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覺得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就像身體被人抽空了一樣。
“親愛的旅客,您好,由於天氣原因,飛往加拿大KA5369航班將延機,給您帶來不便,敬請諒解。”
疼痛加劇,難受的快要死掉了。沈莫坐下來,閉著眼,深呼吸了兩次,才漸漸的緩了過來。
看著候機廳裡的人來人往,他們下一站是要去哪裡呢?也許,不管他們要去哪裡,至少現(xiàn)在都因爲(wèi)這個鬼天氣被困在了這裡。
百無聊賴,沈莫又一次從包裡翻出手機。近百個未接電話,再三確認(rèn)後,她纔敢肯定自己沒有眼花。
一看來電顯示,一半是餘清一,一半是陳景。
難道他也知道了?他怎麼知道的?無數(shù)個疑問在心底滋生。還有一條信息。發(fā)件人是陳景。
沈莫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是害怕還是激動?
“.......,因爲(wèi),我愛你。”
因爲(wèi),我愛你。
這麼久了,她就只等到了這麼一句話。不過所有的委屈都隨著這句我愛你煙消雲(yún)散。
迫不及待要給他打電話。沈莫知道不管陳景犯了多麼不可原諒的錯,她都放不下他。
她願意聽他的解釋,並接受他的道歉。
只是無人接聽。
“沈莫。”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臉,寬厚的雙手就將她擁入懷裡。是餘清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告訴她。沈莫有些喘不過氣,想要努力掙脫,卻逃不掉了。
在一片空白中,她坐上了餘清一的車。
一路上,他不停的重複著相同的話,沈莫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也不想聽。
因爲(wèi),現(xiàn)在留下來,只爲(wèi)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的急診室裡,生死未卜。
門口的燈暗淡下去,手術(shù)室開了。
“醫(yī)生...”陳靜雯不敢問,哭紅的眼裡全是乞求。
“病人現(xiàn)在情況很不好,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醫(yī)生雖然不想說出實情,怕打擊到她,卻又實在是無可奈何。
“我求你了,求你把他救活。我求你,求求你。!”她再次被擊潰,除了死死抓住醫(yī)生的袖口不放手,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哭聲,哀求聲一時間混合在一起,到底是分不清楚。
“這位小姐,請你冷靜一點。”旁邊的護士將她摻了起來。
怎麼冷靜?
這些年,他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現(xiàn)在轟然倒塌,她的世界必定成爲(wèi)一片廢墟。
陳靜雯慢慢推開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陳景此時躺在牀上,身上插滿了管子,手也被鐵架固定著,不能動彈。
微弱的呼吸聲,隨時都可能停下來。
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要往下淌,陳靜雯跪在牀前握住他的手。
“我求你,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離開我。就算我們只是做朋友,就算你要愛她,我也認(rèn)了,好不好?阿景。”
他聽不見,也不能回答。像死了一樣的沉睡著。
滂沱的大雨,將街道清洗的很乾淨(jìng)。城市一改往日的繁華,冷冷清清,它寂寞的矗立在這片土地上。
沈莫將手機死死的拽在手裡,她知道自己多麼渴望它能再次響起。不時的翻弄著,嘆氣聲傳入餘清一的耳朵裡,引起內(nèi)心一陣騷動和不安。
她在等電話嗎?
“沈莫。”他輕輕的將手放在她的手上,像是在安慰。
“我們是朋友,對嗎?”她將手抽出,看著窗外,就這麼急於撇清關(guān)係嗎?
“嗯。”不情願的回答著。
其實,他要做的不只是朋友。誰都知道。包括沈莫自己。
她低下頭,又撥了一個電話。同一個電話。
很久,還是無人接聽。
“我想要見見你。我在公司對面的臨岸咖啡廳等你。”猶豫了很久,還是發(fā)送出去了。
病牀邊上的儲物櫃上,手機屏幕亮起一次又一次,鈴聲與病房裡的氛圍格格不入。
陳靜雯拾起電話。
是她?
這個“兇手”還有臉打電話來嗎?滿腔的憤怒讓她心生妒恨,嫉妒她愛的男人喜歡這個女人到不顧一切,恨自己還不夠狠心。
將手機調(diào)爲(wèi)靜音後,毫不猶豫的將她打入黑名單,並刪除了所有記錄,包括那條短信。
好像沈莫從沒出現(xiàn)過在他們的生活中一樣。
“現(xiàn)在去哪兒?”圍著這座城市兜轉(zhuǎn)了幾圈,餘清一終於開口了。
“去公司對面的咖啡廳。”若有所思,心不在焉。
受不了這樣的沈莫,此時此刻他真想將她獨自一人丟在大街上,直至大雨將她的腦子淋清醒。
可是他做不到,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捨得不忍心也算是一種錯的話,餘清一願意將錯就錯。
他將車三百六十度掉頭轉(zhuǎn)彎。是在以這種方式發(fā)泄心裡的不滿嗎?
雨還是不願意停下來,咖啡廳裡的客人也寥寥無幾。沈莫走在前面,餘清一跟在後面。
“說吧,到底怎麼了?突然決定離開是怎麼回事?”
“沒有爲(wèi)什麼。”
他點燃了一支香菸,猛吸了一口。
“這裡不能抽菸。”沈莫指了指牆壁上的溫馨提示語。
餘清一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她大概沒能察覺出他臉上微妙的感情變化。
“我去上個洗手間。”他說。
無人應(yīng)答,好像剛纔的話是餘清一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水龍頭裡的水一直嘩嘩流著,他洗了一把臉,冰冷的涼水頓時刺激了他的毛孔。
還有心,它也跟著降了溫。
餘清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覺得好狼狽。爲(wèi)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值得嗎?
吧檯循環(huán)播放著蕭敬騰的《新不了情》。
沈莫看著靠窗的那對情侶,女的好像因爲(wèi)男的一句話生氣了,男的急忙上去哄著,求原諒,感情的世界裡總有一個人是被動的,最後男的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女的破涕爲(wèi)笑。
沈莫也笑了。
然後,她又陷入了沉思。
“他在哪?”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在看什麼?”餘清一走了過來。
沈莫眼神有些遊離,不想被猜透。
“我等人,你去忙吧。”她說。
“謝謝。”繼續(xù)補充道。
已經(jīng)習(xí)慣了,餘清一千穿百孔的心早已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有事聯(lián)繫我。”或許,只有這樣才能保留住自己僅剩的自尊心。
拖著疲憊的身體下了樓,雖然一夜未眠,卻毫無睡意。
一個下午過去了。
她在等。
九點過去了。
她還在等。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們已經(jīng)快要打烊了。”一個服務(wù)生走過來說出這句話時,沈莫看了看窗外。
已經(jīng)十點多了,暮色籠罩了這座城市,星星點點的燈光亮著。
她起身,看了看手機。沒有電話,沒有一個簡訊。那一瞬間只覺得一陣頭重腳輕,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情緒在浮動。
今晚要去哪呢?睡大街嗎?
“要我送你回家嗎?”一個聲音劃破黑夜。
還是他。
餘清一從始至終沒有離開,在樓下等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
“我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心情低落到極點,很累,想要好好睡一覺。
“要我收留你嗎?”
“可以被他收留嗎?”她問自己。
“走吧。難道要沿街流浪嗎?”餘清一看著發(fā)呆的沈莫。
街上很冷清,偶爾會聽到一聲貓叫,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些被人棄養(yǎng)的貓,每到夜深就會成羣結(jié)隊的出來覓食。
沈莫渾身直冒冷汗,她從記事起就怕貓科動物。沈莫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退。再三猶豫後,還是上了他的車。
“我們是朋友,對嗎?”餘清一說。
沈莫點點頭,或許是真的累了,覺得現(xiàn)在說上一句話都很吃力。
“朋友之間應(yīng)該互相信任的。”嘴角微微上揚,與堅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睛勾勒出了一個立體的五官。
眼前的餘清一,不適合做戀人,卻真的很適合做朋友。也許這是一種自私的想法,只爲(wèi)了心安理得的獲取他對自己的好,不用負(fù)任何責(zé)任。
“可是,你和我註定不能做朋友的。”沈莫還算沒有被衝昏頭腦。
“爲(wèi)什麼?”
“因爲(wèi),你對我的好早就超越了朋友的範(fàn)圍。”
“我...”無話可說,因爲(wèi)她說的全是實話,沒辦法狡辯的。
“餘清一,說實話,你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以後,我真的有動搖過,想要忘記過去,跟你過簡單的生活。這種衝動不止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腦子裡。可是...”
“可是什麼?”一個急剎差點讓兩人撞到車子的前窗上。
沈莫捋了捋因爲(wèi)身體前傾凌亂了的頭髮。她說,
“因爲(wèi)你太錢了。”
這算什麼理由,餘清一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因爲(wèi)你太有錢了,我跟你在一起纔會自卑,我討厭這種感覺,像是寄人籬下。”她說的很認(rèn)真,不管這個男人聽了過後是不是還會再嘲笑一次。
“那如果有一天我過的跟個乞丐一樣,你就會接受我了嗎?”
“不會。”
“爲(wèi)什麼?”
“如果是那樣,你拿什麼來保證我不會風(fēng)餐露宿?”
“沈莫,我突然覺得,你對你的另一半要求真高。”
“有嗎?其實,我只是想過簡單的生活而已。”
車緩緩的停在了院子裡,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大廳裡的燈還亮著。
“你睡臥室,我住客房。你知道的,還是樓上左轉(zhuǎn)第一個房間。”餘清一心細(xì)的安排著。
“如果你沒有地方去,可以暫時住在我這裡。反正接下來的幾天我都不在家,生活上有什麼問題找柳媽他們就行。”
沈莫放下行李箱,將挎包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了她的錢袋子。
“給你的。”幾張毛爺爺憑空而降,出現(xiàn)在餘清一的眼前。
“這是做什麼?”眉宇間是不解。
“或許這幾百塊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但對我來說,只有你收下了,我才能在這裡住下去。就當(dāng)是預(yù)付一部分房費。”沈莫一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只好接過來,揣在了包裡。
“柳媽,這幾天沈小姐要住在這邊,每天把三餐按時做好。”餘清一不厭其煩的強調(diào)著,已經(jīng)是吩咐第三遍了。
“還有,儘量簡單一些。”看來剛纔的談話,他都放在了心上。
“是,少爺。”
折騰了一天,沈莫很累,一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就倒在在牀上睡著了。
這天夜裡,她重複的做著同一個夢。夢見滿身是血的陳景站在雨裡,嘴裡喚著自己的名字。
忽然驚醒,驚嚇過度的沈莫,滿頭大汗,急促的呼吸聲漸漸的平定了下來。
“還好,只是一個夢。”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