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一定是老眼昏花了,那星星每晚都一樣一樣的,哪裡會比昨晚更亮了呢?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小院的平靜,元定卓剛要去開門,卻見元婕兒拉住他,然後自個躡手躡腳走向院門。
“婕兒,別胡鬧,一定是隔壁你李嬸來借東西的,你別嚇唬人家。”元定卓在後面喊。
玉兮梧、文非與柳川躲在角落機警的四處查看,而玉兮廷則站在門前,一下又一下的叩著木柴門。
伴隨著吱呀一聲沉重的開門聲,一個小小輕盈的身子撲了上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哈哈笑道:“李嬸,這次不管你是借針還是借線,婕兒都不會給了哦。”
玉兮廷驚愣在那裡,乍著胳膊不敢動。
元婕兒感覺不對勁,便摸黑在那身上胡亂抓了起來。
“咦,李嬸,你引以爲(wèi)傲的軟胸呢,才一天而已啊,不會真的餓成皮包骨頭了吧?”
元婕兒跳下來,從臉摸到腰,還要再往下去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猛然抓住她,同時響起一個低沉憋悶的嗓音。
“再摸下去,我要你負(fù)責(zé)!”
元定卓感覺不對勁,前來查看時,玉兮梧幾人已越過擋路的玉兮廷來到院中。
“老相爺!”玉兮梧摘下斗笠,沉著有力的喚了一聲。
元定卓止不住倒退幾步,瞪大了眼睛望著面前的男子,忽然抖著身子撲通跪了下來。
“王爺!王爺!老臣終於等到了!”
柳冰幽走走停停,來到玉舜境內(nèi)時,看到的是叫人潸然淚下,唏噓不已的慘相,聽到的卻是那樣振奮人心,熱血沸騰的消息。
那些面黃肌瘦,穿著補丁舊人的男男女女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小聲議論私談。
“簫王爺帶兵趕走了杜賊,老丞相也已重新上任,再過些日子,簫王爺就來救咱們大家了?!?
“我也聽說了,不僅簫王爺,柳親王和七皇子也集結(jié)各路義士準(zhǔn)備給南冥狗賊來個致命一擊呢。”
“別說了,快走,那羣狗兵又來了!”
成羣結(jié)隊的人們開始各自散開,柳冰幽望著前方列隊而來的士兵,一眼就看出他們不是玉舜官兵。
那衣飾……
南冥?
這裡怎會成了南冥的天下?
柳冰幽下意識摟了摟懷裡的女兒,退到一旁,恭敬的等那些士兵走過去,才站直了身子,四處打量。
那些竊竊私語的百姓,在士兵走遠(yuǎn)之後,又重新聚集到一起,又開始興奮不已的議論起來。
柳冰幽緩緩走向路邊一名乞丐,那乞丐揹著一名四五歲大小的男孩,不停的向路人磕頭。
走近了些纔看清楚,那男孩面色潮紅,雙眼緊閉,嘴巴已經(jīng)乾裂出血。
“孩子生病了,爲(wèi)何不去看大夫抓藥?”
旁邊有人聽了她這樣天真的話,無奈的嘆了口氣,望了望柳冰幽懷裡的*,小聲解釋道:“要是有錢,誰會任由自己孩子遭這罪?”
“他是外鄉(xiāng)逃到這裡的,大家見他可憐,能幫了也都幫了,現(xiàn)在別說他,連咱們這些老百姓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哪裡有錢給孩子看病?”
柳冰幽心頭一酸,剛要拿出自己的銀子送給這乞丐,卻見好幾個衣著光鮮,大腹便便的富紳從對面酒樓笑哈哈走了出來。
那心酸可憐之心頓時被憤怒代替,她伸手指著那幾人,厲聲道:“百姓苦成這樣,他們難道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還有那酒樓,他們生意紅火,總該有銀子救濟大家吧,爲(wèi)什麼他們都無動於衷?”
幾個老百姓一聽,嚇的臉色蒼白,連連朝柳冰幽擺手,回頭偷偷望了望,見那幾個富紳並未聽見什麼,才小聲道:“姑娘以後可別說這種話,要是叫他們聽見,你這小命難保。還有那酒樓,唉,不是他們不肯救濟大家,而是酒樓掌櫃自己都自身難保,那些富紳都是南冥人,整天白吃白喝,還胡亂打人,掌櫃的也是苦不堪言,早就想要棄了這家當(dāng)走人了。但是這幾天大家都聽說簫王爺回來了,大家都覺得又有希望了,所以再難也得咬牙堅持下去?!?
柳冰幽忽然粲然一笑,遙望著高空道:“會的,他一定會來救大家,咱們是玉舜人,這裡只屬於玉舜,誰也搶不走。”
見別人都怔怔的望著她,柳冰幽微微低了頭,卻見那乞丐正直直的盯著她看。
柳冰幽將腰包裡的一包銀子拿出,遞到衆(zhòng)人手中。
“請你們一定堅持下去,你們相信的人,他一定會來,這些銀子,你們一起用,咱們相幫著一定可以好好的活下來。”
衆(zhòng)人你望我我望你,忽然跪下來,感激涕零的磕頭。
等他們一一散去,柳冰幽纔對那乞丐道:“你跟我來,先去給孩子看大夫。”
柳冰幽打算在酒樓落腳,現(xiàn)在兵荒馬亂,酒樓人手不夠,掌櫃的聽說她做的一手好菜,自然願意留下她。
柳冰幽知道酒樓掌櫃做的是虧本生意,她也不強求要什麼工錢,只希望能給她兩個免費房間,她要將那乞丐收留下來。
乞丐名叫郭安,是個忠厚老實的莊稼漢,在柳冰幽救了他的兒子郭樹,還好心收留他之後,便死心塌地的視她爲(wèi)主子,對小小的念兒更是一口一個小姐叫個不停。
郭樹吃了幾天藥,身子漸好之後與那小念兒早已混熟,平時有他哄看著,柳冰幽倒也可以輕鬆些。
就這樣過了大約七天,某一天的晌午時分,街上忽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柳冰幽心中一驚,叮囑郭安好好保護兩個孩子,便出門看個究竟。
她在酒樓掌櫃的提醒下,換了一聲粗布男裝,臉上抹了些炭灰掩蓋了之前的絕美氣質(zhì)。
“簫王爺來了!簫王爺來了!大家拿出勇氣,爲(wèi)保家衛(wèi)國出一份力!大家一定要去找簫王爺,到百里外的柳月谷找簫王爺!鄉(xiāng)親們,同胞們,不要妥協(xié),不要害怕,簫王爺就在我們身邊,這些南冥狗賊早晚都會被趕走的!”
她看到那滿身是血的漢子,喊啞了嗓子,跌倒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還是掙扎起來繼續(xù)喊,士兵手揮鋒利的大刀,一下又一下的砍著,嚷著,可那漢子的意志是如此堅定,拼著那最後一口氣,也在大笑著、高呼著,直到一人大刀一揮,將他的頭砍下。
柳冰幽悲痛的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大哭起來。
是夜,柳冰幽將女兒和郭樹託付給酒樓掌櫃照看,帶著郭安還有酒樓的五個夥計,悄悄出門,打算摸黑逃出城門,前往玉兮梧的軍營。
所有的人都在悄悄的計劃,所有的人都想盡快趕到簫王爺身邊,所以那些悄悄的動靜加在一起便不由的大了起來,驚動守城的士兵也在所難免。
在那一刻,那些看上去渺小的老百姓瞬間高大英武了起來,他們唱著激動人心的歌謠,以自己瘦小的身軀對抗那些冰冷無情的利刀。
柳冰幽望著一個又一個的同胞倒下,心裡又急又痛。
她不能死,她還沒有見到他,她還有女兒要照顧,她不能死!
她也不想他們死,他們是父皇的子民,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同胞,她不能置之不管。她要賭一次,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住這些善良的百姓。
“都住手!”她揮著手中青玉劍,利落的放倒幾個士兵,將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護在身邊。
爲(wèi)首的怔了一下,意識到眼前之人並非普通老百姓,或許是玉舜的探子也說不定,要是抓了她到皇上面前,那豈不是立了大功?
風(fēng)之塵在聽聞玉兮梧奪回玉舜,殺了杜仁義之後,就已經(jīng)開始部署一切,準(zhǔn)備隨時迎戰(zhàn)這個勁敵。而當(dāng)他聽到玉兮梧到柳月谷紮營時,便意識到玉舜與南冥大戰(zhàn)即將拉開。
他不怕玉舜,他怕的是玉舜與宜黎聯(lián)手。
而如今,形勢恰恰就朝著這個糟糕的方向發(fā)展,他猜想,或許那柳青宜已經(jīng)知曉了當(dāng)年的真相,到時候會毫不留情的將他這個仇人手刃。
一向狂妄自大的心開始亂了起來,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傳報,抓到了玉舜探子。
風(fēng)之塵急於知道玉兮梧的實力,打算用盡一切辦法從這探子嘴裡,問出所有的秘密。
然而,在他第一眼看到柳冰幽,看到她手中的那把青玉劍時,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眼中放射出邪魅勾人的目光,他一步一步*近,卻被柳冰幽毫不留情的刺了一劍,若非他躲得快,只怕那一劍早已見血。
“嘖嘖嘖!很快就成階下囚了,還這麼囂張。丫頭,你乖乖的聽話,興許本皇還能饒你一個全屍!”
柳冰幽並不想與他廢話,她只想用最快的時間救下這些無辜的百姓。
“想我乖乖聽話很容易,放這些無辜的百姓離開,我保證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風(fēng)之塵哈哈大笑:“區(qū)區(qū)幾個螞蟻,殺了我還嫌髒手,要是留下他們的命,能換你順從本皇,值了!”
揮手示意侍衛(wèi)將所有人送走,風(fēng)之塵上前就要拿下那把鋒利的青玉劍。
柳冰幽退後一步,依舊劍指風(fēng)之塵。
“怎麼,你要反悔?”風(fēng)之塵冷哼一聲,眼中聚寒成冰。
“我要跟他們道別,日後再無相見之日,我要好好看看我的親人。”她倒退著靠近郭安,笑了笑,側(cè)身說道:“這些銀子我再也用不到了,你們帶著路上用吧。”
將銀子遞上的同時,柳冰幽緊緊握住柳五的手,暗暗劃了幾筆,忽然抱住他小聲道:“回去告訴掌櫃,欠他的銀子我再也還不上了,讓他去軍營找這人去討要,留在那的東西雖不值錢,卻是我的心頭之寶,那便是信物?!?
郭安哭花了臉,他保護不了她,還要犧牲她來保全自己,他恨自己的無用,恨不得立刻便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