嫺妃上前一步道:“不知皇后姐姐可還記得福妃身邊的貼身丫鬟晴兒?”
式微頜首道:“福妃每次出行,都會帶著晴兒,本宮自然是記得的.”
說罷式微話鋒一轉,面上恰到好處的現出一絲惋惜之意:“就在前日,福妃妹妹來回了本宮,說是自己現下身懷有孕,想爲腹中孩兒積福,所以提前遣了晴兒出宮許配人家.”
嫺妃面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她垂眸娓娓道:“福妃娘娘真是心善,可是,嬪妾得知的實情,卻並非如此.”
“哦?”式微裝作饒有興致道,“怎麼福妃不是遣了晴兒出宮去婚配麼?”
嫺妃擡頭,堅定道:“晴兒根本不是被福妃遣送出宮了,相反,晴兒是遇到了不測,而這幕後兇手,正是福妃娘娘.”
“荒謬!”式微厲聲呵斥道,“嫺妃妹妹怎能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來,你可知道你這樣的話,會對福妃妹妹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嫺妃忙屈身辯白道:“皇后娘娘明鑑,嬪妾豈是那等信口開河,亂嚼舌根之人,若是沒有十足的證據,豈敢說出這等放肆之詞出來?”
式微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下來,虛扶了嫺妃起來,柔聲道:“妹妹快起來說話吧,既然事關重大,這裡又人多口雜,請妹妹移步,且去本宮那裡相談罷.”
嫺妃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方纔所說的話已經起了效用,皇后能讓她移步去自己宮中,顯然已經相信了嫺妃所言.
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寒風打著旋,捲起地上落下的枯葉,那枯葉跟著風聲,發出不甘的呼喊,似是不願離去.
坤寧宮中.
宮人早已在殿內擺好了六盆燃得正旺的炭火,一斤殿,便有一股熱氣撲面襲來,這熱氣裡混合著各色花香,倒陣陣有些溫暖如春的感覺.
翠珊支退衆人,隨即輕輕合上了殿門,殿內只剩下了嫺妃和式微,式微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嫺妃身上,這目光分明與平時並無異樣,但嫺妃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包裹住了自己,她的鼻尖不由得沁出了細細的冷汗,福妃在心內暗自寬慰自己道:許是殿內炭火太旺,自己今日又穿得比平日多了些,因而覺得有些悶熱,這纔出汗罷了,與式微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式微坐在上首,久久未曾說話,就在嫺妃忐忑不安之時,式微開口道:“方纔嫺妃說福妃妹妹害了晴兒,又說自己有十足的證據,不知證據何在?”
嫺妃看著式微眼底猶自透出的質疑,心一橫,也不打算再拐彎抹角,當下全盤托出道:“嬪妾不敢隱瞞皇后娘娘,如今這晴兒就在嬪妾宮中.”
式微自然知道晴兒就在嫺妃宮中,但要想套出嫺妃的話,樣子總是要做足的,所以式微眉頭緊蹙,面上震驚遠遠多過驚訝,式微疑惑道:“晴兒不是遇害了嗎,又怎會在你宮中,著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
嫺妃見式微漸漸將話題引到了正題上,忙接著道:“回皇后姐姐的話,事情是這樣的,那日福妃妹妹指使姜太醫將晴兒推下水井
,原本福妃妹妹和姜太醫以爲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姜太醫的惡行被當時在雜物房整理東西的小瑞子給看到了,並趁著無人之際,將晴兒偷偷的救了上來,晴兒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嫺妃言之鑿鑿,式微自然聽得無不認真,嫺妃見狀,更加賣力道:“因著當時夜色已深,晴兒落水身子虛弱,危在旦夕,,因著臣妾的永安宮離著福妃的永福宮較近,所以小瑞子只得先揹著晴兒到了嬪妾這裡求助!”
嫺妃眼眸微擡,不著痕跡的看了式微一眼,只見式微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叩擊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嫺妃接著道:“皇后娘娘明鑑,那晴兒向來是福妃的左膀右臂,現下福妃居然捨得對她痛下殺手,嬪妾大膽猜測,必是晴兒知悉了福妃娘娘身上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還是極隱晦的,以至於福妃一定要將晴兒除去才得安心.”
式微聽到現在,這纔開口道:”嫺妃所言,正是本宮所想,只是單憑一個晴兒所說的話,並不完全可信,屆時倘若被福妃反咬一口也是有的,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從福妃那裡找找實實在在的證據,只是此舉無疑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會引火上身.”
式微走下漢白玉雕刻而成的階梯,看了立在身畔的福妃一眼,幽幽道:“依本宮的意思,在未找到足以一擊致命的證據之前,我等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否則一旦打草驚蛇,福妃起了疑心,這件事便不好辦了.”
嫺妃心下一涼,她今天所說的這番話,原本是爲了挑撥式微去太后處泄密,但不想式微居然寧願按兵不動,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叫嫺妃失望的很.
嫺妃咬咬牙,看來不拿出自己苦心得到的證據,式微是絕不會貿然行動的,真是可惜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藥渣.
嫺妃微妙的表情變化一一落在了式微眼裡,她若不這樣以退爲進,又如何能讓嫺妃心甘情願的抽絲剝繭,將她所獲得的真相如實告訴她呢.
嫺妃既想留一手,又想坐收漁翁之利,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
果然,嫺妃揚聲道:”皇后娘娘,小瑞子見晴兒如此忠心尚且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打定主意,不再爲虎作倀,助紂爲虐,小瑞子發現福妃平日所用的安胎藥極其隱秘,只因那姜太醫從不肯將藥方透露出來,只是每日都是將配好藥的藥包交給婢女拿下去煎,所以小瑞子隱隱覺得,這藥渣有問題.”
式微眼神微微發亮,嫺妃這才鬆了口氣,也不枉自己將這最後的殺手鐗使了出來,如今能夠奏效,也算值了.
嫺妃從袖攏裡拿出一塊疊的四四方方的帕子,當著式微的面一層層攤開,那帕子裡,赫然裝著一小撮藥渣.
嫺妃將那裝著藥渣的帕子小心翼翼的遞給式微,式微看著那藥渣,微微蹙眉道:“此事本宮會慎重處理,嫺妃,你現下要做的,就是保護晴兒的安全,要知道,晴兒可是最知悉整件事的人,所以她也最爲關鍵。”
式微將那藥渣復又包好,接著道:“嫺妃妹妹是
個聰明人,你既知道晴兒是被姜太醫推進水井裡的,如今他們既然找不著晴兒的屍體,必然已經起了疑心,所以這段時間,我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嫺妃慎重的點了點頭,燙手山芋已經成功的扔給了皇后,即便皇上日後記恨,她也可以將一切通通推在皇后身上,另一方面,自己暗中相助皇后,太后那裡,必定會記上自己一功。
目的既已經達成,自己斷無道理再留在皇后宮中,嫺妃欠欠身子,起身告辭。
嫺妃走後,式微這才喚來翠珊,翠珊見式微面色凝重,忙道:“娘娘有何吩咐。”
式微擡頭道:“姑姑,勞煩你去太醫院請溫大人過來一趟,要快!”
翠珊見主子語氣急促,當下不敢怠慢,忙出了殿去太醫院尋溫太醫,只一盞茶功夫,翠珊便將溫展顏請了過來。
溫展顏剛要行禮,式微已經擺擺手道:“大人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罷。”
溫展顏好久不見式微,不想今日式微竟與自己做的這樣近,近得他都聞到式微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但現在,顯然不是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
溫展顏定下心神,正色道:“不知娘娘召微臣來所爲何事?”
式微將裝著藥渣的帕子緩緩打開,輕聲道:“請大人幫本宮看看這藥渣可有何不對的地方。”
溫展顏初見這藥渣,心中一痛,難道是式微生病了,不,不對,式微每逢抓藥,都是自己親自看著煎藥的,想來這藥渣並不是式微的,念及此,溫展顏心中才釋懷開來,用手捻起一些藥渣,細細查看著。
式微的心跳得有些快,她也不知自己怎會突如其來的覺得一陣心慌,,一種不好的預感始終頑固的盤桓在她的心頭。
終於,溫展顏放下手中的藥渣,平靜道:“皇后娘娘,這只是普通的安胎藥方罷了。”
溫展顏說完這話,腦海裡飛快的旋轉了一番,宮中唯一有孕的,便是福妃娘娘,顯然這藥渣是福妃娘娘平日所用的。
忽然,溫展顏的臉色變得不可置信起來,他反覆的再看了一遍帕子上的藥渣,卻依然是同樣的結果,溫展顏有些懵了,雖然他不是負責給福妃安胎的大夫,但按照福妃傳出有孕的日子來算,分明是快三個月的胎,可是這方子,這方子—
式微看出了溫展顏的變化,她試探性的問道:“可是這方子有何不妥?”
溫展顏倒吸一口涼氣,幽幽道:“娘娘,這藥渣裡分別有炒山藥,當歸,炒杜仲,麥冬,桑寄生,山楂,炒菟絲子,川斷,制芋肉,紫蘇梗,,炒白朮和太子參,這藥看起來確實是沒有問題,可是當歸這種藥,懷孕前三個月卻是決計不能用的。”
溫展顏看一眼式微,接著道:“只因當歸具有活血調經的功效,孕中之人食用後可能會發生子宮收縮,出現流血小產的情況,而前三個又是最要緊的時候,因此當歸這味藥是萬萬不能用在安胎藥裡的。”
式微神情閃爍,篤定道:“溫大人的意思是,福妃懷孕分明已經不止三個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