反而覺得減免的賦稅雜役本就不該收，只是一味的在家耕種，一年一收，或者一年兩收，過著靠老天爺賞飯吃的日子，若是遇到天氣不好，很有可能顆粒無收，倒不如進城打工來的銀錢更快。
可他們卻不知，自己沒有一技之長，進城做苦力，可能從頭到尾忙了一年，年底返鄉的時候，帶著多少錢出去，又帶著多少錢回去，全然不顧年邁的父母，需要照顧的妻兒，還覺得自己這一年在外面起早貪黑，受苦受氣。
到頭來，家中的農活，全部交給了年邁的父母，和抱著嗷嗷待哺孩子的妻子……”
元武帝聽著沈清綰說的話，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一樣的固執，這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新政推翻舊政，免不了動了一些官員的錢袋子，新政難以推行，又何止只是百姓反對?！?
“是啊，皇上，您管理的是大家，而我管理的後宮便是小家，但是不管是大家還是小家，即便什麼都不做，也會有人對不滿，我讓宮女出宮，爲辛辛苦苦在宮中伺候了那麼多年的宮女著想，也給了那些窮苦的女子，多了一條謀生的路。
宮中需要伺候的人有限，沒有舊人出去，又怎麼能有新人進來，那些被逼急了父母，把女兒賣到妓院的例子，比比皆是，若是她們能入宮謀一份差事，做上幾年爲自己攢下一點嫁妝，到了出宮的年紀，剛好還能嫁人，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只是這樣一來，肯定動了某些人安插在各個宮中的眼線，誰越急，就證明，誰越有問題，宮中的哪個老人不是從新人一路伺候過來的，若是新人伺候的不好，就不願意接納新人，這樣一點容人的氣量都沒有，又怎麼配做一宮的主位，更配不上做天子的女人?！?
沈清綰眉眼裡透出冷銳，卻是一笑，“皇上還覺得哪裡有些不妥嗎？”
元武帝爽朗的笑出聲，“皇后思慮周全，朕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吃飽了，朕也有些乏了，先回養心殿歇息了，午後榮大將軍還要進宮與朕有事商量，就不陪皇后在這裡喝茶了?！?
沈清綰起身行禮，“恭送皇上……”
她的話沒說完，船身明顯晃動了一下，讓她險些摔倒，還好站在她身旁的元武帝，眼明手快的一隻手撐在船上，一隻手拉住了沈清綰的胳膊。
晃動的身子，被拉回來的一瞬間，她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閒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元武帝似乎從未這樣近的距離看過皇后，她清亮含情的凌波目，含丹如花的櫻桃脣，膚若凝脂，眉似墨描，竟如此的美豔動人。
他好像以前從未仔細的看過皇后……
沈清綰站穩的一瞬間，不動聲色的把胳膊從元武帝的手中抽了回來，“是我失態了，請皇上恕罪。”
元武帝手中一口，恍然的回過神，“無妨?！?
沈清綰不等待元武帝開了口，慌忙福身又行了個禮，“皇上慢走?！?
元武帝像是刻意掩飾什麼一般，清了清嗓子，“嗯?！?
等到元武帝到了岸邊的時候，沈清綰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剛剛元武帝盯著她看眉目溫柔繾綣，似乎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藏匿於眸底，他以前從不會用這樣的眸光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