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道:“那一日你與她同來玉龍寺,你倆處處針鋒相對,言語上絲毫不讓,那時你是不喜她,甚至厭煩她的,是不是?別急著反駁,跟著師父這麼久,性子也該內斂穩重些了,只是一遇到她的事,你便亂了陣腳,守不住自己的心了,對不對?”
“呵呵,你是個頑固的孩子,認不清自己的心,師父卻看得清楚,你與她有緣相遇,便能一生相守,這份緣是老天註定的,你們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最終仍還會相遇,梧兒,你明白麼?”
玉兮梧心亂如麻,靜不下心細想無念話中的深意,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是啊,他與她相守的時間太短,這一次他一定不能丟下她,是生是死,他都要跟她一起面對。
“師父,我明白。”玉兮梧揚起一絲笑,“生之相守,死亦相伴,我跟她永遠都在一起。”
無念聞之一愣,嘆口氣搖搖頭,“你一定要去救她?”
玉兮梧重重點頭。
“好!師父成全你!”無念寬袖一樣,守在洞口的三人紛紛跌倒在地。
玉兮梧感激的望著無念,無暇道聲謝,告個別,便往洞口跑去。
玉天璃與玉兮廷自知攔他不住,眼中忍不住閃現淚光。
他連父皇都不顧了,他當真不要命了!玉兮廷心中忍不住絞痛。
洞口處幾人掙扎著爬起,齊齊高喊“王爺!”,心中不由得怨起無念大師的自作主張。
然而,更令他們目瞪口呆的是,玉兮梧一隻腳才跨出洞口,身子卻突然一斜,人往後倒去。
衆人不解的望向無念大師。
無念呵呵一笑:“不如此,又如何能留得住他?”
衆人鬆口氣,扶起玉兮梧,保護玉天璃安全離開。
爲了掩人耳目,玉天璃等人換了衣飾,易了妝容,以馬車代步,馬不停蹄趕往約定地方。無念身份特殊,極容易被人認出,便不與他們同行,只在暗中保護。
江英用力甩著手中的馬鞭,恨不得馬兒飛起來,他心急如焚啊!他擔心玉兮清三人等不及,已經快他們一步,往邊城而去。
林中偏僻之處的小竹屋內,玉兮清有生以來唯一一次惱恨自己的無用,他的父皇兄弟身處險境,他卻只能坐在輪椅上等待,除了等,他什麼都做不了。
阮樂揚攔下那隻不安分的手,怒氣衝衝道:“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我相信他們不會有事,再等等,他們一定很快就來了。”
玉兮清苦笑一聲,攥緊她的手道:“不疼不痛,什麼感覺都沒有,你不必爲我擔心。”
阮樂揚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是大夫,我說不許就不許,以後你的臉,你的腿,你的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我不許你任意傷害。”
玉兮清心中一動,忽的將手抽出,推開輪椅避到一旁。
“等了已經快一天一夜,他們若能來,高就該到了。”他的心忽然黯下來。
“不等了,我們立刻趕去邊城,早一刻找到柳親王,便能早一刻救出他們。”阮樂揚邊說邊收拾東西,“文非,抱他上馬車,我們趁天還未亮,走小路出發。”
阮樂揚換了男裝駕車,沿小路平安抵達城門口附近,卻見氣氛異常緊張,何時城門口派了這麼多人把守?
阮樂揚微側頭,衝車內小聲道:“有些不對勁,你們千萬別出來,等我問清楚情況再說。”
玉兮清點點頭,心中的不安擴散至全身。
路人來來回回,一個個緊繃著臉,竟無一人出聲,阮樂揚攔住一人,悄聲問道:“大叔,發生了何事,爲何城門口守著這麼多官差?是不是在抓什麼江洋大盜?”
那人神情一黯,瞅了瞅城門,轉向阮樂揚小聲嘆道:“宮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嗎?什麼江洋大盜,他們是在抓咱們的前皇上和王爺啊。”
阮樂揚瞪大了眼睛,焦急道:“什麼前皇上,宮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那人似乎在害怕什麼,緊張的四處張望一眼,小聲道:“杜將軍起兵造反,*走皇上,取而代之,如今登基爲新皇,正到處捉拿前皇上呢。唉!造孽啊,你瞧瞧這滿街的告示,真是造孽啊!”
那人早已走遠,阮樂揚愣愣回不過神,直到馬車內響起爭執之聲。
玉兮清攥白了拳頭,正要衝著文非揮過去,阮樂揚攔住他,低聲吼道:“想活命,就別在這裡胡鬧!”
玉兮清冷冷一笑:“這命早就不想要了,活的如此窩囊沒用,還不如死!”
阮樂揚心疼的只想落淚,卻依舊強忍著笑了笑,罵道:“真傻!死了還如何與他們相見。”
“死了,一家人便能在黃泉路上團聚。”玉兮清也笑了。
“想的倒美!沒我的允許,閻王爺不敢收你。”阮樂揚笑的更深。
玉兮清直直望著她,黯然道:“就當是我無福分,毀了神醫的一世英名。”
“我認定的事不會變,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你倆都給我打起精神,看看牆上的告示,你父皇、玉兮梧、玉兮藍還有玉兮廷,所有人都在這裡,他們都還活著,咱們該高興,該慶幸,只要活著便有相見的一天。你如今要做的,不是哀怨自責,而是儘早離開這裡,到邊城找柳親王!只有柳親王的軍隊才能保住你父皇,助他奪回江山!”
阮樂揚執起繮繩,定定的望著前方,低聲道:“若聽懂、聽明白了,便給我躺好,此刻你們是病入膏肓之人,正要出城尋找神醫‘悟雪仙人’救命。”
馬車緩緩駛向城門,輪到他們時,阮樂揚靜了靜神,鎮靜自若的任那些官差打量盤問。
“車裡什麼人,都給我滾出來!”兩名官差見阮樂揚不是他們要抓的人,十分不耐煩。
“千萬別碰他們!”阮樂揚大喊一聲止住那兩人,誇張的拉扯開兩人,掩嘴小聲道:“官爺沒聞到臭味麼,裡面的人是我家少爺,前幾日染病臥牀不起,還把貼身小廝傳染了,如今這苦差落到小人身上,讓小人帶著少爺去找那什麼神醫救命呢。官爺千萬別過去,小心臟了官爺的貴體。”
兩人面面相覷,十分厭惡一般掩著鼻子倒退幾步,揮揮手道:“趕緊走,趕緊走!”
阮樂揚心中冷笑,拱手道:“多謝官爺,等小人救好少爺回城,一定讓少爺重金拜謝二位。”
兩名官差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救人如救火,還不趕緊帶你家少爺走!”
阮樂揚跳上馬車,甩了一鞭,大叱一聲“駕”,馬車漸漸跑遠。
救人如救火,誰說不是呢!
江英駕著馬車趕至竹屋之時,玉兮梧也恰恰醒來,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惱恨的捶著車壁,低吼道:“師父,您騙徒兒!”
玉兮廷上前勸慰道:“事已至此,三哥你別難過了,其實父皇說的沒錯,只要三哥還活著,三嫂就不會出事。還有,三哥你記不記得在皇宮的時候,那個帶面具的男子似乎與三嫂相熟,只要三嫂有危險,他總是出手相救,也許他會保護三嫂的。”
“他?”玉兮梧皺起眉頭,他自然也看到了宜黎殿下對柳冰幽不尋常的態度,但那人若與幽兒相熟,爲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隱隱藏藏之輩又豈會是真君子?
“三哥,人家說關心則亂,一定是你太在乎三嫂纔會亂了陣腳,如今咱們不趕緊保護父皇離開,到這裡做什麼?”
玉兮梧定定的望了望玉天璃,這才幾日,他的父皇已經蒼老疲憊至此。
他狠心揮去那個令他心痛的身影,扯出一絲笑。
“我要帶你們見一個人,一個你們做夢也想見到的人。”
玉兮梧想到玉兮清,神情略略鬆了鬆,擡頭卻見江英沮喪著臉,一臉自責的望著他。
“怎麼?他們不在了?”他跌撞著闖進竹屋,難道二哥已經出事?
“一定是見咱們遲遲不來,他們等不及便提早離開了。”江英寬慰著玉兮梧。
“不錯,他們沒事就好。”玉兮梧望望依舊整齊潔淨的小屋,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定,“阮神醫那樣聰明之人,一定可以保護二哥。”
“二哥?”玉兮廷眼裡滿是疑惑。
玉兮梧笑中含淚,跪在玉天璃面前,一字一句道:“梧兒不孝,瞞父皇八年之久,本以爲今日可以讓父皇與二哥團聚,沒想到,終究是遲了一步。”
玉天璃不置信的搖頭,又驚又喜道:“清兒,當真是清兒,他還活著!”
玉兮梧重重點頭,又神色黯然道:“二哥雖還活著,卻容毀腿殘,整日與輪椅爲伴。”
“容毀?腿殘?”淚水忍不住滑落,玉天璃痛呼不已,“清兒,我的清兒,你爲何不早點與父皇相見,父皇盡其一生,也會找人將你治好啊。”
“父皇放心,二哥身邊已有了一位名醫,她一定會治好二哥,梧兒向父皇保證,一定還父皇一個健全如初的兒子。”
玉天璃拉起玉兮梧,似責備又似心疼道:“你這孩子到底還瞞著父皇多少事,你只想著替父皇揹負重擔,有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多年來獨自揹負這麼多,你不累嗎?梧兒,你真是個傻孩子!”
玉兮梧含笑搖頭,他怎會累,以前不覺得,今後更不會,因爲他已經找到了陪他同甘共苦的那個人。
又是城門口,盤查行動仍在上演。
衆官差一一比對著畫像與過往行人,恨不得立刻抓到這幾人,能趕快交差不說,還能立功發財。
“走走走,不是罪犯還站在這裡幹嘛,滾!”粗魯的推搡開被盤查之人,兩名官差似要火冒三丈。
忽然,人羣裡出現一陣騷亂,路上行人到處躲避。
衆官差眼中一亮,忙迎上前陪笑道:“不知宜黎殿下大駕,還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