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梅氣得踢了林方曉一腳：“叫你別吃偏要吃，你看，吃壞了吧，你就是活該！”轉頭問老大夫：“那怎麼辦呢？”
老大夫正在寫藥方：“稍安勿躁，喝幾天藥就好了。”
“可是您看她現在難受得緊，要等藥熬好還得好一會呢，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先止疼的？”
老大夫想了想道：“鍼灸吧，老夫給她施針疏通調理一下，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那太好了，大夫，辛苦您了。”
老大夫拿出一盒明晃晃的銀針，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施針必須除去衣物，她一個大姑娘家的也不方便，就在足底施針吧，這位姑娘，你幫她脫下鞋襪。”
林方曉一直渾渾噩噩的，直到老大夫拿著長長的銀針在她腳上比劃的時候才明白將要發生什麼事，她從小就是極怕疼的人，最怕的就是這些尖尖利利的東西，所以從小到大連針線也不肯拿的，至今連個鈕釦都不會縫，要是這麼長的銀針扎進腳底，那得有多疼啊，林方曉尖叫起來：“不要啊，我不要扎針啊！”
易楊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林方曉狂魔亂舞般揮舞著手腳尖叫的情景：“發生了什麼事？”
蘇小梅言簡意賅地回答：“大夫要給方曉鍼灸，她不肯。”
易楊走過來緊緊握住林方曉的雙手，在她耳邊沉聲道：“別怕，銀針紮在穴位上，一點兒也不疼的。”沉穩的語氣奇蹟般地安撫了林方曉，她靜了下來，乖乖地讓大夫扎針，不過還是害怕得不敢看，整個頭埋在易楊的懷裡裝鴕鳥。
易楊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沒事，沒事，很快就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噗嗤”一笑：“好啦，大夫都已經施完針了，你們兩個可以鬆開了吧？”
易楊連忙放開林方曉，見她羞紅了雙臉，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裡癢癢的滋味頗爲受用。
易楊站起身來向老大夫瞭解情況，林方曉悄悄拉過蘇小梅：“你怎麼把易大掌櫃叫來了啊！”
蘇小梅委屈道：“我沒錢了啊，讓人去喜福順找人，怎麼知道會找上他嘛！不過他剛纔進來的時候一臉緊張的神色，看起來是真的很擔心你的呢！”
易楊這時候已經弄明白了事情原委，臉色一冷正想開始訓她：“林方曉你多大的人了……”
林方曉馬上可憐兮兮地道：“對不起，易大掌櫃，這麼晚了還要麻煩您過來……”
易楊看見林方曉躲躲閃閃、驚慌失措的眼神，還有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突然間心就軟了：“行了，我不罵你了，你別哭。”
蘇小梅也走過來道：“謝謝易大掌櫃，方曉這裡也沒什麼事了，一會她喝過藥我就送她回去。”
易楊道：“不用了，蘇姑娘先回去吧，我帶方曉回去就行。”
“這，不是太好吧，太麻煩易大掌櫃了。”
“不麻煩。”
“不要丟下我！”林方曉眼巴巴地瞅著蘇小梅，試圖用眼神與她交流，蘇小梅看看易楊又看看林方曉，心想與其得罪易大掌櫃，還是得罪林方曉比較好一點，於是順溜地道：“那方曉就交給易大掌櫃了，我先走了。方曉，明天有空再去看你。”說完飛快地溜走了。
易楊盯著林方曉一口不剩地喝完一碗苦藥，拎起配好的幾服藥，俯身就把林方曉打橫抱了起來：“走吧！”
林方曉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不，不用了，易大掌櫃，我自己能走。”
易楊一言不發，大踏步向前走著。
林方曉想了想又建議：“要不去找輛馬車吧！”
“麻煩！”易楊吐出兩個字。
林方曉無法，只得儘量地縮著身體，徒勞地以期減輕自己的重量。
易楊摟著她的手臂突然緊了一緊：“老往外靠幹什麼，想摔下去啊！”嚇得林方曉更不敢動了。
幸好一路上直到回到喜福順林方曉自己的房內，都沒遇上什麼人，不然林方曉以後可都不敢再見人了。
這一次吃傷了腸胃，第二天醒來一點兒胃口也沒有，看見廚房送進來的食物懨懨的，看也不想多看一眼。易大掌櫃進來見她如此模樣，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陳秋娘端進來一碗乳白色半透明的熱湯，嫋嫋白氣中隱隱有一股米香透出，聞起來只覺得熨帖，並沒有反胃的感覺，林方曉接過來喝了一口，清甜可口，溫溫潤潤的，十分舒服。
“這是米湯嗎？可是又比平常的米湯好喝了許多，到底是什麼呀？”林方曉問陳秋娘。
“易大掌櫃說是靈露飲，說是從前宮中傳出來的方子呢，做著可不簡單呢，我方纔在廚房裡看到的，把梗糯米淘洗乾淨，和上水放入甑中，用桑柴火蒸透，甑底放一隻長頸空口的大銀瓶，要等到糯米溶成液，出了清汁，流到銀瓶裡，才成了這靈露飲。”
“這是易大掌櫃親手做的？”
“可不是嘛，易大掌櫃這都多久沒親手做菜了，咱們這些後頭纔來喜福順的都沒福氣嚐嚐易大掌櫃的手藝呢！方曉你好福氣啊，易大掌櫃還親自給你了一鍋雞豆粥，在竈上燉著呢，說是等你有胃口了再送過來。”
雞豆粥是把新鮮的雞豆磨碎，加山藥、茯苓，慢慢的熬到水米融洽，柔膩合一。雞豆的清香混合著粳米的甘甜，口感絕妙，也十分適合胃口不佳的病人食用。
這一場病林方曉足足養了五六天才完全好了，期間蘇小梅抽空過來看了她三次，喜福順的衆人也紛紛表示了關心和慰問，就連易大掌櫃，也一天三次地往她房中跑，安排她的一日三餐不算，還每次都要盯著她把碗裡的藥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害得林方曉想找個機會偷偷倒掉半碗也沒法子，想不明白他怎麼就這麼有空呢！
躺了幾天，有人就開始八卦了：“我說方曉啊，你都病成這樣了，怎麼小華大夫也沒來看看你呀？”
林方曉沒好氣地回答：“大家沒親沒故的，他幹嘛要來看我呀！”
問話的人就不敢再出聲了，林方曉被甩的消息卻半天之內傳遍了喜福順的上上下下，爲啥大夥兒都那麼篤定被甩的是林方曉而不是華喬安呢，這不是明擺著的嘛，人家小夥子條件好著呢！
雖然易大掌櫃還批了好幾天的假讓林方曉好好歇歇，但在屋內躺得久了全身骨頭都疼，林方曉閒來無事跑去廚房幫忙，廚房的人把她往外趕：“小姑奶奶，您就別來禍害咱們了，易大掌櫃可是親口吩咐了讓您歇著的，回頭您要是累出個什麼事咱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林方曉大大咧咧地也不與他們計較，拎了張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摘豆角。
摘著摘著耳邊多了一道呼吸，林方曉扭頭一看，一張放大的臉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差點沒把林方曉嚇得摔下板凳，連忙搬著屁股底下的小板凳挪開了幾步，拍拍胸口道：“秦子晉，你過來好歹也出個聲啊，被你嚇死了。”
秦子晉笑嘻嘻地蹲在林方曉身前，臉上討好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滲人，林方曉忍著心中惡寒問道：“你有事嗎？”
“嗯！”秦子晉點點頭，“我特地從杭州趕回來，就想問你一句話，你跟那個華喬安，分了？”
林方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是啊，那又怎麼樣？”這個人，以往都沒看出來是這麼八卦的呀！
“那太好了。”秦子晉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
林方曉一把豆角甩到他肩膀上去，轉身就要走：“幸災樂禍很好玩嗎？”
秦子晉連忙拉住她：“不是，方曉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個華喬安狗眼不識珠玉，方曉你這麼好的姑娘都不知道好好珍惜，你早點離開他是對的。”
“這話還差不多。不過這關你什麼事，值得你專程從杭州趕回來？”
秦子晉的臉莫名其妙有點微紅：“其實，我想說的是，方曉，我家中只有爹孃和兄長、大嫂，人口簡單，相處和睦，家中在杭州有數處房產和商鋪，郊外也有兩處田莊，現在皆由兄長管理，家境算得上是殷實。我本人在杭州喜福順分鋪也有三成的份子，每月當掌櫃的月錢五十兩，分紅約有四五百兩，養家餬口不成問題。我一不嫖二不賭，喝酒也僅僅是在應酬客戶的時候會喝一點，平時滴酒不沾，爲人還算知情識趣，會疼女人……”
林方曉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哦，你條件挺好的。”
秦子晉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鼓起勇氣道：“那麼，方曉，你願不願意跟我？”
林方曉大驚失色：“秦子晉，你不是在發燒說胡話吧，怎麼會突然起了這樣的念頭？”
秦子晉認真道：“我不是在說胡話，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戲弄與你，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只是之前我覺得自己一事無成，沒有資格說些什麼，可是等我當上杭州分鋪的掌櫃，正想向你表明心意的時候，卻聽到你和華喬安在一起的消息，你不知道當時我的心裡是多麼的悔不當初啊！好不容易知道你們分開，我就馬上趕過來了，方曉，這次我不願意再遲了一步讓自己悔恨終身了。”
這是林方曉絕對沒有想過的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緊張得直絞手指。
“可惜這次你又遲了一步。”林方曉吃驚地回頭一看，那沉著臉向這邊走來的，不是易大掌櫃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