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港,夢開始的地方。
這裡是大明天兵登陸的地方,也是倭島上最早沐浴大明“王化”的地方。
因此,這裡的海港建設得最大,乃是大明在倭島行動的大後方。
海灣裡舸艦彌津,岸上人頭攢動。
大批大批的倭人被集中到長門港,等待裝船運往大陸。
對於一千年後新大陸人口被動再配置的先行服,這些倭人的精神面貌倒是相當不錯。
絕大部分人都是自願當“倭奴”的。
這倒不是因爲他們被忽悠的,或者盲目從衆。
這其中也是有現實考量的。
畢竟,就算在大明當牛做馬,好歹也能混口飯吃。
客觀上的生活水平也是遠遠超過在這個鬼島上刨食。
更何況,被華大人擄掠爲奴算什麼。
自己本來不就是領主的奴隸嗎?
從給倭人當狗到給華大人當狗,這妥妥的擡旗啊!
大明監工的鞭子指向哪裡,倭人就跟著跑到哪裡,從全島各地彙集到長門等各大港口,等待轉運。
就算沿途風雪交加、凍餓死了很多人,他們也仍然樂此不疲。
這都是潤到地上神國的必要代價。
而這些“潤人”之中,除了生活在平原和沿海地區、優先“享受”大明王化的居民以外。
也有許多是來自閉塞山區的。
他們的消息並不靈通,甚至明軍的鐵蹄都沒有踐踏上他們的土地。
然而,這些生活在邊遠地區的倭人像突然開了天眼似的,沒人找他們,他們卻主動找上門來了。
“倭島有這麼多人嗎?”
港口邊的臨時營區內。
大總管李世績一手拿著港口登記的倭人花名冊,另一手則拿著倭國自己統計的戶籍,兩相比較。
發現數字根本對不上。
儘管明軍殺到哪裡,就習慣性地把當地倭人官府燒成平地。
不過他們燒得很有講究,在行動之前,會實現把戶籍、財政這種有價值的文書先收集起來。
明軍把倭國各令制國都犁了一遍,就意味著李世績拿到了倭國全國的戶籍,比那個天皇本人都更瞭解倭國的整體情況。
然而,就這理論上最權威、最準確的戶籍數字。
居然少於裝船往大陸運的倭人數量。
而且少的不是一點半點,而是遠遠低於。
不說別的,光長門港一地轉運的倭人數量,可能就大於官方統計的倭國全國人口了。
“有的總管,有的。”薛仁貴道
作爲深入第一線的青年將領,他對倭國的基層情況有著更多的瞭解。
“倭島雖是島,但內部也是山林遍地,地形複雜。
“許多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倭人,並沒有被他們的官府統計在內。”
光知道倭人的中央集權是個笑話,可沒想到地方上的領主酋長也不遑多讓啊,對基層的控制還不如大陸上的地主老財……李世績想要扶額。
和這羣蟲豸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真是格格不入。
“那這羣連他們自己的統治者都找不到的山裡人,又是怎麼得知了這條消息,而且也大老遠地跑過來投奔我們呢?”
李世績十分不解地問。
是的,他用了“投奔”這個詞。
這羣被擄掠爲二等公民的倭人,人人卻是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讓李世績都覺得自己吃虧了,被揩油了。
“哦,這事就得問薛尚書了?!?
小薛往旁邊一讓,讓出了全程在狀況外的老薛。
發現全場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薛萬徹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嫌一個個通知倭人村莊遷徙太麻煩了,還不如花點小錢讓倭人自己替我通知。
“每拉一個人頭,就賞一袋小米。
“結果,就這樣了。”
一番話,把在場的同僚們都給說無語了。
老薛這是陰差陽錯之間,搞出了以獵“奴”拉人頭爲職業的賞金獵人啊。
只要一涉及到打仗和打灰,這傢伙神奇的腦回路總是能收穫奇效啊……
“哈哈哈……這樣正好啊。”
老薛的老夥計,契苾何力爲他挽尊道:
“幸好這些藏在山林之中的倭人被揪了出來。如果他們仍然滯留在島上,說不定會對陛下徹底毀滅倭島農業的計劃造成障礙?!?
此話是在理的,因爲李明的計劃並不複雜,就是利用海水,將倭國的農業用地鹽鹼化。
而人做的事情,也會被人破解。
生命總會找到出路,只要留在倭島上的人類足夠多,他們遲早會通力協作,解決土地鹽鹼化的問題。
這也是爲什麼李明要把人口遷徙和土壤退化同時推進。
讓倭島上的人口撐不起土地逆鹽鹼化,而鹽鹼化的土地又養不活太多的人口,讓這個島永遠走不出惡性循環,文明被徹底鎖死。
這回輪到李世績撓頭了。
“話倒是不錯,只是這麼龐大的人口數量,遠遠超過了朝廷的預期。
“把這麼多人一股腦運到國內,不會惹出麻煩麼?”
薛萬徹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怕什麼?如果嫌太多了,再把他們扔進海里不就得了。”
李世績一想也是:
“也是,在強者面前,倭人溫馴得很,鬧不出什麼亂子。
“算了,這個問題就由陛下做定奪吧,我等照實陳述便是?!?
他將話題收攏回來,對屬下諸位將領道:
“徵倭一戰,也差不多該到尾聲了?!?
要說徵倭是一場“戰爭”,其實多少有點勉強。
更像是一場“特殊軍事行動”。
真正花在正面戰場上的時間和精力並不多。
除了最開始針對國都難波城的特別夷平行動以外,大明天兵更像是一個保安,掩護民夫進行全島“去農業化”工程。
而隨著倭人的特性被更深入地開發,甚至連保安都不需要了,倭人自己就會管理自己。
爲了節省軍費開支、替陛下和朝廷分憂,是時候提前撤回大部隊了。
還是那句話,只要不用考慮日後的治理,單純揍人,中原王朝打打蠻夷很輕鬆加愉快的。
“薛尚書,工程進行得怎麼樣了?”
李世績一本正經地問道。
薛萬徹一本正經地回答:
“主體任務基本完成了,只剩一些邊邊角角。
“那些倭人幹得還挺賣力?!?
李世績點點頭:
“那麼我們繼續留在這個島上也沒有意義了。
“留下一部分軍隊和民夫進行掃尾,大部隊分批撤離吧?!?
衆人沒有異議。
…………
“呵,只是沒想到。
“這麼漂亮的戰艦,居然成了運輸倭奴的運奴船,而我這個水師提督也成了一個運貨的了,嘖!”
長門港邊,水師提督尉遲敬德苦笑著自嘲道。
整場徵倭之戰,要數誰對戰爭進程最不滿意,那就非他莫屬了。
擊沉敵艦!橫掃戰場!海陸協同!
上述光輝戰績,統統沒有發生。
倭人的生產力實在是太落後了,別說和明軍碰一碰,連條像樣的戰船都沒有幾條,根本不配水軍出手。
這就導致大明水師來來回回只幹了兩件事:把明軍運上島,把倭人運回陸。
什麼總管水軍無敵艦隊,不過尉遲敬德在運輸途中犯困睡著之前的幻想罷了。
“嘖嘖,唉坐擁如此深水良港,連個像樣點的碼頭都造不出來,還得我專門找人擴建。
“倭人真是暴‘珍’天物??!”
在老黑炭頭的身邊,“文官”薛萬徹又雙叒叕吐槽倭人的基建水平。
“……”尉遲敬德剋制住了吐槽尚書大人文化水平的慾望,換了個話題道:
“陛下還是太仁慈了,大費周章地把倭人運回國內做什麼?
“這種東西,讓他們做家奴都不放心,還不如直接扔進海里算了?!?
薛萬徹連連搖頭:
“不可不可!這麼好用的牛馬,好歹先榨乾了價值,讓他們用肉體好好賠償我們再說啊?!?
哼……老黑炭頭撇了撇嘴。
白白上了一趟戰場,卻沒能手刃幾個倭人助助興。他這不是白來了麼?
“不過呢——”
老薛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嘴。
“如果想把幾個倭人扔進海里過過癮,也不是不行?!?
“哦?”尉遲敬德眉毛一挑,旋即想到了什麼,視線轉向了港口的一隅。
“薛尚書說的,是‘他們’???”
…………
在人山人海、興高采烈排著隊等待上船的倭人平民之外,港口一片特殊的角落。
明軍戰士站崗放哨,戒備森嚴,氣氛肅殺,和其他地方熱烈的氛圍截然不同。
在明軍戒備的營區內部,烏泱泱一大片倭人正貴坐在地上,乖乖等待著被明軍士兵挨個反綁雙手。
這些人大部分神情木訥,身上掛著彩,嚴重點的還缺胳膊少腿兒。
他們便是在戰鬥中被俘虜的倭軍士兵。
有直屬於天皇的,也有屬於地方領主的私兵。
在被宛如天神的明軍全方位碾壓以後,他們大受震撼。
不但被打沒了所謂“日之本武士的尊嚴”,不少人都被打出了心理創傷。
不過,不論他們是否後悔曾與大明爲敵,也不論他們歸屬於誰。
這些人既然敢對明軍天兵刀刃相向,那就要承擔後果。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後果究竟是什麼。
“都給我站起來!”
所有倭兵戰俘被反剪了雙手以後,擔任翻譯官的本地倭人對他們不客氣地吆喝道。
平日裡對平民們吆五喝六的倭兵,現在一個個乖順得像綿羊一樣,在同胞的命令下乖乖起身。
見所有戰俘都規規矩矩地站好,翻譯官立刻換上另一幅嘴臉,諂媚地嚮明軍校尉點頭哈腰:
“華大人!他們都準備好了,您看?”
校尉微微點頭,道:
“上船?!?
“是……是!”翻譯官連忙應承下,轉頭又兇巴巴地對同爲倭人的戰俘吆喝道:
“跟上!準備上船了!”
隊伍慢慢地開動了。
倭軍戰俘像企鵝一樣,一左一右地搖擺著,拖著腳步向著海港一步一步挪動著。
漫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快上船快上船!”
薛仁貴板著臉催促著。
“這裡一共多少人?”尉遲敬德摸著硬如鋼針的鬍鬚。
作爲水師大總管,他今天可忙了,從港口一頭跑到了另一頭。
“進來剛好一萬人,除去重傷不治的,還有大概九千五百人?!毖θ寿F如實回答道。
尉遲敬德聳聳肩膀:
“也不多啊?!?
薛仁貴答:
“此處的戰俘營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在長門港的其他角落,以及倭島的其他海港,各處都修有戰俘營,用來收留這些沒有在戰場上被立即殺死的倭人?!?
是的,明軍即使在戰場上,也並沒有對倭軍趕盡殺絕,是接受敵方投降的。
圍其三面,網開一面。
就算有國仇家恨,但鬥爭也得講求策略。
別把對方逼到同仇敵愾,鬥個魚死網破,空給自己添麻煩。
不過,那也只是“沒有立即殺死”而已。
反正只要誘導對方放下武器,請君入甕了。
那不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了麼?
“何時動手?”薛仁貴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尉遲敬德微微點頭:
“老夫自有安排?!?
“唉……只是可惜了這些船啊。”薛仁貴感慨地望向碼頭。
一艘艘運輸船首尾相銜,甚是高大,彷彿噬人的怪獸,放下的舷梯就像一條條舌頭,將倭軍戰俘一個個捲進肚裡。
尉遲敬德嘴角勾起一個壞笑:
“便宜貨而已,要多少有多少,就當給他們陪葬了?!?
…………
倭軍戰俘們跟著大部隊,渾渾噩噩地上了明軍安排的運俘船。
船艙就像一個巨大的空箱子,沒有窗戶,裡面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戰俘就像豬仔一樣,擠得滿滿當當。
艙室內很快變得悶熱潮溼,充滿異味。
倭人席地而坐,雙手仍然被反綁著。
人一滿,船就緩緩地開動了,揚帆向蔚藍的大海駛去。
“老老實實坐好了別亂動!誰敢亂動彈就扔進大海!”
威脅一番後,明軍守衛和翻譯官便捂著鼻子,離開了艙室。
這時候,艙裡的氣氛才又活躍起來,開始有人交頭接耳了。
“俺們要去哪兒?。俊?
“你沒聽說嗎?明人要把我們送去大陸?!?
“大陸?大陸好啊,大陸有吃的啊?!?
關於此行的目的地,船上的倭人都有所猜測。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根據本地老鄉的說法,他們好像是被擄去大明當奴的。
當奴好啊,給華大人當奴隸有飯吃啊。
“我也真是蠢,一開始還真信了難波那個天皇的鬼話。
“以爲大和武士天下無敵,打全幅華械的韓人如砍瓜切菜,打得明人不敢出戰——”
一員傷兵摸著右手臂本應該存在的位置——現在只有一團空蕩蕩的麻布——哀聲抱怨了起來。
大家便又沉默了下去。
倭軍一開始是很自信的,覺得自己天下無敵。
直到這些沉默的玄甲金剛從天而降,給他們了一點華夏先進生產力的震撼。
現在他們知道錯了。
再借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易反抗明大人了。
還好,他們夠走運,活了下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能去大明度過餘生也不虧,起碼有飯吃。
比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倒黴蛋,不知道要幸運多少倍。
“胡說!你這畜生,不得侮辱天皇陛下!”
船艙的一個角落,某位天皇忠犬操著一口難波京城腔,怒喝同袍的“非國民”行爲。
“你才胡說!”
傷兵也大怒,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這時,有人打趣道:
“也不必生氣,其實天皇也沒有說錯,我等日之本國武士確實高貴。
“看,我等拿刀殺明人,完了明人還得請我們去他們的老家吃大米。
“這不正印證了我們的高貴麼?”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鬨堂大笑。
是呀,我們倭軍實在太強啦,打了明人,還能去他們家瘋狂吃他們家大米。
而當倭人們贏麻了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意識到。
整條船的船員、明軍和其他相關人員,已經乘著小艇下船了。
他們更不知道,這條“船”正在緩慢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