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正在想辦法幫少爺拖延時間,少爺你快從後門逃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婉兒焦急的話還未說完,忽聽“嘎吱”一道聲響,緊閉的門扉被陡然打開。
一道修長挺拔,面容年輕俊秀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領頭者是誰?”沉穩的聲音響起。
“什麼?”
婉兒一怔。
“抓我的人,是由誰率領的?”劉樹義再問。
婉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是司空、御史大夫以及右僕射。”
說完,婉兒這才察覺到眼前的少爺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
少爺這些年一直備受欺壓,性格懦弱,遇到這種朝廷重臣上門抓捕的事,在她看來,不說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也該是手腳發抖,滿是驚慌纔對。
可眼前的少爺,背脊筆直,雙目沉凝,從那張好看的臉上,竟是看不到半點緊張之色。
爲何會這般反常?
婉兒不由深深地打量了劉樹義一眼。
劉樹義感受到丫鬟打量的視線,輕輕瞥了一眼面前身著綠衫,長相嬌豔,比前世明星都好看的丫鬟,眉宇深邃。
自劉文靜被斬後,劉家一落千丈,產業被其他人巧取豪奪,這些年一直在吃老本,到現在,也只剩下眼前這座破敗的宅子了。
雖說不至於窮的揭不開鍋,但也絕對不富裕,除卻一直跟著劉家的管家常伯外,其他下人早就遣散了。
而眼前漂亮的丫鬟,乃是兩年前兄長失蹤後,被原身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之後便以無家可歸,要報恩的理由,留在劉宅做了丫鬟。
兩年來,婉兒勤勞心細,又聰明伶俐,深受原身信任,使得原身早已忘了,眼前的漂亮丫鬟,沒有戶籍證明身份,沒有他人證明其言,仍舊是個來路不明之人。
不過這不是眼下需要考慮的事。
朝廷的人已經來抓自己了,原身在長安城沒有背景人脈,不可能逃得掉。
而且一旦逃了,那就相當於畏罪潛逃,直接坐定了自己的罪了!
所以,他必須找其他的破局之法。
可是人已經來了,沒時間了!
他該怎麼破局?
劉樹義眼眸轉動,蹙眉沉思。
看著劉樹義臉上那沉穩思索的樣子,婉兒不由更加訝然。
她是知道自家少爺,平常有多懼怕這些重臣的,若是路上瞧見了,自家少爺會立即轉身,或者低頭,假裝沒看到他們……自己少爺平時連與他們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可現在,聽說他們來抓他了,卻不動如山,毫無畏懼。
婉兒不由伸出潔白的素手,想試試劉樹義額頭的溫度,瞧瞧自家少爺是不是因發燒,燒壞了腦袋,使得性情大變。
“劉樹義,休逃!”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就在這時,數十個兵甲忽然衝了過來,直接就將劉樹義所在的房間給包圍了。
他們手持橫刀,身披黑色鎧甲,每個人都殺氣騰騰。
婉兒一驚,連忙轉身,將劉樹義護在身後。
“你們別想傷害少爺!”婉兒手上持著燈籠,姣美的面容瞬間浮上緊張、焦慮和決絕之色。
看著眼前身段玲瓏的少女,劉樹義搖了搖頭,他沒想到自己穿越來遇到的第一件事,竟是被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保護在身後,若傳回前世,得被他的同事給嘲笑死。
這時,兵甲突然向兩側退去,讓出了一條供人穿行的路。
三個身著緋色官袍,氣勢威嚴的男子,緩步走來。
中間之人,氣質儒雅,五十多歲的年齡,卻龍行虎步,不顯老態。
劉樹義根據原身的記憶,知道此人是司空裴寂,大唐開國功臣,同時……也是在武德二年,負責調查自己父親謀逆之案的主審之一。
右邊之人,衣衫打理的一絲不茍,即便是趕路,官袍之上也沒有絲毫褶皺,氣質古板又威嚴,這便是享譽盛名的“大噴子”魏徵。
而左邊之人,四十餘歲的年齡,臉色略顯蒼白,有著病色,他容貌普通,雙眼卻十分深邃,彷彿有著漩渦一般,隨時能將他注視的人吸進去。
劉樹義知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房謀杜斷中的“杜斷”,尚書右僕射、兼任刑部尚書的杜如晦。
李世民欽定的三名主官,竟全都到場了!
眼看三人來到兵甲前方,劉樹義眸光閃了閃,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他輕輕拍了拍婉兒柔軟的肩膀,旋即一步踏出,來到了少女身前。
拱手行禮:“下官刑部主事劉樹義,見過裴司空、杜僕射、魏大夫,天還未亮,不知諸公深夜前來,所爲何事?”
“劉樹義,今夜子時,你可去過工部員外郎趙慈宅邸?”
面容儒雅的司空裴寂,直接開門見山,進行詢問。
他氣勢威嚴,聲音一響起,便頓時給劉樹義一種自己身處公堂之上,正被審判的錯覺,讓他心神不由一凜。
他視線掃向魏徵與杜如晦。
便發現他們皆靜默不語的看著自己,那樣子,分明是沒準備開口。
很明顯,他們在來時,已經達成了一致,今夜的抓捕,由裴寂負責。
心思百轉間,劉樹義沒有否認,直接點頭:“去過。”
有錢袋和更夫爲證,否認也沒有意義。
“好!敢作敢爲!比你父親倒是強了不少。”
裴寂繼續道:“那你且看看這兩物,你可識得?是否是你之物?”
說著,就有將士遞上了一個托盤。
托盤上,有兩物。
一個是玉佩,一個是錢袋。
劉樹義只是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道:“不用辨認,肯定是我的。”
“好!”
裴寂再次道了一聲好。
他看著劉樹義,表情已經由儒雅,變得冷漠了起來。
他說道:“今夜子時前後,工部員外郎趙慈於宅邸內被殺!同時,更夫在趙宅外發現了你的身影,你驚慌逃竄,留下了錢袋!”
“而我們在趙慈死亡的書房內,亦發現了你的玉佩……”
“經過剛剛問詢,你對這一切皆供認不諱!”
“所以,很明顯,劉樹義,你就是偷盜息王屍骸,殘忍殺害我大唐三名官員的兇手!你可認罪?”
聽到裴寂的話,魏徵與杜如晦也都緊緊地盯著劉樹義。
他們數日沒有線索,只能眼睜睜看著朝廷官員接連被殺,內心皆焦急的不行。
誰成想,今夜突然就有了這般大的進展。
竟是直接找到兇手了。
正因此,一個簡單的抓捕,纔會讓他們三人同時出手。
畢竟,這代表的,是他們可以給陛下交代了,可以結案,可以放下擔子了。
只要劉樹義點頭,那一切,就將塵埃落定。
以劉樹義剛剛的配合,以劉樹義往日表現出的懼怕他們的軟弱性格,他們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一切就要結束了……兩人心裡皆是感慨。
“我不認!”
可誰知,就在他們心中感慨之時,劉樹義鏗鏘有力的聲音,突然響徹在寂靜的夜色中。
杜如晦三人皆是一怔,下意識看向劉樹義。
“錢袋的確是我掉的,我也的確在今夜去了趙宅附近,但這不代表我是去殺人的,正相反……”
他看向眼前的衆人,說出了令所有人意外的話:“我是去救人,是去阻止兇手殺人,是去查案,是去緝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