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龍城道:“聖人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光,爲何竟會轉世?而且記憶不開,神通不在,還須從頭苦苦修煉?”
“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光?”趙倜忽然皺了皺眉,一個荒誕的想法自心中升起。
“就是與天地同壽……”慕容龍城說道,臉色突地大變:“師弟?”
趙倜看著慕容龍城,目光奇特:“師兄也想到了?若是天地不存了,日月毀滅了呢?”
“這,這不太可能吧?”慕容龍城神情極度難看:“所謂天地自是指上下四方,古往今來,稱呼宇宙,日月則爲周天星曜,無量星辰,怎麼,怎麼可能會不存毀滅呢?”
趙倜不語,一隻手託著下巴,一隻手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更何況,當今之世,正是商周傳下,遠古三皇五帝,中古秦皇漢武,脈絡清晰,人事清明,根本沒有記載什麼不存毀滅之事發生啊。”慕容龍城也端起杯子,“咕嘟嘟”猛地灌下。
“這也正是令人費解之處。”趙倜輕嘆了口氣,若是說換了一方天地,那爲什麼此刻世上一切都與正常歷史一般無二,傳承清晰,脈絡可查,順延下來,無從挑剔?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慕容龍城道:“師弟,我越想越迷糊,都有一些懷疑這夢的真僞了。”
趙倜搖頭道:“夢肯定是真的,就是此中必有些難測的隱秘存在,現在還不得知。”
“師弟,那……”慕容龍城抓了抓腦袋,臉上一片惆悵。
“師兄何必急迫呢。”趙倜笑道:“左右這夢一直在做,說不定後續便會夢到原因也不好說。”
“夢境還會繼續嗎?”慕容龍城吸了口氣:“我夢到萬仙陣後三師弟被師父帶走,接著不久封神之事完畢,天下大定,以爲今後再也不會夢到這些了,而且夢中有偈子述說。”
“什麼偈子?”趙倜道。
慕容龍城吟道:“濛濛香靄彩雲生,滿道謳歌賀太平。北極祥光籠兌地,南來紫氣繞金城。羣仙此日皆登果,列聖明朝盡返菁。萬古崇呼禋祀遠,從今護國永澄清。”
“我聞此偈,又看封神結束,心中以爲再不會做此前世之夢了。”
“卻是未必。”趙倜思索道:“既然師兄轉世了,那必還有驚天大事發生,後續……說不定依舊還會夢到。”
“那敢情好。”慕容龍城如釋重負:“我心中越想越疑惑,越想越不對勁,簡直茶飯不思,若能再做夢來,延續前情,也正好解惑。”
趙倜笑道:“師兄到時莫要忘記告訴我,我也心中好奇。”
慕容龍城道:“怎會忘記告知師弟呢,對了師弟,我現在又有無數道法神通記下,此番乃爲大成,直至聖人境界的修行道術法門皆有,便全告訴師弟得知吧。”
“至聖人境界的道術法門皆有?”趙倜嘴角揚起:“那豈不許多了,可是有勞師兄了。”
慕容龍城道:“師父這時不知身在何方,我自有教導師弟之責,小師弟不必與我客氣纔是。”
趙倜點頭:“還請師兄詳說。”
慕容龍城隨後說起,這一說便是一夜過去,天色放亮,然後一天再過,又到夜晚。
直至午夜時分,一天一夜多的時間,慕容龍城方自說完。
趙倜過目不忘,過耳不失,將浩如煙海道法,無數法術,無量神通全部記在了心中。
法力修行,十二重樓之後是道宮境界,道宮九宮,九宮如意圓轉,然後乃爲半步聖人境,半步聖人境之後纔是聖人。
他此刻已經將所有晉升道路明悟,全部知曉,而且所知的神通法術無窮無盡,只要一步步修行上去就行。
對旁人來講,即便知道了這些也是艱難無比,別說聖人,就算下面境界都是一步一天塹,有瓶頸溝壑存在,能過幾關都難說。
但是趙倜不同,趙倜修煉沒有瓶頸,差的只是正確途徑,經驗和積累。
此刻途徑經驗有了,接著便是積累,只要積累足夠,就能一步步晉升。
趙倜想了想忽然道:“師兄,成聖的話是不是需要吸收鴻蒙紫氣?”
慕容龍城略微一怔:“師弟竟然知曉此事,不過既需要也不需要,所以我剛剛纔沒有提到。”
趙倜道:“爲何既需要也不需要?”
慕容龍城道:“還是要看自身道行與根腳,未必一定此氣助力,只有實在無門時纔會想此氣突破境界,躋身聖人行列。”
趙倜點了點頭,心中明瞭,道:“有勞師兄了,已經一天一夜多,還請師兄回去歇息吧。”
慕容龍城起身告辭,趙倜目送他身影消失,然後沉思了片刻,這才轉往後宅。
這時月上中宵,星辰漫天,銀河燦爛,趙倜看著空中,心裡不住琢磨。
莫說古時世上,就算是天空星辰都和記憶裡絲毫不差,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叫太上元始通天,甚至一些仙佛,封神榜上的神靈轉世?
他邊走邊想,卻沒什麼頭緒,這時來至寢房之前,卻見旁邊屋舍亮著燈,一條窈窕身影正坐在窗邊桌後,似乎在寫畫著什麼。
趙倜微微停步,然後至那屋門前,道:“嫣兒還未睡嗎?”
王語嫣在房中應聲:“殿下,我未休息,我給殿下開門。”
就聽蓮步聲起,幾息後房門打開,露出笑靨如花:“殿下處理完公事了?”
趙倜點頭:“這麼晚沒睡,在房中幹什麼呢?”
王語嫣道:“有些睡不著,就將夢中的一些情境畫了出來觀看。”
趙倜道:“夢中情境?是那三仙島事物嗎?給我瞧瞧。”邊說邊走入屋內。
王語嫣眨了眨眼眸:“不但有三仙島,還有兩位妹妹和夢中的大師兄。”
“哦?”趙倜行至窗邊桌前,就看一張畫卷鋪於桌上,上面繪了海島風景,還有人物等等。
只見三仙島雲霧繚繞,宛如仙境,島上有瑤草琪花,碧溪飛瀑,島中心的洞府正是三霄的修行之所。
此刻三女正在洞前賞花觀蝶,與王語嫣容貌頗爲相似的白裙仙女應便是雲霄,另外兩名女子容貌陌生,該是瓊霄與碧霄。
而就在遠處海面天空,正有一頭黑虎踏風飛來,這隻黑虎通體漆黑,威猛雄壯,騰雲駕霧,氣勢不凡。黑虎後背之上端坐了一名大漢,身高約莫九尺開外,黑麪濃須,頭戴鐵冠,手執鐵鞭,跨著黑虎,身著金甲皁袍,腳踏綠靴。
而就在他的腦後,有二十四顆明珠綻寶光,攢成一串,彷彿二十輪小月般,耀眼生輝。
王語嫣此時來至一旁,輕聲道:“殿下,這就是夢中的大師兄趙公明,外界都稱呼爲趙大。”
“趙大?”趙倜目光落於趙公明的相貌之上,不知爲何,竟是瞅著有些眼熟。
他稍做思索,忽然瞇了瞇眼,怎麼竟和皇宮之中的太祖畫像容貌有些相似?
“大師兄是個義氣之人,夢中我姐妹三個自拜師碧遊宮以來,多受大師兄照拂,所以師兄蒙難,我三人立即出島給師兄報仇,卻慘被元始天尊打死……”
“趙公明……”趙倜頷首:“趙大?爲何叫趙大,難道還有什麼兄弟嗎?”
王語嫣道:“大師兄兄弟三個,還有二弟趙光,三弟趙英,都在俗世修行,建立長生家族。”
趙倜想了想,似乎民間確實有這種說法,二弟趙朗,又稱趙光,三弟趙英,這兩人在部分傳說中也與道教神仙體系相關聯,只是流傳度不如趙公明廣泛。
“畫的不錯。”趙倜笑了笑:“看來那三仙島確實是仙島一般的存在呢。”
王語嫣道:“就是不知這前世的三仙島在哪裡,倒想去瞧瞅上一瞅,但唯恐不在此方世界呢。”
趙倜轉頭看她:“嫣兒何出此言?”
王語嫣道:“那前世的太上、元始都是聖人境界,不死不滅,封神榜也是後天頂級法寶,我等刻名其上,魂魄受束,哪裡能夠得脫,殷周至今不過才兩千年出頭,斷然不會被闡教之人放出,何況曾祖父若是元始轉世,必然爲那一方天地出了問題,連聖人都遭難,所以封神榜毀,我等才能夠逃離。”
趙倜想了想:“就不能是封神後的這兩千年發生變故?”
王語嫣道:“聖人就是天地主宰,其上便是天道了,這都是不毀不滅的存在,別說不可能會滅亡,即便萬中無一機率,真出現自身危機,發生什麼生死攸關大戰,也不可能兩千年都抵不過,洪荒之時,一場大戰動輒上萬數十萬年,千載歲月別說在聖人眼中,就是於金仙眼下,也不過短短一瞬而已,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趙倜道。
“更何況真是其後兩千年發生,俗世又怎會沒有記載?聖人毀滅這等大事,只怕俗世都不復存在了吧?”王語嫣表情認真地道。
“可當前世界怎麼解釋?”趙倜道:“歷史蓋如相同,山川地理無有變化,周天星辰日月都與古籍一樣,人事綿延可追溯上古。”
王語嫣思索道:“我也沒想通此事,但當年師尊在萬仙陣被四大聖人聯手擊敗後,說了重立地水火風的話,似是今番失利,再有何顏掌碧遊宮大教,左右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離去,再立‘地水火風’,換個世界罷!”
“再立地水火風……”趙倜微微沉吟:“可還是無法解釋世上爲何一般無二的情景事情。”
王語嫣道:“倘若再做一次夢便好了,說不定就會出現後來之事,知道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恐怖,聖人不存,封神榜毀,仙神轉世。”
趙倜點了點頭,笑道:“嫣兒是金仙嗎?”
王語嫣望向他:“是金仙呢,而且還是大羅金仙。”
趙倜捉過她一隻玉手:“原來是隻仙女。”
王語嫣輕咬朱脣:“可惜敵不過聖人,聖人是混元大羅金仙,道祖則是混元無極大羅金仙,是天地大道的化身,凌駕於一切規則之上,是天地本源的存在,爲萬仙之祖……”
“仙女就夠了。”趙倜輕輕一拉將王語嫣拉進懷中,只覺得幽香襲人,情不自禁低下頭去。
“唔唔……”片刻之後趙倜擡起頭,王語嫣臉頰如三月春花,呢喃道:“殿下,殿下喜歡仙女嗎?”
趙倜道:“自然是喜歡的,誰會不喜歡仙女呢。”
王語嫣抱緊他:“嫣兒以後再也不離開殿下了,就算曾祖父來,也不離開。”
趙倜一隻手攬著她的纖腰,一隻手向上移去,王語嫣立刻“嚶嚀”一聲,渾身軟弱無力,雙眼似含一抹水樣般,呆呆地望著趙倜。
趙倜的手撫至她的臉頰,輕輕點了點:“太晚了,嫣兒該休息了。”
王語嫣聞言似乎驚醒,羞澀得垂下了頭:“殿下,我,我馬上就睡覺……”
趙倜笑道:“那睡吧,我也回去了,明早還有公務處理。”
王語嫣用力地點了點頭,不捨放開對方,送趙倜出門。
第二天大早,趙倜開堂議事,足足一上午才完畢,吃過午飯叫白戰引路,去牢中看趙佶。
涿州城有幾座不同監獄,趙佶被關在節度府後面不遠的軍監之中。
此刻軍獄並非只有他一名囚犯,還有一些遼軍將領被關押。
行至軍獄最裡處,只看趙佶被牛筋繩綁在柱子上,口中塞了一塊破布,兩眼佈滿血絲,一張臉白的有些發黃。
周侗就帶人守在這間牢房外面,看見趙倜過來急忙禮道:“殿下。”
趙倜道:“這不忠不悌的東西可曾知錯了?”
周侗嘴角抽搐,哪敢答話,裡面趙佶瞅見趙倜不由掙扎起來,嘴裡含混不清,不知說些什麼。
趙倜道:“把口中布取出來吧。”
周侗打開牢門,進去將趙佶塞嘴的布拽掉,趙佶立刻哭喊道:“你趕快放我離開,我要回東京去。”
趙倜道:“不是要建功立業嗎,怎麼又想回去了?”
“我,我要去陛下跟前告你,去向太后那裡告你,你心狠手辣,殘害手足,想,想借軍前權勢,暗害於我,我要告你啊。”趙佶惶恐失措喊道。
趙倜面色一冷:“我聽聞有法術之人,即便綁縛了起來,大多也會用法術逃脫,只有穿了琵琶骨,纔會法術武功都使不出來,不知是也不是?”
趙佶聞言頓時一驚,臉色大變,語氣立刻孱弱下來:“八,八哥,我錯了,我根本沒想過要告八哥,八哥大人有大量,饒了,饒了小弟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