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好手段!”有人撫掌,自暗處走出。
“本來我還在疑惑,蘭洲柳家一門三十七人一夜之間被人毒殺得乾乾淨淨,是誰的大手筆?如今看來,果然是你了。”
蕭瀟側身打量著來人。
四十歲上下年紀的矮壯漢子,一身黑色勁裝,腳上一雙半舊的官靴分外顯眼。
“你可是李送,李捕頭?”關河驚道。
李送朝他點了點頭:“正是!”
李送向蕭瀟道:“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有本事讓秋與雲平莊的三大高手做了你的保鏢。”
“我不過是個弱女子,”蕭瀟道,而且她還真的咳起嗽來,“路途遙遠,找幾個人送送,有什麼好奇怪?”
“弱女子?”李送看見地上天涯已變得漆黑的屍體,苦笑。
“若是你一直都在,也當看見了,我們是自衛,而我不過是撿了個便宜,”蕭瀟有氣無力地說,晃了晃手中的吹筒:“我也就這點本事。”
“哼!”李送瞪著她:“你以爲你真的可以瞞天過海嗎?我知道你是誰!我還知道,你爲天機做事!”
蕭瀟渾身一顫,臉色慘白,吃驚地望著李送。
關河的心忽然下沉。
李送掏出鐵鏈:“我要鎖拿犯人了,秋與雲平莊的人向來清白,勿趟這渾水的好!”
關河一把抓住李送的胳膊:“李捕頭!這其中或有誤會!查清再說!拿賊拿髒,她一個女子,爲何要殺柳家滿門?又有何證據?”
李送冷笑:“她爲什麼要殺柳家滿門?問得好!你知道天涯爲什麼會出現?他找上你們的原因和她,”李送指著蕭瀟:“找上柳家的原因是一樣的!爲了幻蒼珠!你去問問看,幻蒼珠在不在她身上?”
“幻蒼珠!”龍飛鳳舞齊齊失聲叫道。
“就是那顆傳說中含在嘴裡便可以打通奇經八脈,增強功力,甚至可以讓斷脈再續的武林異寶幻蒼珠?!”關河大驚:“天下真有幻蒼珠?!幻蒼珠在柳家?!”
“不錯!”李送點點頭:“這就是爲什麼當年柳鴻寅被人廢了武功,十年後卻又能叱吒武林的原因,人們都以爲他是天賦異稟,卻沒有想到那竟是因爲他得到了幻蒼珠的原故。”
“你說的是這個嗎?”蕭瀟從懷中摸出一個黑絨小盒,打了開來,取出一顆拇指頭大小的黑珠來,向他們揚了揚。
那看起來不過是一顆普通的珠子,沒有流光溢彩,沒有奇香撲鼻,甚至沒有人的黑瞳清澈,不比一顆跌打丸更起眼。
然而李送、關河、龍飛、鳳舞竟皆變色。
因爲它的名字——幻蒼珠。
“你……”關河張了張口,只覺心中大亂,再也說不下去。
蕭瀟道:“幻蒼珠本來就是我天機之物,二十年前,柳鴻寅被人廢了武功,幸得我天機的人相救,更將幻蒼珠借給他養傷之用,這是他的親筆借據。”她自盒中取出一頁紙,遞給李送:“如今二十年期滿,我奉命前去取回,本是天經地義之事。”
李送接過借據,細細地看了看:“不錯,這確是柳鴻寅的親筆字。既是有借有還,你何必……”他猛地擡起頭來:“我明白了!柳鴻寅反悔,不想交還幻蒼珠,所以你爲了取回幻蒼珠,殺了他全家!”
蕭瀟笑了笑,搖搖頭:“你很聰明,可惜只猜對了一半。柳鴻寅是反悔了,但卻不是我殺了他全家,是他自己殺的。他爲了保住幻蒼珠,喪心病狂,不惜殺妻軾子,僞造出幻蒼珠被劫的假象,柳家那具柳鴻寅的屍體是假的。真正的柳鴻寅帶著幻蒼珠逃了,可惜,他逃不過天機,我們的人抓住了他,索回了幻蒼珠。”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編造出來的?”李送語氣雖嚴,卻已然信了七八分。
“他已經被我們的人押進京了,不日便可真相大白。”蕭瀟似乎從不會生氣:“這借據你留著吧,或許以後有用,但幻蒼珠我不能給你,我也不能跟你回去。”
李送冷冷地道:“這個,只怕由不得你,總不能你紅口白牙幾句話,我就放了你,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
“世界上沒有幾件事是由得自己的,我自然是如此,可你也是一樣。”蕭瀟淺淺一笑,露出雪白的貝齒:“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仍要拿我,枉作這小人,得罪天機,或者掃了秋與雲平莊的面子,我也是沒辦法。”
李送臉色一變:“你威脅我?”
蕭瀟笑得更嫵媚:“我從不威脅人,我只是告訴你事實,做選擇的那個是你。”
李送低頭沉吟了片刻,連忙將借據收好:“我姑且信你,但若你蓄意欺瞞,天涯海角,我也會捉你歸案!”他指著關河:“到時候,連你們秋與雲平莊也脫不了干係!”
11李送去得遠了。
只剩下一個黑點。
“天機就是那個天機嗎?”關河看著在雪風中瑟瑟的蕭瀟,只覺得她的瑟瑟到了他的心底。
“哪個天機?”蕭瀟連頭也不回。
“我只知道一個天機。”關河說:“那個當今天下最神秘的組織,我只知道它的名字。”
“現在不是又多知道了兩件事嗎?”蕭瀟說。
“什麼?”關河奇道。
“蕭瀟是天機的人,幻蒼珠是天機的物。”
“我很想知道,天機兩個字怎麼寫?”關河問:“是天機不可泄漏的天機嗎?”
“是天機不可泄漏的天機。”蕭瀟回答。
“那,你們做什麼?”關河又問。
“你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這一次,蕭瀟沒有笑:“天機,不可泄漏。”她緊走了幾步,將關河丟在了身後。
關河覺得一道牆隔來。
將他逼入一個狹小的空間。
他透不過氣。
12雪吱呀地在腳下呻吟著。
一望盡是滿目的白。
四個人默默地蹣跚於雪地之中。
蕭瀟裹在一身白裘之中,幾乎和這白茫茫融爲了一體。
她已經有很多天沒跟他說過話了。
關河想。
“我們快到了吧?”龍飛忽然問。
這已經接近漠河了——那是極北所在。
蕭瀟點點頭:“是的,我們就要到了。你們可以回家了。”
她的笑容竟是從未有過的明媚。
關河的心沉得更深了。
她居然連一絲離別的憂傷都沒有。
他的心突然有種撕裂的痛:爲什麼這路沒有更長一些?
如果,再多一些兇險出現的話,是不是可以在她身邊留得更久一些?
關河很快就知道,他實在不該做這樣的祈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