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用衣袖,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然後擡頭,衝嵐源微微一笑,平靜的向其說道:“你不必說對不起,你說的都對。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七哥哥,謝謝你對我的情意,我很感動,心裡覺得很溫暖。我不能答應你,即不是爲了他,更不是爲了你的那三個侍妾。你很好,我相信,你對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實意的??墒?,我的心早已僵死了,無法再愛上任何一個人。我不想傷害你,可是卻不得不傷害你!”
我說完,便站起身,準備離去。在起身的那一刻,我看到嵐源的臉色,如同死灰一般,心中不禁一痛。
走了兩步,我又想起了自己腰間的香木扇。我微微皺眉思忖,便將其取下,準備還回去。
轉身才走了半步,就聽到榻上傳來嵐源少氣無力的聲音:“那扇子,不是我送你的……是他親手爲你做的……”
我心頭一震,心中瞭然,眼眶溫熱。
我匆匆向嵐源頷首告別,便一言不發的出了大帳。一出大帳,嵐野便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蹦了出來,嚇了我一大跳。
“東皇,你方纔都跟七哥說什麼了?我怎麼隱約聽到他的怒吼聲?”嵐野一臉八卦的追問道。
我白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只是說道:“我這就要回鳳皇巢了……”
可嵐野並不死心,笑嘻嘻的繼續追問道:“東皇,我可是看出來了,我七哥喜歡上你了,難道,做我的嫂嫂不好嗎?”
我想起嵐源痛苦的樣子,心中又開始不是滋味,於是向嵐野懇求道:“小野,是我對不起七哥哥,他本就受傷未愈,如今又被我傷了心,你最近要多寬慰他!”
嵐野斂起笑容,皺眉向我問道:“你拒絕了他?爲什麼?是因爲子鹹,還是因爲他有侍妾、兒子?”
我搖頭苦笑:“都不是……你不要問了,還是先進去陪陪他吧,我走了!”
匆匆辭別了嵐野,我離開了狼族。因爲胳膊上的傷還有些紅腫,我便未自己飛行,而是捏法訣,召來了一朵白雲。
立在雲彩上,想著子鹹在山洞裡跟我說的話,拿著那把香木扇,我心中雜亂不堪。風吹的我無法心靜,我從狼族出來,本是直接向鳳皇巢方向而去的,行了幾個時辰後,我便調轉了雲頭。
我聽八叔公說,他們在去迎接哥哥的鳳身時,已將山上的神障、迷霧盡數撤去。我便駕雲直接落在了那冷洞前。山上的冷箭竹依舊如昔,只是那青桐樹下的墳頭已平復不見。我在樹下駐足良久,才緩步向冷洞走去。
走到冷洞前,我眼睛匆匆向四周一掃,似乎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我皺眉停步,仔細向周圍打量去,最後,將目光落在洞口右側的一角。
咦?祝餘不見了!
難道是八叔公他們在來時,將它們都剷除了?是怕有人誤食嗎?又或是這神障、迷霧被撤去後,有人來過了?我想著,便擡步向洞口走去。
我擡眼朝冷洞望去,不對,那洞口竟有淡淡綠光波動。
是神障!我望著那時隱時現的青綠的光波,心臟砰砰跳起來,是他來過了!
我微一凝神,指尖一道白光,向那洞口的神障飛去。綠光大盛。我連忙又加大了力道,好在,那神障並不難破除。若真是他,以他的修爲,也就只使出了三分力。
我連忙三步並作兩步進了洞,一進洞,馬上一股熟悉的寒意,遍佈全身。
那、那是,我的白玉清心笛?!它不是碎了嗎?怎會完好無損的在這裡?
我腳步有些慌亂的走到了冷洞中央的石臺前,彎下腰,指尖顫抖的小心翼翼向其拂去。我蹲坐在石臺旁,拿起那清心笛細細觀看。
看著那上面細細的裂紋,我雙目微潤,原來是被細心的黏合好了。是東海海底的萬年白膠泥!我聞到了那上面隱隱的海水腥鹹味,看來,它剛被黏合好不久,連氣味都還未散盡。
冷洞的寒氣,讓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頭腦也清楚起來。將所有心中的疑點連串起來,即便是冷洞再陰寒,我的手心還是熱了起來。難道是子鹹有苦衷?我幽暗的心中,漸漸透出一絲光亮。又將他每次見我時痛苦、欲言又止、滿腹心事的神色,與在紅綾面前的絕決,一對比,已大概猜到他口中所說的他人是誰……
白玉清心笛是不能帶回去了,我便將其小心的放在原處,在竹山上重新設下重重神障、迷霧。然後,才匆匆趕回鳳皇巢。
一回到鳳皇巢,我便將所有的事情,絲毫不隱瞞的全告訴了四老。
八叔公聽完後,率先恍然大悟道:“我說呢,我們認識子鹹上神已有數萬年,他絕不是那種背信棄義之徒。這麼說來,那個北海二公主的嫌疑最大了!”
“這北海二公主,真的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招惹我鳳皇一族嗎?再說,子鹹上神可不是那麼容易被要挾的!”風伯伯疑慮道。
“素聞,這北海二公主自小被北海老龍寵溺的極爲驕橫,做事不計後果也是尋常之事。再說這子鹹上神性情剛毅,的確是寧死也不會受人脅迫,除非、除非……”侗婆婆說著,便拿眼朝我身上瞟。
我苦笑著接口道:“除非,她拿我,或是哥哥加以脅迫……”
“哼!那我們這便去瑤澤,找那個北海二公主問個清楚!若真有此事,我定要將整個北海龍宮掀個底朝天!”烈火叔是隻老火鳳,年紀越長,脾氣越火爆,說著便用力一拍桌子,騰然站了起來。
“不行!”我忙攔阻道,“聽子鹹的意思,並不希望我們再插手此事。如果我們太過莽撞的話,不止會讓他爲難,可能還會危急到哥哥的性命!”
“阿皇所言不謬!事關族長性命,我們絕不能打草驚蛇。子鹹上神即不要我們插手,定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試試能不能在不驚擾他們的前提下,打聽到一絲內情!”八叔公撫須深思熟慮道。
“哎,我倒是有個法子!”風伯伯忽拍腿說道,我們都將目光齊齊落在了他身上,期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你們還記不記得,青央宮宮內的那株老松樹,可是在我們鳳皇巢有個老朋友的!”風伯伯微笑道。
“你是說,那管廚房的老酒糟鼻子?”侗婆婆凝神一思,擡頭問道。
風伯伯微笑點頭,我們臉上皆現出喜色。
風伯伯說的老酒糟鼻子,是一隻禿頭的老鳳鳥,因他生的一個酒糟鼻,所以大家給他取了這個外號。這外號叫的時間長了,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字,反而大家都忘了。他平日最喜飲酒,平時酒葫蘆不離身,這個外號倒也名符其實。那青央宮的鬆公公,也素喜飲酒,他們是上萬年的酒友。
接下來的幾日,我都在煎熬中度過。以前我一直以爲是子鹹有負於我,我恨他、怨他,巴不得快點忘記他,可又因忘不掉而苦悶難捱。現在知道他或是有苦衷,我心中雖不再恨他,卻又開始十分擔心他,這讓我時刻都坐立難安,較之以前另有一番難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