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幽靈船
“別慌，慢點說。”吳常面色毫無波動的說道。
他對此毫不意外，作爲瀕臨失控的A級副本，發生海難和事故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一路平穩到達目的地，那才值得驚訝。
但在秘書、四大金剛，以及跟在之後的劍星和談判大師眼中，看到的則是強大的從容和自信。
什麼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不愧是星天集團的實際控制者，高木國地下世界的皇帝，副本小概率刷新的隱藏角色。
好一條粗壯的大腿。
秘書說道：“船長說凌晨四點的時候，海上起了大霧，船上的衛星定位和電子系統莫名失靈，船長只能切換到手動模式。”
“按照原定的航線，今天早上六點左右，會經過一座丹山島進行補給。但到達時間後，不僅沒有看到丹山島的信號燈塔，也沒在霧氣中看到島的輪廓。”
“船長只能確定星躍號偏航了，但偏到了什麼地方，需要等大霧散了，船上電子設備維修好，才能確定。”
吳常來到七層的甲板上，向下望去，看到下層的乘客們陷入混亂，很多人向著底層甲板聚集，船員們正在盡力維護秩序，令人們返回房間。
普通乘客遇到變故驚慌失措，六七層的上流人士們，也沒有好上多少。
不用打開門，就能聽到四周傳來的喝罵聲，與下層乘客的不同在於，乘客咒罵的是該死的天氣，而貴賓們則是咒罵著船長和船員。
他們罵聲中氣十足，可誰都知道，眼下他們面對的是大自然，置身於茫茫海面，他們在人類社會中的權力和財富，起不到任何作用。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衆人驚慌的時候，正是最適合收集情報的時候。
吳常沒有待在房間內，而是帶著衆人前往客輪下層。
一路來到第三層，他果然看到樸昌敏帶著一羣神父，趁機向驚慌的遊客們傳教。
星躍號三四層的票大多爲團體票，其中第三層，是被三所私立高中聯合包下的。
船上的都是高三的學生，正在進行修學旅行，他們剛升入高三，直面殘酷的高考衝刺，這場旅行，將是他們最後的輕鬆時光。
沒想到剛一出海，便遭來橫禍。
吳常聽到秘書的情報後，眉頭一皺，連忙詢問起學生們的年級，得知高木國小學是8歲入學，高三學生全都已經成年，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針對未成年人的大規模惡性事件，是深淵遊戲都不敢觸碰的禁忌話題，深淵遊戲的管理員也是有求生欲的。
值得一提的是，船上的三所高中，其中有一所是教會學校，他們本就擁有信仰，雖然教派不同，但新宇宙教派初創時碰瓷營銷，一直宣稱他們和許多主流教派，信奉的是同一名至高神。
吊橋效應，加上樸昌敏的蠱惑，已經有不少師生都加入到新宇宙教派的祈禱行列中。
不只是師生，許多原本不怎麼信教的乘客，此刻急需心靈寄託，來幫助他們撐過恐懼，也加入到祈禱之中。
吳常能夠清楚的看到，這些人一旦加入祈禱之中，心中產生“如果主真的存在就好了”的念頭，籠罩星躍號的神秘學能量網，就會分出絲線沒入他們體內。
絲線沒入的地方，皮膚上出現肉眼無法看到的裂紋，裂縫的縫隙中，隱約能看到一隻眼睛在逐漸成形。
災難和死亡，是宗教傳播最好的催化劑。
新宇宙教派逐漸掌控局面的時候，外面的甲板上，突然傳來船員們的歡呼聲。
“看那邊！是陸地！”
聽到船員的呼喊，人們再次涌向甲板，順著發聲船員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在船的兩點鐘方向，隱約能夠看到一團黑影，人們希冀的看向黑影，希望那就是航線原本要停靠的丹山島。
可惜人們的願望很快落空，船隻調轉船頭，駛到黑影面前，人們才發現那只是一片黑色的礁石。
上面除了石頭以外，別無他物，根本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從希望到失望的變換，讓人們備受打擊，人們腳步沉重的返回大廳，繼續開始禱告。
他們祈求主能讓他們再次見到陸地。
事實證明，人不應該只因爲一次挫折，就開始認爲生活跌到了谷底，對現狀開始失望。
要相信命運不會這麼脆弱，怎麼可能因爲一次挫折就跌到谷底，這才哪兒到哪。
起碼要經歷三四次挫折，對人生感到絕望時，再認爲生活來到谷底。
在人們的祈禱中，船前方再次出現黑影，人們又興奮起來，歡呼慶祝著主的偉大。
但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越靠近黑影，便越發覺得黑影眼熟。
等到船隻靠到前方，人們才確定，這就是剛纔路過的礁石！
之前路過礁石的時候，一名乘客曾氣憤的將手中啤酒扔了過去，那個白色的易拉罐，現在還躺在礁石上方。
怎麼回事？
人們開始憤怒的望向船員，認爲他們在圍繞礁石繞圈。
可船長很快出現向衆人解釋，船隻一直在筆直航行，沒有絲毫偏轉，並邀請了幾名學校的老師，以及幾名上流貴賓，前往船長室證明。
沒過多久，船前方再次出現黑影，靠近後發現，還是那座礁石。
這下人們徹底慌了，他們不僅在海上偏離了航線，還陷入了鬼打牆。
一時之間，什麼千慕大四邊形、消失百年的遊輪突然出現、飛翔的荷蘭人號等世界未解之謎小故事，統統涌入人們腦海。
一些心理素質差的乘客，已經承受不住壓力，開始大喊大叫起來。
就像在昨晚的宴會上，吳常會記錄那些不主動向他靠近的目標，眼下這種場合，自然也要重點關注那些不慌張的目標。
首先被標記的，自然是樸昌敏，船上的神秘學儀式，是由新宇宙教派佈置的，他作爲新宇宙教派明面上職位最高者，顯然參與到了計劃之中。
其次在偏航中毫不驚慌，哪怕進入鬼打牆，也依然鎮定的，便是船長姜峻錫。
船上大多數水手都慌作一團，唯獨姜峻錫和大副李元直以及其他四五名船員，表現得十分冷靜。
尤其是第二次路過礁石的時候，邀請乘客見證，以及自證清白的說辭，彷彿早就彩排演練過數次，不像臨時想出的方案。
船長等人之後，便是吳常昨晚就用小本本記下的幾人。
昨晚記錄的六個人中，有五個的慌亂都是裝的，演技十分僵硬，他們以爲混在人羣不會被人注意，卻不知道有人昨天就盯上了他們。
吳常看似隨意的吩咐劍星和談判大師去試探幾人，急於表現的劍星，並不隱瞞他感知別人內心波動的能力，在幾人身邊走了一圈，便確定幾人果然臉上慌得一逼，內心穩如老狗。
新宇宙教派的樸昌敏、船長姜峻錫，和昨晚鬼祟五人組，這就已經是三撥可疑目標了。
小小星躍號，當真臥虎藏龍。
吳常最後將目光看向昨晚出現的李玉彬，令人意外的是，那個除了他原身外地位最高的女人，竟然對眼前的場景毫無準備。
她認爲礁石有異常，對著礁石不斷拍照的同時，還虎了吧唧的想坐救生艇到礁石上仔細檢查。
多虧她身邊兩名玩家勸阻，纔將她從救生艇旁拽走。
吳常順便讓劍星湊過去確認了一遍，結論是內心慌亂，不敢置信。
吳常摸了摸下巴，他之前以爲李玉彬都是在做人設，船上的事她即便不是主謀，也是幕後主使之一。
現在看來，她像是湊巧被牽連的，不會真有財閥家的孩子這麼純吧？
留下劍星和談判大師調查情況，他轉身回到自己房間，繼續完成轉職任務二。
這一次副本，他準備轉變戰略，不再快速推進副本攻略的進度。
作爲一個合格的老六，敵在明，我在暗，最爲理想的狀態。
他只要一直穿著李載世這層馬甲，大部分玩家不僅不會對他有戒心，反而會像劍星一樣，抱著獲得線索的目的，主動跑來給他當牛馬。
他會通過不符合身份邏輯的表現，去把可疑人物圈出來，別人自然也會這麼做。
爲了隱藏起來，他必須表現得像個土著。
吳常在接受神秘學污染改變肉體的時候，也在思考著他的下一步動向。
作爲土著，他不能表現的和玩家目標一致，起碼不能像玩家一樣，目標和行動都十分明確。
不對，應該換個思路來想，土著的身份對他的行動未必是束縛，畢竟他扮演的角色是李載世，高木國的地下皇帝。
想要不被玩家們懷疑，不一定非要迂迴，也可以比玩家更激進。
當玩家們都認爲他太過激進，激進的像是個土著的時候，自然不會懷疑到他。
沉浸在神秘學的改造中，感受著身體肉眼可見的變強，時間流逝的格外快。
一轉眼，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
吳常頭部的五官，只剩下舌頭還未完成強化，其餘的眼耳鼻口都已經經過神秘學污染化，變成了介於能量與血肉之間的狀態。
他正準備一鼓作氣，將舌頭也完成改造，令頭部轉化完全，被神秘學改造的耳朵中，突然響起若有若無的呢喃，將他的動作打斷。
他仔細聆聽，發覺耳邊響起的呼喚聲，是在喊著他的名字。
聲音格外親切，讓他忍不住想要回應。
他站起身來，順著聲音的呼喚走去，臥室一直走到七層的甲板。
順著呼喚的方向看去，那裡是大海的深處。
一股強烈的衝動涌上心頭，跳下船，化作巨鯨，游過去！
這個衝動剛產生，便被他的冷哼所打斷。
差不多得了，怎麼還蹬鼻子上臉呢，讓我游過去，你怎麼不自己過來？
吳常收斂靈感，主動封閉耳朵感知神秘學能力，腦中的呼喚聲頓時消失。
呼喚聲消失了，但他的表情卻依舊凝重。
剛纔的呼喚，他並非第一次聽到，之前在靜謐小鎮，剛得到深海眷族變身，進行巨鯨變身的時候，他在海中也感受到過類似的呼喚。
那種呼喚來自海底，誘惑著前往海洋深處。
當時他的靈感和意志還低，差點著了對方的道，沒想到在沉默航線副本，又聽到了相似的呼喚聲。
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靜謐小鎮和沉默航線兩個副本，也不處於同一個位面啊。
難道說所有與海相關的位面，都與深海中的呼喚有所聯繫？
不可能。
吳常搖頭否定，他對位面壁壘的堅固十分信任，就連艾琳這種在荒界內成神的存在，都會受到位面規則的壓制，荒界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橫跨多位面的強大存在。
沒等他想明白海底的呼喚是什麼，他被神秘學改造的雙眼，看到船隻似乎突破了一層薄膜。
他們從鬼打牆的海域，來到了另外一片海域。
進入新海域的標誌，便是那座鬼打牆標誌物一樣的礁石消失不見，於此同時，籠罩海面的濃霧變淡，只剩下朦朦朧朧的一層水汽。
視野開闊起來，代表著更容易分辨方向，也更容易找到正確的航線。
一切似乎向著好的一面發展起來。
但吳常並不這麼認爲。
從星躍號駛入新海域開始，船上的神秘學能量就變得濃重起來，除了四層甲板上儀式的核心節點外，船長室出現了一個副核心節點。
新宇宙教派的計劃似乎來到了下一個階段，他們有些按捺不住，開始有所動作。
吳常站在七層的甲板上，將能量聚集在雙目，用力望向遠方。
在能量的作用下，他的視線穿透海面上殘存的薄霧，不斷向著遠處延伸。
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人類掌握的神秘學，並非神秘學本身，只是神秘學的規則。
人們通過利用神秘學的規則，來撬動原本就屬於世界的某種能量，將該能量變爲自己想要的形狀。
而神秘學污染，其實才是神秘學能量的本身，也是神秘學能量的本源。
只不過這種能量太過強大，強大到普通人類的軀體根本無法承受。
秘法騎士的最終形態，也是設計之初的目標，便是用肉體與神秘學本源融合，來達到越過神秘學規則，直接隨心所欲操控神秘學的境界。
現在吳常的雙眼，便能做到類似的事情。
當他用能量激活雙眼時，他神秘學化的眼睛，能夠直接看破神秘學能量製造的迷障，也能不需要懂得神秘學規則，便達到巫師使用鷹眼術才能達到的效果。
隨著星躍號向前行駛，他的視線盡頭，很快出現另一艘船的影子，從規模和樣子來看，那也是一艘客輪，大小不亞於星躍號。
這片海域還有其他的船？
他仔細向著那艘船望去，想要看清船上有什麼，是早就等候在這裡的新宇宙教派大批人馬，還是和星躍號一樣被拐來的倒黴蛋。
當兩船又靠近一些時，他在遠處那艘船的船身上，看到了紅點。
密密麻麻的紅點。
每一處紅點，都是一處怨念。
隔著數千米，他無法直接閱讀怨念內的信息，只能快速下到三層的甲板，等待兩船靠近，再仔細觀察。
一路來到第三層大廳，他看到新宇宙教派祈禱的人數壯大了一倍不止。
整個大廳，幾乎都加入了他們的祈禱。
經過一整天的努力，每名新加入的成員身上，眼睛都至少睜開了一半。
要不了多久，這些新加入的信徒，就會像參加團建的優秀信徒一樣，成爲成熟的種子。
刺耳的警鈴聲響起，中斷了衆人的祈禱。
星躍號的船員，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另一艘客輪，
星躍號一邊發出警鈴預警，一邊操控信號燈，向著遠處打信號示警，示意對方停下。
可對方沒有絲毫反應，繼續向著他們駛來。
當兩船相距不到千米時，來船緩緩停了下來，靜止在了海面。
有船員拿著喇叭向來船呼喊，對方卻沒有一絲迴應，只是詭異地停在原地。
星躍號朝著對方緩緩靠近，聚集在甲板上的乘客們，逐漸看到了來船船身的名字。
海之歌號。
好眼熟的名字。
人們思考著這個名字的含義，很快有人想了起來，兩年前，有一艘從盆島出發，前往米迪國的郵輪，途經高木國，離開後不久便消失在了海上，至今還未被人找到。
那艘消失的郵輪，名字正是海之歌號。
一艘消失了兩年的幽靈船，此刻竟然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這個消息傳出的瞬間，整船人都陷入了恐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