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剛過，胡文海總算離開了烏克蘭。

東歐的情況正隨著九十年代的到來而陷入最糟糕的情況，羅馬尼亞的通道因爲齊奧塞斯庫被打死在牆角而切斷。

烏克蘭本地同樣有陷入動盪的趨勢，曾經(jīng)強大無比的華約軍隊呈現(xiàn)出崩潰的趨勢，整個東德看起來似乎都風雨飄搖。

蘇聯(lián)和整個華約，局面看起來都越發(fā)的撲朔迷離起來。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局面變化的這麼快。”

胡文海站在機場的跑道上，準備在登機前再盡力的勸一勸尤利婭。

畢竟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他和幾乎所有未來的地球人都非常清楚，恐怕並不會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齊奧塞斯庫和他的家族完蛋了，好在我們的貿(mào)易現(xiàn)在可以直接在烏克蘭的港口登陸。但這一切都還只是開始，誰也不知道未來兩年裡烏克蘭將會面臨什麼。”

寒風裡胡文海幾乎是呵氣成冰，卻仍然不厭其煩的浪費著口水，希望能夠說服尤利婭：“哪怕是爲了娜塔莉亞，你和孩子都應該儘量遠離危險不是嗎？如果烏克蘭出現(xiàn)羅馬尼亞的情況，你知道我會多麼擔心你們倆的。”

“那就不要走！”

尤利婭緊緊的抱住胡文海，聲音有些發(fā)悶：“你說過的，這次會盡可能多留一段時間，陪伴我和娜塔莉亞，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shù)！”

“哎！”

胡文海也不由長嘆一聲，搖頭道：“羅馬尼亞出了那樣的事情，我的祖國需要我現(xiàn)在回去，我是在這個問題上最有發(fā)言權的人。我也想多陪陪你們兩個，我們這麼多年不見，心裡真的很想念你們。可是我不能多留了，國家需要我。”

胡文海說話有些前後混亂，顯然自己心裡也非常糾結。但一邊是國內(nèi)對蘇、對東歐變局的緊急召喚，另一邊是幾年不見的女兒和孩兒她媽，心中的糾結可想而知。

“放心吧，尤利婭！”

胡文海將尤利婭扶著肩膀推出自己的懷抱，認真的說道：“我這次回國不會太久的，很快就會回來。烏克蘭的局面不可能不受到羅馬尼亞的影響，你既然不走，那我一定要陪你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尤利婭微微皺眉，搖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親愛的。不過羅馬尼亞只是羅馬尼亞，他們選擇了自己的道路而已。烏克蘭、烏克蘭對於蘇聯(lián)來說太過重要，不可能陷入到羅馬尼亞那樣的境地吧……”

不論對胡文海有多少感情，尤利婭的祖國畢竟是烏克蘭。聽到他對烏克蘭局勢的判斷，難免不會感到心裡有些難以接受。

“何況羅馬尼亞的局勢如果能夠迅速平息下來，也未必就會對其他國家產(chǎn)生太大的不良影響，蘇聯(lián)總歸是不會眼看著東歐這種狀況繼續(xù)蔓延纔對……”

“你說的這些情況，首先得有一個靠譜的領導者才行。以戈爾巴喬夫的能力，任何糟糕的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你覺得羅馬尼亞的局勢是能夠短期內(nèi)結束的嗎？羅馬尼亞人處決了齊奧塞斯庫，接下來就到了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那裡很快就要成爲一間地獄，羅馬尼亞的工業(yè)將會徹底破產(chǎn)，雛妓成爲主要的創(chuàng)匯手段，這個國家在未來二三十年裡，將品嚐自己釀造的苦果。”

“齊奧塞斯庫確實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羅馬尼亞人卻將國家的困境全部歸結到這個人身上。他們以爲殺了這個人，所有人就都能過上富裕的生活。羅馬尼亞人會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但齊奧塞斯庫的悲劇卻不會給蘇聯(lián)的官僚們造成一丁點啓發(fā)。”

胡文海忍不住仰天長嘆，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尤利婭你看吧，接著就是蘇聯(lián)自己都自身難保。這世界上其他站在岸上的國家，會像禿鷲一樣，在蘇聯(lián)的屍體上大快朵頤。”

“不，不會的！”

尤利婭被胡文海的話嚇的花容失色，連連搖頭，眼睛中充滿了欲滴的淚水：“怎麼會呢，強大的蘇聯(lián)，堅不可摧的聯(lián)盟——”

“親愛的，你有辦法的對不對？”尤利婭對胡文海的話沒有一丁點懷疑，懷疑胡文海國際視野的人都已經(jīng)得到了充分的教訓，也正因如此一股巨大的恐懼將她包圍起來。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的男人並不是那麼優(yōu)秀，也許這一次他會錯上那麼一點。

“請你救救蘇聯(lián)吧，請救一救我的祖國！”

胡文海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在尤利婭希冀的目光下，全然不發(fā)一言。

眼看著她的目光從熱切的期盼，到懷疑和動搖，最後變成一片冰涼。

拯救蘇聯(lián)？

胡文海下意識的就把這個可能排除到了選項之外，這個任務哪怕是超人來做，哪怕是此時他魂穿戈爾巴喬夫或者是代替里根執(zhí)掌美國，這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拯救這列正在狂奔向脫軌的列車了。

這tm的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你放心，尤利婭。”胡文海輕輕的拍著尤利婭的後背：“不論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我保證，保證不會讓你和女兒受到一丁點的傷害。這是我胡文海的保證，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fā)誓。”

登機前最後的別離持續(xù)了很長的時間，好在沒人不開眼的來提醒胡文海要遵守機場的起飛時間。塔樓裡的領航員旁邊站著的克格勃絕對細心周到，給與了胡文海和尤利婭充分的照顧。

但這段短暫的時間終究還會有盡頭，胡文海不得不踏上了登機的通道，向著滿含熱淚的尤利婭揮手道別。

齊奧塞斯庫夫妻被槍決並不是這幕大戲的結局，只能算是連開幕都沒有演完的第一小節(jié)而已。

胡文海知道，自己確實很快就會再次回來。時間已經(jīng)不多，一切準備都已就緒，他必須說服國內(nèi)成爲分食蘇聯(lián)屍體中禿鷲的一員。

如果尤利婭知道胡文海心中的計劃……

胡文海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自己？可是從一開始，他就已經(jīng)把自己的態(tài)度表達的非常明確，祖國是絕對高於這段感情的。

實際上相信尤利婭的內(nèi)心同樣如此，這段兩人之間的感情，不能說是虛僞或者欺騙。不論是他還是她，同樣都深愛著對方。

尤利婭絕對是真實的愛著胡文海，內(nèi)心將他當成是自己的丈夫。但爲什麼會愛上他？兩人最開始的時候，尤利婭只不過是希望能夠通過這種方式，將胡文海口中的情報套取出來而已。

接著是胡文海不斷成長，而她又生下了娜塔莉亞，兩人才真正產(chǎn)生了感情。

尤利婭是因爲熱愛著自己的祖國，因此才深深的愛著胡文海。而胡文海則是因爲娜塔莉亞的存在，才說服自己愛上了尤利婭。

兩人的開始雖然有些兒戲，動機或許不那麼純潔和簡單。但兩人之間的感情經(jīng)過這麼多年的發(fā)展，名爲愛情的東西同樣也已經(jīng)在心中生根發(fā)芽。

尤利婭噙著熱淚向著緩緩啓動的飛機揮手，引擎的轟鳴聲在她的耳邊響起。

直到飛機最後在強大動力的推動下躍入藍天，她仍然久久沒有挪動自己的腳步。

科羅廖夫開著克格勃的吉普車過來，從車上拎著一件皮衣跳了下來，輕輕的爲她披上外套，長長的嘆了口氣。

“好了尤利婭，胡文海畢竟不是蘇聯(lián)人，他沒有這個義務爲了蘇聯(lián)而付出自己的全部去賭博那一丁點希望。”

作爲克格勃世家，顯然喬沃維奇家族並非對即將來臨的狂風驟雨毫無知覺。對胡文海所描繪的那種未來，科羅廖夫顯然比尤利婭更加深信不疑。

但面對浩浩湯湯的大勢，科羅廖夫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寄希望在自己這個貌似無所不能的妹夫身上了。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溺死前想要抓住最後一顆稻草。

“不，還是有辦法的。”

尤利婭用力咬著嘴脣，堅強的說道。

隨著時間推移，蘇聯(lián)國內(nèi)情況越來越表現(xiàn)出糟糕的趨勢。尤利婭看在眼裡，早就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爲了自己的祖國，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辦法？什麼辦法？”

科羅廖夫搖頭：“胡文海是中國人，哪怕他有這個想法，中國高層也很難按照他的想法對蘇聯(lián)做出全面的支持。這是政治，不是他能影響到的。”

“我……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改變現(xiàn)在的局面，但是我知道，如果是胡文海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尤利婭堅定的說道：“我能做的，就是讓他堅定的站到我的身邊來。”

“你想怎麼做？”

科羅廖夫皺起眉頭，有些不祥的預感。

“哥哥，你聽到了。他說‘這是我胡文海的保證，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fā)誓。’，我和娜塔莉亞是他一定會守護的人。”

尤利婭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如果我和蘇聯(lián)、和烏克蘭站在了一起，我如果成爲這個國家的化身，那麼保護我就必須要保護這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