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溫展顏,式微總是刻意地保持著疏離,她以爲(wèi)她做得滴水不漏,足以劃清界限,可是關(guān)鍵時刻,她還是利用了他,他亦心甘情願被自己利用,這讓式微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
式微看著竹簡上那些世家女子的名字,她一一掠過,最後眼神不自覺地落到了最後,式微重複道:“納容惜弱,納容惜弱,這個名字,好似有些熟悉!”
“娘娘,這納容惜弱正是前些時候在獄中畏罪自裁的納容學(xué)士之女,亦是當(dāng)今駙馬的親妹妹。”翠珊見式微眉心微蹙,忙順著式微的話說了個大概。
“依照駙馬現(xiàn)在的地位,爲(wèi)她尋一門好親事並非難事。”式微略帶疑問道,“可若她選擇進宮,局面便大不一樣,她是罪臣之女,這樣的身份,只能甄選宮女,而且,這名字之下的舉薦人還是公主,公主與納容惜弱,到底是如何想的?”
翠珊想了想,開口道:“娘娘,這或許並不爲(wèi)奇,奴婢聽聞,這納容惜弱在流放途中被歹人毀了清白,盛京之中,傳得是沸沸揚揚,試問那家王公家的公子,願意娶她呢?如此看來,進宮便是不得已,卻必須爲(wèi)之的選擇!”
式微點點頭:“姑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式微復(fù)又凝視了納容惜弱名字幾眼,總覺得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不安,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御書房內(nèi)。
慕容啓曜端坐在幾案前,案前的白玉窯裡裝著幾枝新剪的紅梅,開得煞是燦爛。慕容啓曜不適地在奏摺上揮灑朱毫,忽的簾布被打了起來,小南子鼻子凍得通紅,被屋中的熱氣一薰,竟是流下淚來,卻是不敢怠慢道:“皇上,門外有人求見皇上,說是有恪親王的親筆信要交與皇上。”
慕容啓曜放下手中的奏摺,冷哼一聲道:“朕就知道他不甘心回去,不知這次又要玩什麼花樣,信留下,人你即可打發(fā)走。”
小南子應(yīng)聲退下,慕容啓曜復(fù)又打開剛纔合起的奏摺,卻是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好好的,慕容啓佑爲(wèi)什麼要寫信給自己,這可是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事,帶著滿腔的疑慮,慕容啓曜接過了小南子遞上的信。
小南子最是擅長察言觀色,此刻一邊留心慕容啓曜的神色變化,一邊回稟道:“皇上,人奴才已經(jīng)打發(fā)走了。”
慕容啓曜淡淡的“嗯”一聲,慕容啓佑這封信寫得極恭敬,和往日與他爭鋒相對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信的外面,寫的是皇上親啓,而不是皇兄,看來,上次將他押入天牢一事,倒讓他學(xué)乖了不少。
慕容啓曜來了興致,抖開信,竟是認真的看了起來:
皇上:
上次違旨進京,確是臣弟之過錯,臣弟已再三思過,實覺有負皇上信任,臣弟願自罰俸祿半年,充入國庫,望皇上息怒。
臣第常年安居封地,自覺寂寥孤苦,無意進京之時,臣弟遇到了此生有緣之人,立誓非卿不娶,此女名叫納容惜弱,臣滴得知
她亦在選秀名單之內(nèi),望皇上能夠成全臣弟,將此女賜予臣弟爲(wèi)正妃,臣弟此生再無他求。臣弟深知納容惜弱身份特殊,皇上必有爲(wèi)難之處,但臣弟心意已決,臣弟願意捨棄親王之位,只求能與納容惜弱廝守一生,皇上若能允諾,臣弟此生願爲(wèi)皇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臣弟
慕容啓佑
這封信看得慕容啓曜有些恍惚,他簡直不敢置信,一向與他不和,又自傲無比的慕容啓佑,竟然會爲(wèi)了一個罪臣之女,如此低三下四,對他卑躬屈膝,違心示好!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竟然能將誰都不放在眼中的慕容啓佑迷得神魂顛倒?慕容啓曜心中不禁有一絲好奇。
想到慕容啓佑那苦苦哀求的語氣,慕容啓曜不禁心情大好,他將信收起,隨口問道:“小南子,待得選秀畫像送上來之後,你將那納容惜弱的畫像給朕送來瞧瞧。”
這可是福妃娘娘仙逝後,皇上第一次對其它女子主動有興趣,小南子忙道:“奴才遵旨。”
一邊將納容惜弱的名字牢牢地記在了心上。
永安宮內(nèi).
嫺妃細細的琢磨著送上來的選秀名單,她這個老人還沒有蒙得聖寵,便有這麼多如花似玉的新人妹妹迫不及待的要進宮了,饒是嫺妃再鎮(zhèn)定,此刻也是上了內(nèi)火,尤其是她看到納容惜弱的名字之時,嫺妃死死的瞪著這個名字,捏著竹簡的手指暗自用力。
父親告訴過自己,這納容惜弱長得酷似福妃,只恨那納容舒玄攪了局,要不然,現(xiàn)在的納容惜弱早就成了冤魂一縷,不足爲(wèi)懼,可恨,怕什麼來什麼,她竟然要進宮了,雖然是做宮女,但只要皇上看到她的樣貌,難保—
不對,啓榮公主也是見過福妃的,就該知道,納容惜弱和福妃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送進宮中,必生波瀾,可是,看下面的舉薦人,落得竟然是啓榮公主的名字,居然是啓榮公主在背後推波助瀾,一手促成的,這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
嫺妃有些想不透,她只覺得心口沉悶,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既然局面已經(jīng)無法挽回,那隻能借著別人的手,除去納容惜弱了,要想在宮中存活下來,可不是件容易的時,尤其是,將她分派到最衝動的熹貴妃那裡,自己從中挑撥挑撥,還怕不能得手?
嫺妃目露兇光,冷冷地復(fù)看一眼納容惜弱的名字,暗暗道:納容惜弱,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上一次你還可以茍且偷生,這一次,你就沒有這麼走運了,咱們走著瞧!
合歡宮中的熹貴妃此刻也不好受,因爲(wèi)父親平叛有功,皇上準許母親可以經(jīng)常來宮中探望,但此刻,面對坐在身前的母親,熹貴妃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忐忑不安,母親上次的話還在耳中旋轉(zhuǎn),她本以爲(wèi)父親立了大功,皇上爲(wèi)了安撫老臣之心,一定會寵幸於她,可是,她到底疏忽了,父親雖然立了功,但也間接的將福妃捲了進去,不但如此,皇后更是先發(fā)制人,用下作的手段在
自己之前得了聖眷,說來也是奇怪,皇上素日最是討厭皇后,本以爲(wèi)皇后做了那樣不齒的事後,皇上從此會對她深惡痛絕,但事實卻是恰恰相反,接連幾天,皇上都宿在了皇后那裡,縱然不甘心又能如何!
梵婦人不動聲色的看著面色女兒慘白的面色,心中直嘆氣,都怪她一直將女兒嬌養(yǎng)著,萬般由著她的性子,不想竟是害了她,也罷,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要保住女兒,好在,老爺?shù)氖拢偹沩樌夭m了下來。
“苒兒,娘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我和你爹不是沒有想過,皇上絕不會無緣無故寵幸皇后,想來只是忌憚定國公,不得已而爲(wèi)之,如今,定國公威望日盛,樹大招風(fēng),皇上必定要拉攏各方力量,來牽制定國公,這不,皇上今兒午後就約了你爹下棋,想來,皇上臨幸你應(yīng)是指日可待!”梵婦人站起身,走到女兒身前,嘖嘖道,“你看看你,女人,尤其是這深宮中的女人,容貌最是重要,你現(xiàn)在的氣色,皇上見了,又怎麼會喜歡呢,你這幾日要做的,就是將自己打扮的比那花還要美,這樣,才能確保在新人進宮之前穩(wěn)住自己的位置。”
梵婦人一邊給女兒定心丸,一邊不忘警告道:“選秀的名單你也看見了,都是一等一的人才,這些新來的秀女,可不是省油的燈,你若是鎮(zhèn)不住她們,只怕,你這貴妃的位子也就要拱手讓賢了!”
熹貴得瞪大雙眼,緊張道:“母親!
梵婦人見效果已經(jīng)達到,對著熹貴妃慈愛一笑:“好了,來,讓娘給你梳個飛仙髻,這飛仙髻啊,才最是配你!”
御書房內(nèi),小南子打起厚厚的簾布,恭恭敬敬道:“皇上,梵太尉來了。”
慕容啓曜此刻正坐在暖炕上,幾案上擺著一盤瑪瑙打造的棋,慕容啓曜已經(jīng)自己下了一會,聞言擡頭道:“請梵大人進來吧!”
雖然自己右手殘廢的秘密不曾走漏半點風(fēng)聲,但梵太尉還是緊張不已,怎麼也無法鎮(zhèn)定下來,給慕容啓曜行禮的時候,梵太尉的身子甚至有些微微發(fā)抖,他總覺得慕容啓曜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彷彿要將他洞穿一般。
慕容啓曜的確是有些意外,卻不是因爲(wèi)梵太尉擔(dān)心的洞穿秘密,而是梵太尉的身上渾然不見從前凌厲的氣勢,甚至有些隱隱的頹敗之氣,這著實非常奇怪,他平定叛亂有功,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不但如此,梵太尉似乎清減了不少,疑惑歸疑惑,慕容啓曜還是上前扶起了梵太尉,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太尉請坐,小南子,沏一壺好茶來。”
室內(nèi)明明溫暖如春,梵太尉卻覺得怎麼也溫暖不起來,整個人手腳冰冷,僵硬地坐著,直到慕容啓曜落下一子,對著梵太尉輕聲道:“太尉,請!
梵太尉纔回過神來,渾渾噩噩的落下一子,他心中暗自叫苦,只希望這棋局能快些結(jié)束,他一刻都不願意再呆在這御書房裡,尤其是對面坐著的人是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