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她把有些事想的太簡單了。

她是皇后，元武帝要在坤寧宮中留宿，就算他自己後宮妃嬪無數，並不在乎多她一個少她一個，可初一十五，皇上要去坤寧宮中，有太后壓著，她又怎麼躲的過去。

若是她一直執拗下去，要麼從，要麼死……

沈清綰想著自己若是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可坤寧宮中跟在她身側，忠心耿耿伺候她的奴才呢？

他們必然會受到牽連！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因爲自己無辜丟了性命。

但……若是從，這似乎也不是她能做到的。

這一夜，元武帝睡的沉沉，沈清綰卻一夜未眠。

與她同樣未睡的，還有嫺貴妃。

“夏福川。”嫺貴妃這已經不知多少次，撩開自己的窗簾，“什麼時辰了？”

“回貴妃娘娘的話，寅時，時辰還早，娘娘要不要再睡會？”

寅時。

確實還早，可嫺貴妃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了，她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又又又翻了個身。

在她不知道翻了多少個身以後，她突然撩開了牀簾，衝著守夜的夏福川問道，“皇上此時還沒從坤寧宮出來嗎？”

夏福川慌忙從地上站了起來，神色凝重的開口，“回娘娘的話，昨兒皇上在皇后娘娘宮中用了晚膳以後，就再也沒出來。”

這……怎麼可能？

元武帝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那個賤人嗎？

這麼多年，他都從未在她宮中留宿過，即便是初一十五，他在坤寧宮用了晚膳，也會直接回養心殿或者去別的妃嬪宮裡。

嫺貴妃的心底從未這麼慌亂過。

任何一個妃嬪得寵，她都沒慌過，因爲她心底清楚，元武帝寵幸他們，要麼是因爲一時新鮮感很快就會過去，要麼是因爲她們的母家，一旦她們的母家沒有了利用價值，也會直接被拋棄。

她父親還在的時候，那些跟她在後宮爭寵的妃嬪母家，一個個不都沒了好下場。

就像是錦妃……

可皇后不一樣，她的鳳位與她的母家沒有關係，她母家根本就沒人在朝爲官。

她的孩子也不一樣。

不管她什麼時候生下的皇子，那都是嫡子。

要知道他們元國皇位繼承，立長不立賢，立嫡不立長，太子之位豈不是非皇后之子了？

那個長子江文瀾又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已故嬪妃的孩子，還是放養長大的，連個養母都沒有，身邊永遠就只有一羣奴才。

若是沒有嫡子，她的三阿哥還有希望，可……

可如今，連護著她的父親都不在了，她還能拿什麼去跟她們爭。 “拿什麼去跟她爭啊！！”

嫺貴妃想著想著，禁不住的哭了起來。

“娘娘。”夏福川慌忙過來安撫，“娘娘這一大早的，怎麼這麼傷心，是不是做什麼噩夢了？”

噩夢？

現在對於她來說，噩夢算什麼？

噩夢只要一覺醒來，就可以全忘了，而此時面對她的，是這景陽宮四方的天和永無天日的宮牆。

好不容易熬到了貴妃的位置，她怎麼還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尊貴，一點都看不到希望呢？

“夏福川。”

嫺貴妃坐在牀上，癡呆的看著帶窗的那面牆，窗戶是關上的，只能透過很小的一道縫隙看到窗外，外面的天灰濛濛的，絕望像是劇毒一樣，順著她的視線蔓延到了窗外的一棵枯枝上。

“娘娘，您有什麼吩咐？”夏福川屈身站在牀邊，看著她眼中含淚失落的樣子，順著她的眸光，看向了窗外。

嫺貴妃搖了搖頭，擡手抹掉臉頰掛著的淚，“你說，皇上是不是要永遠把我禁足在景陽宮，永遠都不想看到我，永遠都不會讓我出去了？”

“貴妃娘娘說的什麼話，娘娘一定是因爲昨晚沒睡好，一早纔會胡思亂想，皇上只是讓娘娘在景陽宮禁足三個月，時間一到，自然會放娘娘出去，或許過兩日，皇上的氣消了，想起了娘娘，這禁足自然也就解了。”夏福川安慰道。

“想起我？皇上還會想起我嘛？”嫺貴妃眼角掛著淚，自嘲的笑了笑，“如今他都宿在坤寧宮了，他還會想起我嗎？”

夏福川在心裡嘆了口氣，“皇后不管怎麼說，都是皇后，從古到今也沒有說皇上不去皇后宮中，不在皇后宮中過夜的道理，這樣的事情，娘娘還是放寬心。”

如今元武帝去皇后那裡過了夜，只怕這樣的事情以後只會越來越多，恩寵一旦有了，只要皇后不犯什麼錯，只會源源不斷而來，先不說祖宗初一十五的規矩，還有太后在那壓著，若是嫺貴妃爲了這件事鑽牛角尖，那麼日後難過的日子還會更多……

只不過這樣的話，他只敢在心中想一想，並不敢說出來。

嫺貴妃不語，只是又哭又笑的一直搖頭。

夏福川看著她的樣子，神情複雜，如今龐大將軍已經不在了，龐家也倒臺了，嫺貴妃就像站在懸崖的邊上，一個不小心，一腳下去就是萬丈深淵，若是她也倒臺了，那麼他這個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的總管太監，必死無疑。

“娘娘，有句話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只是怕娘娘聽了會不高興。”夏福川說到了這兒頓了頓，擡眸朝著嫺貴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她輕輕揚起嘴角，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嘲，“還能有比此時更糟糕的事嗎？如今已經糟糕到極點了。”

嫺貴妃嘆了口氣，“說吧，不會怪你的。”

即便嫺貴妃說了不會怪她，夏福川還是面露掙扎好一會兒，纔開口，“娘娘何不從族中找一個長相出衆的妙齡女子，引薦入宮，若是能夠得到皇上的青睞，說不定貴妃娘娘的日子也會跟著好起來。”

“什麼？”嫺貴妃呼吸一滯，吃驚的眸子一瞬間睜到了最大，“你在說什麼？你讓把女人送到皇上的牀上，夏福川，你是活膩歪了嗎？”

夏福川嚇得臉色一白，雙膝跪在了地上。

他就知道嫺貴妃聽到這些話會動怒，不然他也不會猶豫那麼久，纔敢把這些話說出來，他生怕嫺貴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直接把他發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