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子矜衣物撕裂之聲,伴隨著幽咽的慘叫聲,和著風(fēng)一起灌進(jìn)惜弱耳朵裡,惜弱不敢回頭,視線早已被淚水一遍遍打溼,直到眼前終於出現(xiàn)那匹救命的馬駒。
惜弱喘著粗氣,片刻也不敢停留的翻身上馬,馬兒高昂起頭,發(fā)出“嘶嘶”的鳴叫聲,惜弱定下心神,尖利的指甲朝著馬身狠狠一劃,馬兒吃痛不已,當(dāng)下發(fā)狂似的奔跑了出去,惜弱伏在馬背上,迷茫而空洞的看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只恍惚覺得已經(jīng)置身地獄一般。
也許下一刻,那個黑衣人便會追上來,惜弱的心始終無助的懸在空中,隨著腳下顛簸的路劇烈的起伏著,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嘔出來。
烏雲(yún)漸漸完全遮蔽了月亮的光華,整個大地陷入一片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暗中。
“寶豐,調(diào)轉(zhuǎn)車頭!”低低的男聲打破了夜空的寧靜,這聲音,聽起來威嚴(yán)而不容置疑,下一刻,一雙修長的手掀開了馬車的暗綠色彈花布簾。
“主子,萬萬不可啊!”寶豐無奈,只得停下馬車,對著一臉冰凍的慕容啓佑苦口婆心的阻攔道,“主子,皇上好不容易纔放了您,要你務(wù)必在兩日內(nèi)到達(dá)封地,從此安分守己,如果現(xiàn)在您再節(jié)外生枝,只怕這次,皇上不會再寬恕您了,請主子三思啊!”
不待寶豐將話說完,慕容啓曜已經(jīng)不耐煩的跳下馬車,一把奪過寶豐手中的馬鞭,冷冷道:“你要本王眼睜睜看著惜弱被髮配嗎?我要去見惜弱,我要帶她走!”
“主子!”寶豐見慕容啓曜心意已決,只得雙膝跪地,狠狠心,喃喃道,“即使您去了,您也沒有辦法保全惜弱姑娘,這一點(diǎn),主子您心裡其實也很清楚不是嗎?你若是強(qiáng)行將惜弱姑娘帶走,就是抗旨不尊,不僅自己難保,更會連累惜弱姑娘。退一步說,縱然您願意爲(wèi)了惜弱姑娘放棄身名,可是從此,惜弱姑娘便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一輩子顛沛流離,見不得光,終日活在提心吊膽裡,王爺以爲(wèi)帶惜弱姑娘走,便能沒有後顧之憂了嗎?”
“寶豐!”慕容啓曜聲嘶力竭的喊道,他俊美無匹的面龐上,流動著勃然的怒氣,一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此刻散發(fā)著強(qiáng)烈的寒氣,似有摧毀一切的力量,顯然,寶豐的話,已經(jīng)深深觸怒了他!
慕容啓曜抽出腰間的長劍,冰冷的劍尖抵住寶豐的喉,寶豐卻是一臉無畏,挺直腰桿,從容道:“主子要?dú)⒁獎帲沤^無怨言,可是,縱然是死,這些話奴才還是一樣會說!”
慕容啓曜手中的長劍緩緩垂下,深深的扎進(jìn)腳下的泥土裡,慕容啓曜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他忍不住仰頭嘶吼,似乎要將胸腔間所有的憤怒和不甘,盡數(shù)發(fā)泄出去。
慕容啓曜握緊雙拳,雙眸充血,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都怪我不夠強(qiáng)大,我沒用,我真沒用,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我還配做什麼男
人!”
“王爺!”寶豐見慕容啓曜神情絕望激動,心中不安,只得咬牙道,“罷,奴才知道,若是王爺臨行之前見不到惜弱姑娘一面,斷不會安心,奴才賤命一條,權(quán)當(dāng)豁出去了,請王爺上車,奴才這就調(diào)轉(zhuǎn)馬車!”
卻說納容舒玄這邊馬不停蹄,納容舒玄騎在汗血寶馬上,眼神死死的盯著前方,納容舒玄心中無聲的呼喊著:惜弱,你在哪裡?
惜弱身下的馬策的飛快,惜弱緊張的抱住馬身,只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身後,傳來了隱約可現(xiàn)的馬蹄聲,惜弱未曾平復(fù)過的心頓時糾成一團(tuán),只怕,那黑衣人已經(jīng)追上來了,以那黑衣人的功夫,不消片刻,便會追上自己。
惜弱面前閃過父親臨死前的慘狀,哥哥臨行前不捨的眼神,還有,子矜與自己訣別前的淒涼一笑,惜弱只覺得腦袋生疼,她咬緊牙關(guān),對著馬腹又是用力一劃,馬兒發(fā)狂似的嘶鳴起來,馬蹄翻飛,惜弱手上一滑,差點(diǎn)摔落馬去,也許,今天自己還是難逃死劫了,惜弱心中希冀的火苗越來越弱,爹,子矜,你們的仇,惜弱只怕無法替你們報了!惜弱眼角劃過一滴傷心欲絕的淚,將臉深深埋在了馬身上。
納容舒玄率先注意到了荒野中橫衝直撞的這匹馬,這匹馬上似乎有一個女子,而女子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窮追不捨的黑衣人,納容舒玄心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yù)感,納容舒玄對著身後的幾名將士示意道:“保護(hù)那位姑娘!”
幾名隨身保護(hù)納容舒玄的將士得令,飛離馬身,向著那名來者不善的黑衣人快速移動,那名黑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情勢的陡轉(zhuǎn)直下,也知寡不敵衆(zhòng),當(dāng)下調(diào)轉(zhuǎn)馬頭,欲保命離去,但那幾名將士如何會給這名黑衣人機(jī)會,轉(zhuǎn)眼已將黑衣人重重包圍住!
納容舒玄見局面已經(jīng)控制住,當(dāng)下也不再遲疑,策馬向那名女子奔去,他不知爲(wèi)何,他就是有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那名女子,就是惜弱!
納容舒玄已經(jīng)靠近馬身,試探性的喊道:“惜弱,惜弱,是你嗎?”
伏在馬背上的惜弱聽到耳畔熟悉的呼喊聲,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她迷茫的微微擡頭,卻對上一張焦急而親切的面龐,正是自己的哥哥。
惜弱不敢置信,愣愣道:“哥哥!“這聲哥哥落地,卻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納容舒玄心中又痛又憐,下意識的探出手,將惜弱抱到了自己馬身上,惜弱還沒有回過神來,整個身子止不住的微微發(fā)抖。
納容舒玄這才注意到,納容惜弱不僅髮髻散亂,衣服更是撕扯的不像樣,身上僅著白色中衣,難道—
納容舒玄看著惜弱哭腫的雙眼,心中燃燒起無邊的熊熊烈火,他那白玉無瑕的妹妹,竟然—納容舒玄不敢再往下想,只覺得心在被誰狠狠的用力分離開身體,痛不欲生,整個人都渾渾噩噩起來,納容舒玄的手深深勒進(jìn)馬繮裡
,一滴滴的鮮血緩緩滲透開來,染紅了整個馬繮。
納容舒玄脫下自己的披風(fēng),小心翼翼的裹住納容惜弱,納容惜弱卻如驚弓之鳥一般彈開,瑟瑟道:“別碰我,別碰我!”
納容舒玄的心都要疼化了,他第一次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眼前小小的人兒,只得柔著嗓音道:“惜弱,別怕,是哥哥,哥哥帶你回家!”
惜弱這才漸漸的安靜下來,納容舒玄只覺得鼻尖發(fā)酸,驀地惜弱卻又仰起頭,焦躁道:“哥哥,你順著這條路回去,子矜還在那裡,我也要帶子矜走!”
納容舒玄方纔只顧著著急,這才發(fā)現(xiàn)惜弱身邊並沒有子矜,但看惜弱小臉慘白,又怕惜弱再受刺激,只得哄道:“惜弱,哥哥先帶你回去,我會讓人稍後將子矜一起帶回的!”
“不,不行!”惜弱倔強(qiáng)的搖搖頭,“我要親自回去接子矜,我要帶她一塊走!”
“好好好!”納容舒玄坳不過惜弱,只得順著惜弱的話說,生怕再觸動惜弱敏感的神經(jīng),當(dāng)下也不遲疑,調(diào)轉(zhuǎn)馬頭,按著惜弱的指點(diǎn),飛速策馬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惜弱尚且抱著一絲幻想和僥倖,希望子矜能夠好好的,直到子矜冰冷的屍體陳於自己眼前,惜弱這最後的一點(diǎn)希望瞬時被打得粉碎!
子矜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尚且沒有遮蔽的草木,子矜只是那般孤零零的躺著,任冷風(fēng)無情的吹過。
子矜身上的衣物被撕得粉碎,唯有殘留的碎片掛在身上,子矜已經(jīng)沒了生氣的身體上,還留著那黑衣人虐暴的痕跡,子矜的脖子,胸前,都有紅色的痕跡,子矜雙目圓瞪,臉上猶帶著巨大的痛苦,以至死不瞑目。
惜弱蹲下身子,緊緊抱住頭,痛苦的嗚咽著。這幫黑衣人未曾對自己得手,竟不肯放過子矜,子矜死前,想來受了無法想象的折磨,這一切,都是爲(wèi)了自己,子矜都是爲(wèi)了救自己,惜弱胡亂的喊叫著,不住的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淒厲的女聲劃破夜空,黑暗中,有一顆黯淡的星星悄然滑落!
納容舒玄也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啞口無言,他脫下身上的藍(lán)色外衣,靜靜披在子矜身上,隨即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撫過子矜的雙眼,子矜的雙眼這才永久的閉上了。
惜弱卻已狀若癲狂,尖利的叫喊著,她的手上,已經(jīng)赫然揪下了一把頭髮,看的納容舒玄一陣心驚,他急忙上前,抱住惜弱,惜弱卻還在拼命的掙扎著,又哭又笑,情緒已經(jīng)失控。
惜弱見掙脫不了納容舒玄的懷抱,低下頭,狠狠的向納容舒玄的手咬下去,惜弱咬得極其用力,帶著所有的恨意,納容舒玄咬緊牙關(guān),只是默默承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納容惜弱“嚶嚀”一聲,竟是昏倒了過去,納容舒玄長嘆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惜弱生生咬下一塊肉,傷口不住的往外流著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