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一個悠長的隧道里穿行,黑暗中我聽見她的手指敲在玻璃窗上,和著鐵軌的節(jié)奏,噠噠——噠噠——噠噠……我的眼皮漸漸沉重了起來。
嗨!到站了,快,火車快開了!
她的手急切地拍在我的臉上,我懵懵懂懂地睜開眼,卻看見她自己已經(jīng)向車門飛快地走去,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跳了起來,跟著她下了車。
腳跟剛著地,火車就飛馳而去。
好險!她舒了口氣,然後有些嗔怪地看著我,差點(diǎn)被你害了。
嘿,這火車也太不近人情!我說,然後彎下腰,拖長了聲音:小——姐——休——怪。
她笑笑,你現(xiàn)在去哪兒?
一句話提醒了我,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兩手空空,什麼行李也沒帶。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站臺上的燈如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昏黃著眼。
我擡起手腕想看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手錶已經(jīng)不見了,連同那個手編的手鍊。
這個女人,不會是賊吧?
我不動聲色,向懷裡掏尋皮夾——果然也不見了。
怎麼了?她一臉清白的疑惑。
行李落在車上了,表丟了,錢也丟了,這下可要睡大馬路了。
楚池可沒有馬路讓你睡覺。她皺著眉說,沒有多問一句,這樣吧,你先跟我走,等我找到那個熟人,你就在那兒待一晚吧。
如果她真是賊,剛纔爲(wèi)什麼不趁我睡著的時候溜走?現(xiàn)在,她也大可扔下我不管,莫非她看上了我這僅剩的名牌外套,要圖謀害命不成?
想著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於是我說,那就太麻煩你了。
她默默轉(zhuǎn)過身向前走去。
我緊跟了上去,和她並肩走著,而她似乎並不想和我再搭話,緊抿著嘴,眉心微蹙,自有一種柔和的威嚴(yán),我沮喪地打消了調(diào)笑的念頭,腳下也故意慢了半步,像個乖寶寶一樣跟著。
這段路程十分長,我沒想到她要去的地方竟是如此偏僻,除了徒步在一條泥濘的疙瘩小路上走上五六裡外,還要穿過一片荒草枝丫橫生的樹林,陰冷潮溼的風(fēng)從一個黑暗處來,又隱沒入另一個黑暗處,偶爾傳來幾聲讓人毛骨悚然的鴉啼,再撲楞楞地衝上天去幾個蕭瑟的黑影,讓我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寒顫。
你朋友是個隱士吧?我強(qiáng)笑著說。
她指著前面,你看,快到了。
前方,果然有了一片稀稀疏疏的燈光,像是粗心的人遺落的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