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聲尖利的慘叫劃破夜空,啓榮公主從夢中驚醒,額上冷汗淋漓。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身邊空無一人。
她內心悽惶而無助,她緊張地捂住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四下張望。守夜的楠枝走了進來,迅速地將蠟燭點亮,濃的化不開的黑夜總算稍稍被驅逐。
“這是多少天了。”啓榮公主不自覺地流下眼淚,“自從給他求了個編修做,他回來的更少了,難道他之前和我說的那些交心話,都是騙我的。”
“公主,孕中切忌多思,駙馬喜歡讀書,廢寢忘食也是有的。”楠枝走近,替啓榮公主拭去額上汗珠。
“不,我不信,編修不過是個閒職,他是躲我。”啓榮公主忽的渾身一抖,害怕地抓住楠枝的衣袖,“姑姑,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楠枝屏氣凝神,根本沒有任何聲音,她知道啓榮公主定是又夢魘了。坐下來寬慰道:“公主,奴婢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奴婢在這裡陪著您,離天亮還早,公主再睡會罷。”
“楠枝,我剛纔夢見皇后的孩子了,那孩子渾身是血,爬在我身上,要索我的命。”啓榮公主顫抖著嘴脣,緊緊護著自己的肚子,“你說,我的孩子會有事嗎?”
“公主,皇后娘娘的事您也是被嫺妃脅迫的,冤有頭,債有主,那孩子要找,也該去找嫺妃。”楠枝的聲音儘量柔和平穩,“昨日太醫不是剛來診過脈,公主一切安好。”
“是。”啓榮公主長吁一口氣,看著自己白淨的雙手,並無任何血跡。她喃喃道:“我是被逼的,我也沒有辦法啊。”
納容舒玄今晚並沒有留在編修館,而是和舅舅陸勁風、慕容啓佑以及仇浩涯聚在議事的酒肆,商議要事。
“納容舒玄,你傳回的密信,本王都看過了,你做的很好。”仇浩涯嘴角彎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如果不出本王所料,接下來,慕容啓曜定會重用崔尚書,徹底絕了定國公這個後患。至於崔尚書那邊,本王亦早有所打算,到時候裡應外合,又有恪親王相助,定會讓慕容啓曜措手不及。”
慕容啓佑點點頭:“一切就依布丹王所說。”
“不過,納容舒玄——”仇浩涯話鋒忽然一轉,“本王見你打探了不少納容惜弱的消息,爲何獨獨沒有皇后的,難道,本王吩咐你的事,你全當了耳旁風?”
“布丹王,並非如此。”
陸勁風忙出言道,“皇后痛失皇子,又兼喪母,悲痛過度,如今坤寧宮上下封鎖消息,一應事宜全部交由嫺妃協理,實在打聽不出什麼。”
仇浩涯不置可否,慕容啓曜何德何能,竟將胡式微逼至如此絕境,他片刻也不能容忍。仇浩涯悶悶地喝了一杯酒,顯然心情十分積鬱。
明天,不,他現在就必須去崔府找崔尚書,他要“悄悄”地進宮一趟,另外,有些事,還需要親自交代他的好女兒嫺妃娘娘。
想至此,仇浩涯起身:“本王還有些事要去辦,今晚的酒菜錢本王已經付了,你們隨意。”
仇浩涯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剛纔因爲皇后的事氣氛也有些尷尬,此時他走,也沒人阻攔。陸勁風亦是個識趣的,知道納容舒玄希望和慕容啓佑單獨說會話,結著送仇浩涯出去,給他們倆留了時間。
“舒玄兄,謝謝你把惜弱的情況告訴我。”也許是因爲酒力,慕容啓佑的面色有些恍惚,“我明明期盼著知道她的消息,可是,只要一看到,就會更加瘋狂更加想她,唯有喝醉了,纔會有片刻的安寧啊。”
納容舒玄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慕容啓佑經歷的那些折磨,他只會比他更多,他無言以對,只默默地又給慕容啓曜倒了一杯酒,輕聲道:“如果我們成功了,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地對惜弱,不要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我做夢都盼著這樣的日子,接到布丹王的傳報,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來了,就算這一生要背上叛國的大罪,就算要遺臭萬年,我也不在乎,我只要她。”慕容啓佑將盞中的酒一飲而盡,眼中似有朦朧的淚光。終是不剩酒力,伏倒在桌。
納容舒玄搖搖頭,乾脆棄了酒盞,端著酒壺盡數傾倒,他此刻也想,大醉一場,忘卻所有。
永安宮。
仇浩涯扮成的小宮女,此刻正玩世不恭地坐在嫺妃上首,這畫面甚是詭異。仇浩涯和嫺妃接觸,此前的身份都是邊境貿易商人,化名“蒼爵”。
“你這次來,又有什麼事?”嫺妃正爲梵采女有孕一事焦頭爛額,此刻見到“蒼爵”,只覺心煩意亂,根本不想應付。
“沒事就不能來嗎?”仇浩涯輕輕一笑,“我替崔大人進宮看看女兒,有何不可?”
“你——”嫺妃氣得說不出話。正好此時菊香拿了新貢的各色胭脂水粉進來稟報,嫺妃這
才支開視線。
雖說她現在手握協理六宮之權,梵采女卻突然身懷有孕,她不得不更加謹慎,尤其,皇后還是皇后。嫺妃略略沉吟:“本宮指的這些,你先送去皇后宮裡,其他的,你看著分到各宮。”
“是。”菊香福福身,正欲轉身,仇浩涯卻是“不合時宜”地叫住:“等等,我也要一起去逛逛。”
“你要是沒什麼事,還是出宮再逛吧。”嫺妃只覺頭疼欲裂,暗自盼望仇浩涯識點相。
仇浩涯卻是毫無顧忌地聳聳肩:“嫺妃娘娘,你上次做的——”
菊香還在,嫺妃厲聲打斷:“夠了,你去便是,管好你的嘴。菊香,給本宮頂進他,除了什麼事,本宮唯你是問。”
仇浩涯每次進宮,嫺妃總是異常忍耐,菊香懶得去細究,不過是送個胭脂水粉,量仇浩涯也惹不出什麼事,只是他異常的活躍,讓菊香有些起疑。
在去坤寧宮的路上,仇浩涯安靜的幾度讓菊香以爲他跟丟了。仇浩涯面前浮動著那張明明如雪花般冷清,卻又耀眼如星辰的面容,他的心砰砰直跳,好似回到情竇初開的時候,明明是個風月老手,此刻卻束手束腳,生怕做錯了事。
坤寧宮的大殿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宮裡安靜的可怕,甚至,有些死寂,沒有任何生氣,每個宮人都是低頭做事,並無言語。仇浩涯死死地盯著內殿的方向,焦灼而不安。
翠珊望著菊香拿來的托盤裡放著的一色胭脂水粉,淡淡道:“嫺妃娘娘有心了,皇后娘娘不喜這些,菊香姑娘拿去賞給其他宮裡罷。”
菊香應聲,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后娘娘的眼睛可好些了?”
“好些了,再過些時候,便能大好了。”翠珊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菊香是個玲瓏剔透的,仇浩涯更是個絕頂聰明的,這樣的說辭,分明言不由衷。
他心下一沉,難道,式微的眼睛出了什麼事?
仇浩涯再也沒了跟著菊香的心思,倒是他忽然的出身讓菊香嚇了一大跳:“哎,皇后娘娘的眼睛怎麼了?”
“皇后娘娘傷心過度,眼睛看不見了。”菊香心內暗自惋惜,卻又轉念一想,這和仇浩涯有什麼關係。
她轉身正要質問,卻全然不見了仇浩涯的蹤影,速度快的像是颳了一陣風。
菊香揉揉眼睛,一跺腳,這怪人,走了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