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一路,蘇少卿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蕭錦雲卻遇到了老夫人一行。
老夫人見到她,似乎有些吃驚,又看向她旁邊的錦衣公子,和他身邊的侍衛,愣了一下,趕緊躬身行禮。
“老身見過三皇子殿下。”
這麼一拜,身後的人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離老夫人身邊最近的夫人沒有跪下去,但也恭敬地行了個禮。
蕭錦雲沒見過那婦人,但那一席華貴的刻絲泥金銀如意紋錦衣,外面披著翠紋織錦羽緞斗篷,頭上是孔雀尾鎏金點翠簪,雍容華貴,氣度不凡。
一眼看過去便已將身份猜到了一二,更何況昨晚她還挺綠衣提起過,如今太傅府的老夫人,是當年先皇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
而那位大夫人,也有當年皇上的冊封,雖不及當年老夫人,但也是二品的誥命夫人了。
有如此榮寵加身,除皇上和宮妃以外,其他皇親皇子,見面皆可不必行跪拜之禮。
可蕭錦雲卻沒有料到,她身邊這位,竟然是當朝三皇子。
蘇少卿、蘇少卿……
她想到他許是一位達官顯貴的公子,甚至皇親國戚,可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是皇子。一時愣在那裡,只看著他。
直到老夫人呵斥一聲:“還不快跪下!”
她才反應過來,“砰”地一聲跪倒地上。許是帶著被欺騙的屈辱,或者是賭氣,這一下她跪地特別重。
膝蓋上的疼痛傳來,她的眼淚幾乎都要滾出眼眶,但終究只是憋了回去。
他是皇子,原來他是皇子。
只是,她終究是從別人那裡才知道的。
天子腳下,蕭家的人大約是見慣了皇親貴胄,也並沒有訝異和驚慌,所有人都只是從容行禮,跪拜如儀。
驚慌的只有她一個人。
而他只是輕輕一擡手,“都起來吧。”又親自去扶老夫人,“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禮,今日來這寺廟,便都是來燒香拜佛的凡俗之人,佛祖面前,我怎當得起老夫人如此大禮。”
“殿下這真是折煞老身了。”
不過都是客套的話,蘇少卿沒有多留,跟老夫人和蕭家當家的夫人都敘過話以後,便離開了。
臨走又負手看向蕭錦雲,眼裡仍是一派從容,沒有任何情緒,轉向老夫人:“昨日便聽說,府上添了喜事,沒想到是接回這麼一位玲瓏剔透的小姐,還要恭喜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又給蕭錦雲使了個眼色,蕭錦雲又要跪下去,“殿下過獎了。”
被蘇少卿擡手扶住,“小姐不必多禮。”
四目相對,蕭錦雲彷彿看到那眼裡有淺淺的笑意,但不過一剎,他已放開她告辭離去。
蕭家的人目送三皇子走遠,丫鬟才幹淨扶住老夫人,老夫人上前一步,看著蕭錦雲,不提三皇子的事,只問:“你怎麼這個樣子就出門了?還是一個人,你的丫鬟呢?綠衣呢?”
“回老夫人。”
蕭錦雲也不怕膝蓋疼,只唯唯諾諾又跪了下去,“綠衣昨夜告訴我,今日老夫人要來寺裡燒香祈福,我……”
“誰讓你叫我老夫人的?”
蕭錦雲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夫人打斷,她跪在地上,擡起頭來,眼裡都是慌張,“老夫人恕罪,我……綠衣說府裡有府裡的規矩,我不能亂說話,我不知道……”
又朝地上磕了一個頭,老夫人的眉已經擰成一團,所有人都不說話,等著看戲,大夫人走上前,扶住老夫人。
“娘也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錦雲初來府上,不知府裡的規矩,回頭讓下人好好教教她便是。”
“就是就是,”那黃鶯一樣的嗓子一開口,就將蕭錦雲吸引了過去。插話這位小姐蕭錦雲昨日是見過的,後來也聽綠衣提過,便是三房最小的一位小姐,名喚蕭芷蘭。
老夫人最疼愛的小孫女。
這時候也只有她敢插大夫人的話了,走到另一邊,同樣扶住老夫人,笑得花兒一樣甜:“姐姐剛從鄉下回來,鄉下不講規矩,不懂這些也是人之常情,祖母您的身子可是最要緊的,可不要爲這種小事氣到您的身子。”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像是寬慰,看向蕭錦雲的目光也緩和了幾分,道:“你先起來吧,祖母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回了家就是一家人,既然你是家裡的小姐,就該稱我一聲祖母。”
說著竟將手身過來,蕭錦雲臉上都是怯畏,半晌才扶住那隻手,站起來,自然不敢用力,只屏住了呼吸站在老夫人面前。
“你不要害怕,這裡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正好你昨日沒有見過,今日既然遇到,便先把禮行了。”
先從大夫人開始,老夫人介紹完讓蕭錦雲行禮,蕭錦雲的膝蓋剛要彎曲,便被大夫人扶住:“什麼行禮不行禮的,都是虛的,一家人咱不講這些。”
又轉回去扶住老夫人,“不過,娘在這裡也站了這麼久,可別累壞了身子,先去禪房休息一會兒吧。”
大夫人倒是精明,蕭錦雲沒來得及插上一句話,老夫人似乎也並沒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
蕭錦雲心裡難免有點著急,若是這般走了,那今日她便算是白來了。
或許老夫人不怪罪,她是鄉下來的沒什麼見識,這般出來丟了蕭家的臉,可是從今以後,她難免就再難逃脫鄉下來的這個身份了。
原本事情如她的料想,不必這麼複雜的,可是在京都她是初來乍到,也太輕視這些深宅大院的女人。
他們都是讀過書有見識的,自然不是陳王氏、陳淑蘭能企及的。
眼見著老夫人點了點頭,一行人就要走了,這時迎面又走來幾個人。瞧那穿著打扮,仍是貴太太的模樣。
其中一人尤爲爽利,眼睛也毒辣,走過來目光就放在蕭錦雲身上,“這不是蕭老夫人嗎,真是巧了,咦,你們也是一家上下都來上香啦!”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蕭錦雲,掩嘴一笑,“喲,這個是誰呀,這衣服……”
故意皺起眉頭,“這蕭家現在什麼樣的丫鬟都能伺候老夫人了嗎?還是這是時下京都的衣服又流行了新樣式,我倒還沒聽說過呢!”
雖然這樣說,但眼裡掩飾不住都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