嫺妃站在窗前,默默的看完崔尚書傳來的密函,隨即嫺妃將手中的紙條揉成一團,湊近燭火,看著紙條一點點燃燒殆盡。
嫺妃的嘴角,始終噙著一絲冷笑,這藥渣已經充分證明了福妃腹中所懷的並不是皇上的孩子,而是一個孽種,這麼石破天驚的秘密,不知道將會在後宮掀起何種波瀾。
只是,皇上如此寵愛福妃,若是自己將福妃的醜事揭露了出去,在外人看來,就是自己對福妃籌謀已久,居心叵測,看在皇上眼裡,自己更是那種心機深沉的惡婦,剷除福妃,自己方覺得有機會爭奪聖寵,又怎能還沒承寵,便徹底失去了聖心。
這雖然是個在太后面前立功的好機會,但厚此薄彼,得罪了皇上,反倒是得不償失,這個燙手山芋,還是甩給皇后爲好,畢竟,明面上,她纔是這後宮的正經主子不是?
嫺妃正暗自籌劃著,這時候菊香打了簾子進來,福身稟報道:“娘娘,方纔向嵐姑姑過來穿了話,說是太后有事召見,請主子即刻便去。”
嫺妃不耐煩的蹙眉,她方纔已經部署好的思路被菊香這聲通報全然打亂了,嫺妃不悅道:“既然如此,你服侍本宮梳洗寬衣罷。”
太后近來已經很少插手後宮的事,現在召見,定然不是等閒之事,太后能夠在這個節骨眼召見自己,證明自己在太后心裡,還是留有一些位置的,念及此,嫺妃的心情又變得大好起來。
左右福妃即將倒臺,熹美人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皇后又無寵在身,這後宮,遲早都會是自己囊中之物。
菊香立在一旁,暗自觀察著嫺妃的神色,從方纔進殿的那一瞬起,嫺妃那眼底無意露出的殺氣,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福妃娘娘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自己的主子,已然洞悉了一切,而此刻福妃面上不由自主浮現出的得意,看在菊香眼裡,無疑是在昭示著嫺妃即將有下一步的行動。
菊香雖然年紀不大,但她心思細膩,善於揣摩人心,因爲嫺妃對她的感情十分複雜,一方面嫺妃喜歡她做事妥妥帖帖,總能恰到好處的迎合了自己的心意,就比如現在菊香爲自己梳好的祥雲髻,配以一支晶瑩剔透的喜鵲登梅簪子,典雅穩重,正是太后喜歡的樣子,可另一方面,嫺妃總是本能的對菊香保持著警惕,這樣的人,若是無法駕馭,便會成爲自己的心腹大患,所以嫺妃現在對菊香,總是既親近,又梳理,既賞賜也警告,一收一放,控制的恰到好處。
菊香爲嫺妃挑了件大方秀氣的粉霞錦綬藕絲緞裙換上,隨即給嫺妃繫上雲絲披風,菊香咱三看過,確保不出一絲錯,這才攙了嫺妃,向太后的毓宸宮走去。
太后的毓宸宮中好久不曾這樣熱鬧,式微是常常來的,衆人自然不覺得奇怪,但難得的是,今天啓曜竟然帶了福妃一起前來請安,這在之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啓曜今日著一身簡單的月白色便衣,越發顯得整個人神清氣爽,俊朗挺拔,
啓曜揚聲道:“兒子給母后請安。”
啓曜的眼神不著痕跡的掃了太后身旁的式微一眼,隨即吝嗇的收回了目光,式微恍然不覺,只是照著規矩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式微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這麼久沒有看到自己,她的臉上竟然全無激動,這讓啓曜有些憤憤不平,但他很快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免了式微的禮數。
跟在啓曜身後的福妃這才怯怯的上前道:“臣妾參見太后,皇后娘娘。”
福妃今日簡單梳了個青雲鶯絲髻,頭上斜斜飾以碧蘭棱花雙合玉簪,倍感清新自然。鬢角綴以幾朵閃爍珠花,舉止優雅,清麗脫俗,氣若幽蘭。、
她身著一襲鵝黃色精緻的繡著白色凌霄花上衣,下罩月牙色的垂蘇軟裙,說話時,長長的睫毛便如蝴蝶顫子般飄忽。
太后只將眼神落在福妃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雖然不喜歡這個專寵的福妃,但到底她腹中懷中自己的孫兒,念及此,太后溫聲道:“福妃是有身子的人,快起來吧,向嵐,給福妃看座,記得將那鵝毛軟墊一併取來。”
這時候,嫺妃也已施施然進得殿來,對著啓曜,太后和式微一一行了禮,啓曜看著嫺妃的目光也是淡淡的,但嫺妃卻很懂得抓住時機,趁著啓曜看向自己的這一眼,眼波流轉,隨即又無限嬌羞的低下頭,面上染起淡淡的胭脂紅暈。
啓曜見母后對福妃的態度不似平時那般嚴厲,相反今日倒現出難得的體貼,啓曜見此刻氣氛甚好,心知這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若是錯過了,下次未必就能這麼順利了。
於是啓曜起身關切道:“母后,兒臣聽御膳房說,您近日不思茶飯,總是體熱不退,霄兒得知後,特意爲母后你熬煮了一碗粥,母后你嚐嚐看。”
太后心中微微一滯,看來,啓曜今日願意來,大抵也是爲了緩和福妃與自己的關係,他之所以肯來,全是因爲福妃,而不是自己。
太后暗自嘆息,在她十月懷胎,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眼中,竟不如這個小小的福妃。
思量間,福妃已經走上前來,福妃將描著如意圖案的銀碗小心遞與太后手中,太后在衆人的目光中,拿起銀勺,輕輕抿一口,這粥,果真不同於一般的粥,香甜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待要撲捉之時,便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果真是好粥。”太后放下粥碗,拿帕子輕輕點點嘴角,淡淡道,“福妃有心了。”
福妃喜出望外,激動道:“太后喜歡就好。”
向嵐道:“福妃娘娘,太后難得用一些粥,你可能告訴奴婢,這粥是如何做的,奴婢也好方便熬給太后娘娘食用。”
福妃輕聲細語道:“這粥的材料要比平常的粥繁瑣一些,但是清熱的功效卻是極好的,姑姑先拿木棉花、赤茯苓、川萆解、燈芯花水煎至兩碗取汁,再入赤小豆、白扁豆、薏米仁、芡實同煮爲粥即可。”
太后心念一動,似做無意般道
:“這樣精巧的方子,是福妃你自個想的嗎?”
福妃搖搖頭,啓曜搶先道:“母后,這正是福妃身邊保胎的姜太醫所開的方子,姜太醫用藥做粥,可免去母后用藥之苦。”
嫺妃和式微都心知肚明,看來這福妃爲了籠絡太后,倒當真費了一番心思。
太后頓一頓,接著道:“哦,就是那位麗太妃府上引薦過來的太醫吧?”
啓曜接口道:“難爲母后還記得,正是這位姜太醫。”
太后腦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但面上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似乎對福妃的示好十分滿意,太后笑道:“向嵐,取庫房取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賞給福妃,領取一對碧玉滕花玉佩賞給姜太醫。”
啓曜見時機已到,上前道:“母后,兒子向爲霄兒另討一樣恩典!”
太后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揚手道:“皇上且說來聽聽。”
啓曜朗聲道:“福妃溫婉賢良,深得朕心,如今又懷有龍嗣,所以兒子想請母后晉升封福妃爲皇貴妃,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心中有一股無名的怒火,“騰騰”竄了上來,福妃和皇上唱了這麼長時間的雙簧戲,原來爲的就是這皇貴妃之位。
不是貴妃,而是皇貴妃,僅次於皇后之下,還生生的越過了嫺妃,這樣的舉動,無非是冷了那些老臣的心,皇上根基尚未扎穩,福妃便一味攛掇著啓曜屢屢越矩,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一旁的嫺妃眼中也直欲噴出火來,這個賤人,憑什麼妄想做皇貴妃,那個位子,豈是她能坐得起的?
衆人之中,唯有式微依舊是正襟危坐,只一雙眼睛閃著幽幽的光澤。
太后冷聲道:“哀家現在纔算看清楚,原來福妃所謂的孝心,就是爲了換取這皇貴妃之位罷了,既如此,又何須費這樣大的心思,在哀家面前惺惺作態,直接說出來,豈不更好?”
福妃眼中已經有盈盈淚光閃爍,委屈道:“太后娘娘,臣妾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臣妾真的沒有。”
太后冷哼一聲,不予理由,福妃有沒有這樣的心思,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從式微處受了那樣的刺激回來之後,福妃的眼前便一直晃著那幅栩栩如生的牡丹畫作,這使得福妃的心如同萬千螞蟻爬過般揪心,於是在啓曜當夜前來用膳之時,她便故意得裝出了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
福妃偎依在啓曜懷裡,哽咽道:“皇上,臣妾不像皇后,有那樣高貴的出身,所以臣妾很怕小皇子出世之後,會因爲臣妾這個沒有出身沒有背景的母后而受人冷眼,被旁人指指點點,甚至影響他一輩子。”
啓曜摩挲著福妃柔軟的青絲,斟酌良久,沉吟道:“朕知道霄兒你心中所想,你放心,朕絕不會委屈了你還有孩子,明日,朕便去請母后下旨,晉你爲皇貴妃。”
於是便有了下面這一出,福妃無助的看向啓曜,面色蒼白如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