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簽證都辦完了,沈莫站在簽證所的大門前,仰頭看見頭頂?shù)哪瞧炜眨魈旖K於就要走了。
是該好好慶祝一下。
“喂,在哪裡呢?”溫柔的不像話了。
“今天怎麼陰陽怪氣的?是不是遇上啥事了?”沈莫一改往日的風格,不禁讓陸小白心生質(zhì)疑。
“好言相對,還不習慣了你?”
原來,兩人的交流方式已經(jīng)在不知覺中習慣了冷嘲熱諷,針鋒相對。
“對嘛,這纔是我認識的沈莫嘛,剛纔嬌滴滴的那股勁,讓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姐姐今晚請客,還是老地方怎麼樣?”
“可是我...”陸小白看著離她不遠的阿遠,吞吞吐吐。友情在愛情面前,“一文不值”了嗎?
“沒可是了,你今天不來,估計要等上兩三年才能見得到我了。”像是開玩笑,又一本正經(jīng)。
“怎麼了?”
沈莫前些日子發(fā)生的那一串倒黴事讓她同情之餘,又有些擔心。
“今晚六點,你來,就知道了。”
整個上午,陸小白都心不在焉,杯子都打碎了幾個。五點半還不到,她就急匆匆的趕去了。
餐廳有些客人,但不多。
她選了個靠窗的位子,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安心,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讓人坐立難安。
六點零三分,她實在是按捺不住了。
“不是說好六點嗎?怎麼還沒有來?你這個人能守時點不?”急的想從窗口跳出去了。
“在馬路對面,今天堵車,我也沒辦法。”
“那你快點。”
六點十分,沈莫終於出現(xiàn)在了陸小白麪前。
“你整整遲到了十分鐘,今天非要你買單不可。”霸道的本性露出了長長的尾巴。
“說好我請客的。”她看著一臉憋屈的陸小白,有想笑的衝動。
“還不老實交代,你到底怎麼了?”
“我要走了。”沈莫坐下來,喝了一口水。
“走?去哪?”
“加拿大。”
“你發(fā)瘋了吧。”
“我認真的。”
她看沈莫不像是在開玩笑。自己該高興還是難過?情緒糾集成一團。
“哎呀,我是去培訓,又不是嫁過去了,等幾年會回來的。”沈莫安慰著可憐巴巴的她。
“那萬一哪天,你要被那些藍眼睛黃頭髮的老男人看上了,估計就回不來了。”嘟囔著嘴巴,說的跟真的似得。
“如果是那樣,你就來看我唄,順便帶上份子錢。”
“明天我送你吧?”
“算了。我一個人靜靜的來,輕輕的走。萬一你到時候要死要活的求我留下來,怎麼辦?”
“真不要我送送嗎?”再三確認。
沈莫搖搖頭。
還好,陸小白沒有哭的梨花帶雨,沈莫也沒覺得難分難捨,兩人之間還像是平時一樣。
雖然陸小白對愛情三心二意,但對友情還算忠貞不二的。這樣的朋友,沈莫一直都很珍惜。
所以,在樓下分別時,沈莫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路上的行人,不時的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
“我會想你的。”沈莫說。
“好了,明天還要飛加拿大呢,回去好好睡一覺,如果那邊呆著不習慣就回來,姐姐養(yǎng)你。”陸小白催促著沈莫。再這樣下去,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聲痛哭。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幕裡。
凌晨兩點。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將陸小白從夢裡驚醒,她睡眼惺忪的拿起電話,真有把它丟進馬桶的衝動。
“幹嘛呀?半夜不睡覺,打什麼騷擾電話?”
“你最近和沈莫聯(lián)繫過嗎?我打了好多個電話她都不接,我擔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是餘清一。
“大哥,這個點是個正常人都早該睡了。再說了,人家明天還要飛加拿大呢。”她打著哈欠,睡意又一次襲來。
“加拿大?
“你不知道嗎?”
像是晴天霹靂,整個世界都快要坍塌了。
一夜未眠。
客廳裡是一地的菸頭,還有那碎成渣的玻璃。風吹進來,血腥味開始擴散,最終瀰漫了整間屋子。
餘清一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傷口再一次因撕扯而裂開,頓時,紅色的液體聚集成一條線,順著指縫滑下。
沒關(guān)係,已經(jīng)麻木了。
“沈莫,就算你要逃,也不需要逃到那麼遠的地方。”空洞的眼神裡藏著的是絕望嗎?
暗淡下去的屏幕忽然又亮了起來。是一條簡訊。沈莫傳的簡訊。
“餘清一,我走了。對不起,原諒我還是沒能鼓起勇氣當面跟你道別。”
他慌亂的將電話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關(guān)機?是故意的嗎?故意讓我遇見你,再故意躲我遠遠的。
餘清一篤定的認爲這是她的一手精心策劃好的。
“沈莫,就算翻遍整個世界,我也要找到你!”這個男人已經(jīng)瘋了,瘋到無藥可救。
“幾點的飛機?”他的話一語中的,絕不拖泥帶水。
“什麼幾點啊?人家還在睡覺,你能不能...”
“我問你幾點!”像是一隻發(fā)怒的獅子,從來都很溫文儒雅的餘清一發(fā)起火來,著實驚嚇到她了。 WWW ?TTKΛN ?Сo
“沈莫嗎?”
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上午。”
“啪”電話就這樣乾淨利落的被掛掉了。
“阿海,查一下今天上午飛加拿大的航班,立刻馬上,一分鐘後給我回復(fù),超過一分鐘,明天就不要來公司上班了。”
阿海是餘清一最得力的助理,跟他快5個年頭了。
時間彷彿被壓縮到了一點,雖然註定不夠用,可餘清一不管,就算是這樣,他也要抓住它。
在房裡踱步,來來回回。
一分鐘後,電話響了。
“陳總,上午只有一班,十點二十。”聲音顫抖,還好有驚無險。
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九點五十七,還有二十幾分鍾。
現(xiàn)在趕過去,還來的及嗎?
餘清一顧不得那麼多了,衝出門,慌亂的上了車。一路狂飆,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
“港龍航空公司,KA5369,從浦東前往加拿大的旅客請注意,您所搭乘的班機現(xiàn)在開始登機,請由D59號登機閘口登機,謝謝。”甜美的聲音在侯廳機裡一遍又一遍的廣播著。
沈莫站起身來,打開手機,二十多個未接來電。他終於還是知道了。
他會來嗎?一個念頭從沈莫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僅僅停留了幾秒鐘。
拉著行李箱,看了看門外,沒有那個熟悉的影子。
是失落嗎?
算不上。
餘清一,這個熟悉的名字就要被遺落在這座城市,包括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還有關(guān)於他的所有都將成爲一段記憶,深埋心底。
沈莫感激他,卻不能愛上他。
離別總是讓人無限感傷。上次街角的偶遇,讓沈莫明白學生時代的白衣少年,即將成爲人夫。
或許每個人都配得到幸福,自己是個例外。
一個“愛”她的人,她不愛。一個“不愛”她的人,她忘不了。
這是不是就是宿命,她想。
廣播再次響起。
真的該離開了,只需要十幾個小時,就能越洋過海。那裡有陽光,有沙灘。還有新的生活。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雯,上次給你的資料有份數(shù)據(jù)出錯了,我修改了一下。喏,給你。”陳景將U盤遞給她。
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阿雯伸出去的手懸在了半空中。
“陳總,文宇出版社的楊總來了,說是上次我們轉(zhuǎn)給他們的那批客戶出了問題,現(xiàn)在正在候客廳等您。”縝密的汗珠在額頭細細的鋪了一層,看來已經(jīng)被罵的狗血淋頭了。
“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臨危不懼的女強人風範,果然不愧爲橫行職場多年的陳靜雯。
“阿景,你幫我把資料拷到電腦上就可以了。”
高跟鞋的踢踏聲,漸行漸遠。
陳景插上U盤,移動著鼠標,複製粘貼。就在那一瞬間,桌面右上角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中。
他看了看那半掩著的門,雖然覺得不妥,但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陳景還是點開了文件。
傑西編輯社出國培訓申請表。
申請人是沈莫。
地點是加拿大。
那幾個簡單字讓陳景的心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連眼睛都有些生疼。
阿雯竟揹著自己,將讓她隻身離開A市。不管她是無意或有心,陳景是真的害怕了。
這個令人恐懼的女人。
而她呢?還在這個城市嗎?
他瘋了一般衝進了候客廳,當門被重重的摔開時,陳靜雯被嚇到了,因爲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陳景。
“阿...景...”聲音有些發(fā)顫,內(nèi)心隱隱不安。
“我要你馬上告訴我,沈莫現(xiàn)在在哪兒?廢話什麼的都他媽別說。”眼睛發(fā)紅,面無表情的他,或許只剩下恨了。
“阿景,冷靜一下,待會我再跟你解釋。”就算是事情敗露了,陳靜雯也沒有一絲慌亂。
這一幕早就在她預(yù)料中,只是來的早了些。
“我的客人還在,你也不想讓我難堪,對吧。”
是的,陳景不會讓她難堪。他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只留下一聲冷笑和滿臉的蔑視。他跨出門的那一刻,陳靜雯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原來這一步棋還沒走就已經(jīng)先輸了。
“陳總,你沒事吧。”突如其來的一幕也讓這個局外人覺得心驚膽戰(zhàn)。
她擺了擺手。很久後,試圖站起來,卻無能爲力,溫熱的淚從她眼瞼滑落。
十月份的天氣總是多變,剛剛還是陽光明媚,現(xiàn)在又開始雷雨大作。碩大的雨點很快讓街道變成了河道。一輛輛飛馳而過的車下濺起一道道水花。
沈莫的電話依然關(guān)機,這讓兩個男人都很懊惱,心浮氣躁。
車在加速前進,陳景一遍又一遍的撥打著那個倒背如流的號碼,希望能有接通的一線生機。
“傳個簡訊”,當這個想法出現(xiàn)在陳景的腦海裡時,他就毫不猶豫的去做了,只爲了那一丁點的可能性。
又一次加速,引擎聲像是在咆哮。
雨也越下越大,它們狠狠的砸在車窗上,像是要急切的穿透玻璃。
“我知道畢業(yè)那年是我傷害了你,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誤解我和陳靜雯。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跟你解釋清楚,這些年我已經(jīng)習慣了你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裡,你能留下來嗎?因爲...我愛你。”如果再不坦白,也許這輩子就沒有機會了。
這是真實的陳景,也是不爲所知的陳景。
他輕按確認鍵發(fā)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間,一陣刺耳的急剎劃破了這條沉靜的街道。一輛滿載貨物的貨車幾乎將他的越野車完全壓在了下面。
地上長長的劃痕很快就被雨水洗刷乾淨,只剩下淺淺的印跡。雨順著變形的車窗一點一點滲透進來,歡快的灑在陳景的臉上,那片妖豔的紅色滲透了頭髮,和著雨,慢慢流向遠方。
他用盡全身力氣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緊握在手裡的手機,彷彿看到那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齊發(fā)女孩,她笑的真好看。
整個世界都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