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到喜殿後不久,子鹹、嵐源兩人,便也前後腳的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
無意間,我又?jǐn)E眼瞥到了那紅衣美婦身旁的小男童。不知爲(wèi)何,我總覺得他那雙眼睛,有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嵐野大概以爲(wèi),我是在盯著那紅衣美婦看,便在我耳畔低聲說道:“真不明白,當(dāng)年子鹹到底看上了這北海二公主的什麼,不僅不在乎她是新寡,而且還絲毫不嫌棄,她帶著個(gè)拖油瓶。要知道,這紅綾比他,足足長了五萬多歲呢……”
“什、什麼?你說那孩子,不是子鹹的?”我神色間露出難掩的驚詫之色。
“你真的不知道麼?這北海二公主,本是嫁給了魚水水君的孫兒,可惜,那魚水水君的孫兒,婚後不久便歷劫而亡。隨後,這二公主就帶著自己的孩子回了北海。再後來,便是鳳哥哥與子鹹,奉命前去襄助北海,剿滅那作亂的妖蟹……”嵐野在我耳邊細(xì)細(xì)八卦道。
原來如此!當(dāng)年哥哥的噩耗先行傳來,我?guī)子匏溃籴醽恚闶莻鱽硭磳⒂⒈焙9鞯南ⅰG夷菚r(shí),來鳳皇巢送還哥哥鳳身的衆(zhòng)神中,並未見到他的身影,我因而心灰意冷,絕然躲到了竹山冷洞。沒想到,當(dāng)年他狠心舍我,娶得竟是這樣的一個(gè)北海二公主。
我心中暗暗苦笑著,著眼向那北海二公主紅綾望去。只見她,脣紅齒白,一臉的嬌媚之色。雖神色間透出一絲驕橫,可還是仙神中難得的美人。她一襲紅衣,偎坐在一襲青綠袍子的子鹹身旁,倒是相得益彰,兩人皆是殿內(nèi)最搶眼的神人。
大概是那紅綾公主,發(fā)覺了我遠(yuǎn)遠(yuǎn)的注視,她竟忽而擡眸向我望來。一時(shí)四面相對,只見她,看到我的注視,臉上非但沒有露出一絲驚詫之色,且稍傾,眼角竟似含起了微微笑意。
我不知道,那個(gè)笑意是不是善意的,總之,它讓我我覺得渾身不舒服。我更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與子鹹以往的事情。這目光和笑意,是譏諷、是嘲笑、還是單純的客氣,我實(shí)在是弄不懂。我不知如何以對,最後,乾脆將目光淡然的一轉(zhuǎn),向其他地方望去。
“東皇,知道麼,子鹹自娶了她後,對她不是一般的好。因那紅綾,自幼生活在水中,不習(xí)慣不鹹山的生活。子鹹竟在六百年前,親自上書奏請?zhí)斓郏瑢⑦@北方崇吾山腳下的瑤澤,移至不鹹山腳下。天帝大概顧及他是下任龍族族長的身份,且又有平亂之功,便極爽快的應(yīng)允了。自那後,他便在那瑤澤下,爲(wèi)這娘倆兒建了一座水府。所以,他對這個(gè)北海二公主是真心的,你對他,實(shí)在不必再有任何留戀!”
我雖被耳邊的這個(gè)話癆,嘮叨的有些頭暈?zāi)X脹,可她的話,還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我的耳內(nèi)。我的心一陣亂絞,疼的渾身冷汗直冒。我雙眼不受控的,向坐在紅綾公主身旁的子鹹望去。他還是以前的那條青龍,外貌分毫不差,可是他的心,卻猶如那東方的大澤般難測。我望著他,雙目不禁漸漸迷離起來,心中開始懷疑,當(dāng)年我們之間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影,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其實(shí)它們從未真實(shí)存在過?或是,一直是我自己一廂情願(yuàn),他壓根兒,就從未對我有過一絲那種情意?
可是,他在與哥哥去北海前,的的確確說過,回來要娶我的話,那時(shí)嵐野也是在旁的。我覺得自己的腦內(nèi),混亂的成了一團(tuán)亂麻,攪來攪去,好生難過。
我不禁擡手扶額,使勁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恍惚間,我似乎瞥見子鹹的臉上,流露出了關(guān)切之色。哼哼,這怎麼可能呢,我今日又沒有飲酒,不可能會(huì)出現(xiàn)幻覺。我將自己的腦袋,晃動(dòng)的更厲害了,而且開始用手指輕輕的敲打它。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瞇著眼,一臉痛苦的向身旁滿目關(guān)切的嵐源看去。不知爲(wèi)何,他的腦袋竟出現(xiàn)了重影,三個(gè)、呃還是兩個(gè),我使勁的睜眼、閉眼,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
大概是我的異常,引起殿內(nèi)衆(zhòng)仙神的注意。很快,八叔公那紅潤的臉、雪白的鬍子,便轉(zhuǎn)到了自己的眼前。好像聽到周圍,滿是焦急、關(guān)切之語,我更加覺得滿心煩躁,以手撐額,苦苦搖頭不已。
我覺得好累,累的眼皮都懶得睜,渾身也不舒服,手腳都放不到合適的地方。唔,還是化爲(wèi)原身比較舒服些,我想著,便懶懶一閉眼,微微凝神,將女身退去。
最終的結(jié)果是,八叔公親自抱著化成白皇的我,先行離開了。我依稀還記得,我被人環(huán)抱在懷裡,我的腦袋耷拉在他的肩上。在出殿的那一剎那,透過微睜的眼縫,看到了子鹹雙目中滿滿的痛苦、焦急之色……
這一覺,睡得好舒服,躺著的牀舒服、周圍的氣息也熟悉無比。期間,似乎不時(shí)有人來看我,我迷糊間,隱約聽到過不止一次的嘆惜聲,還有人輕輕撫過我翅上的羽毛。
待我真正清醒過來時(shí),天色已昏沉。望著那即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我微微張了張右翅,又將腦袋貼到了柔軟的牀鋪上。
哦,這裡是鳳皇巢,是我自己的房間……
“你醒了!”嵐野清亮的聲音,忽然從房間的一處響起。
我擡起腦袋,看著她連蹦帶跳的到了牀邊坐了下來。“哦,我是什麼時(shí)候回鳳皇巢的?你怎麼沒回狼族?”我的聲音,聽起來極其慵懶。
“還說呢,大家都快被你嚇?biāo)懒恕D阒恢溃阋呀?jīng)整整昏睡了四天四夜了。那日,你忽然在喜殿內(nèi),用力的敲打自己的額頭,然後又化出原身,著實(shí)嚇了我們一大跳。八叔公便匆匆與燭陰王辭別,親自將你抱回了鳳皇巢。我和七哥不放心,便也一起跟來了!”嵐野解釋道。
“連七哥哥也來了?那他人呢?”我心中涌起歉疚之意。
“噢,七哥因著急回狼族,向父王覆命,昨日見你已無大礙,便先走了。我不放心你,便留了下來!”
唔,原來如此。我感激的衝嵐野笑了笑。
“你一直昏睡不醒,可把你族中的那四個(gè)老鳳皇急壞了,一天得來瞧你八遍,每次除了嘆息還是嘆息!”嵐野笑道。
我正要答話,只聽得門外傳來一陣響動(dòng)。
“看吧,說什麼來什麼,一定是他們又來了!”嵐野說著站起了身。
看著推門而入的四個(gè)皓首老人,我心神一動(dòng),忙從牀上起身。在離牀時(shí),我已化成女身,心神有些激盪的,伸臂朝走在最前方的侗婆婆撲去。
一直強(qiáng)忍的淚水,在那一剎那開閘。所有的僞裝、強(qiáng)撐,在這四人面前,皆土崩瓦解。
“八叔公、烈火叔、風(fēng)伯伯、侗婆婆……”我低聲啜泣著,向他們一一喊道。
“傻丫頭,這祝餘哪裡是能長期服食的!它是能讓你長時(shí)間感不到飢餓,可也會(huì)使你的意志消沉。好在沒出大亂子,婆婆我已經(jīng)將積留在體內(nèi)的毒素,全部清除乾淨(jìng)了。以後可不能這般任性了!”侗婆婆輕輕撫著我的頭頂,滿目慈愛的嗔怪道。
我兀自低啜不已,伏在她的懷中連連點(diǎn)頭。八叔公、烈火叔、風(fēng)伯伯三人,在旁亦陪著傷心。
接下來的兩日,我便與嵐野住在鳳皇巢內(nèi)。鳳皇一族,除族長、族老與他們的親眷居於鳳皇大殿內(nèi),其餘的族衆(zhòng)都住在環(huán)繞在大殿外那些古老青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