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茶話會(二)
一條油光水滑的及腰長辮,一身火紅鮮豔的薄襖,一把暗黑色的二胡,我從下往上看,正對上一雙黑珍珠似的大眼睛。
嘿,果然是個唱小曲兒的,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水靈姑娘!
她瞟了我一眼,突然咯咯笑起來,指著我道:“我認識你!”
哎唷,這年頭的姑娘也這麼前衛大膽,用這種男人使爛了的方式搭腔啊。
我對著姑娘露齒一笑,“姑娘記錯人了吧。”
“你是冷麪喬生喬渚笙,別以爲你打扮成了傻挑夫我就認不出了,哼。”姑娘把辮子一甩,“上次若不是因爲你,我那一票生意怎麼能跑!”
她這樣直剌剌地喊出了喬渚笙的名字,我的心頓時突突跳起來。江湖上見過喬渚笙的人不多,可爲何偏偏在此處遇到了個冤家。
姬月追就在身旁,呵,也罷,反正我當日就同他說過我是喬渚笙,只是他自己不信而已。
好在旁人聽到了她的話都沒什麼反應,喝酒的照喝,逗狗的照逗,賣東西的照賣,喬渚笙這麼一個小嘍囉,恐怕根本就不是他們所關心的。
“剛纔是你要聽曲兒嗎?”長辮子姑娘睜著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問姬月追。
姬月追舉起扇子,“正是。”
“哈,同喬渚笙形影不離,又拿了一把畫了蘭花的扇子,你肯定是玉飲香!”她撅起嘴,“我纔不給大淫賊唱曲兒呢!”
“對,姐姐,咱們不能給大淫賊唱曲兒!”小丫頭居然也義正言辭地說。
我在心底暗笑,姬月追你也被罵的時候。
“姑娘們,話可不能這樣說。”姬月追居然同他講起理來,“我在窗前賞花,誇了一句小蝴蝶,那蝴蝶一高興就在身邊流連,沾染了我一身花粉,你說這是我的錯麼?”
“當然不是。”小丫頭人小嘴快。
“那就行了,我在路上遇到了美女,禮貌寒暄幾句,人家就對我有意,難道這也是我的錯嗎?我憐香惜玉,不忍教伊人害了相思病,難道這就要稱作淫賊?”
“好像不該。”長辮子姑娘也喃喃道。
姬月追拱手抱拳,“兩位姑娘爲我說了句公道話,玉某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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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他居然將錯就錯自稱是玉飲香!我驚詫地瞪著姬月追,他卻連掃都沒掃我一眼。
該不會……他這麼做,該不會是早就有準備吧。越看他的表情越有這種可能,該死,老子又被他耍了一回,我在身下握緊拳頭。
手背上傳來一陣溫暖,卻是被人用指尖輕輕劃過的觸感。我連忙把手縮回袖子裡,偏過頭不去看他。
“不知這回姑娘可否爲在下唱一曲?”姬月追繼續道。
“好吧,我就給你唱一曲。”說話的卻是那小丫頭!
長辮子姑娘找了個位子坐下,聚精會神地拉起手中的二胡,而那小丫頭頭一揚,姿勢一擺,就開了嗓子唱起來。你別說,她唱得真不賴。
姬月追一邊含笑點頭,一邊品酒吃菜,好不愜意!我在旁邊覺得渾身都難受,那水靈的美女也無心欣賞了,只希望能有個關鍵人物出場,告訴我這些人到底在幹什麼就行。
一曲唱罷,小丫頭伸出小手,“公子,給錢吧。”
“要多少?”
“不多不多,一萬兩!”小丫頭露出兩顆虎牙,還仰著頭對那長辮子姑娘道,“姐,我是不是開價太低了?”
果然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簡直是敲詐。一萬兩足夠我買一大塊地蓋一間豪宅,再娶十個漂亮老婆!不過她不是問我要,呵呵,我不急。
姬月追想了想,把手中扇子一轉,放到那小丫頭手上,“有勞兩位了。”
那小丫頭卻是很滿意似的,收了扇子,蹦蹦跳跳就跑到了長辮子姑娘身邊坐下。
“你扇子有那麼值錢?”我忍不住問他,敬語也懶得用了。
“不過是古代名家的真跡而已,沒估過價,但兩位姑娘喜歡,也值一萬兩了。”他悠然一笑,端起酒喝了起來,喝完後又同我道,“你可是一口酒都沒喝過,這麼緊張?”
“誰說的!”我小聲嘀咕一句,端起一碗酒就幹了。
那長辮子對姬月追說的第一句話就提到了那把扇子,好像真是對它情有獨鍾,而這姬月追觀察入微,令人佩服。
我也發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這些來人雖然都是爲了同一個目的,卻互不交談,彷彿不認識對方似的。
“嘿咻……嘿咻……”一陣氣喘吁吁聲音傳來。樹林裡冒出來一擡由四個人擡著的轎子,聲音就是他們發出來的。
轎子擡到距離茶社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隻肥胖的手掀開轎簾一角,“太好了,沒有遲到。”
他從轎子裡走出來,赫然是當日春花樓中見過的萬金堂堂主金無數!
金無數腳一點地,再次施展他那不得了的輕功,他胖乎乎的身體好像是個氫氣球,一下子就飄到了座位旁。作爲個有錢人,僕人立刻上前爲他把一切安置妥當,他只需直接享用就行了。
“我說……”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等這日頭到了頭頂,逾期不候。”
回答的居然是那個一直沉默抽著旱菸的山羊老闆,他不知何時也坐到了某一張桌子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天。
“我看不必等了,該來的都來了,不來的,恐怕都決心要去搶奪那崑崙令了。”金無數沉著道。
“金堂主是說我不該來羅?”一個動聽得好像天籟的聲音從林中傳來。
那金無數臉色卻是一變,看向山羊老闆,“這一次連望潮宮都來人了?”
“望潮宮又如何,諸位這次不是要談論如何避免江湖上因爲爭搶崑崙令而引發的血光之災麼,難道望潮宮就不能爲江湖出一份力?”
既不是從天而降,也沒有神秘莫測,三個紫衣女子從林間款款而出,說話的正是當中最高挑,也是最美的一位。
不,不能說是最美,應該說是極美。
我從未見過這等美豔的女子,舉手投足一顧一盼之間都彷彿要點燃了四周的空氣,那是一種讓人移不開眼卻又不忍直視的美麗。
“望潮宮沒有男人了嗎?居然派三個小姑娘出來。”開口的是那個老太婆。她似乎對這一羣美女有偏見。
不會吧,她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愛嫉妒?
“老太婆,難道你不是女人?”那女子紅脣輕啓,嗤笑道,“我們宮主事務繁忙,豈會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爲。這江湖之中還沒有人敢說我殷浪蕊沒資格代表望潮宮的。”
哇塞,好有脾氣的美人,東海浪蕊,果然是以豔烈出衆的四大美人之一,名不虛傳啊。嗯,估計很難搞定。
“噗——”一陣笑聲。
誰在這種時候發笑,簡直就是破壞氣氛嘛,我環顧四周,那笑源居然就在身邊!
“殷姑娘,在下知道你是望潮宮赫赫有名的左護法,不過你深居東海,可能走動太少。”姬月追頷首笑道,“吟花婆婆本來就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那難不成是個男的?
擡眼正見吟花“婆婆”表示肯定地點了點頭。歐,我差點沒自插雙目。
“哈哈。”另一張桌上的兩名女性不失時機地補上一腳,“妹妹,以後在外面可不能說大話。”
“姐姐說的對。”
女人啊,可怕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