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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瘋了,”湯騰凱還在背後喊道,“我的確違反了軍用機場航空管制條例,就算再給我個處分也正常。馬克,你不應該插手的……”
“知道鮑里斯嗎?他當著切爾登科的面打傷了七個懲戒營的看守,然後破格加入了風暴小組,”回到地下室的入口處,我對引我們來的那個少校(如果不知情的話,我還以爲他是遭遇敵襲了才那麼焦慮)下令道,“送我去宿舍。對了,跟我來的其他人怎樣了?尤其那個女孩,她要是死了,就算我不介意,洛馬諾夫同志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你們金主席都擔不起這責任。”
“是……這個我明白的……”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受傷和身體不適的同志已經進了醫院,有專人照顧。其他人也安排到不同宿舍了。跟我來,受到丹東的通知後,我們全都安排好了……”
少校開著來接我們的,只是輛連頂篷都沒有的破爛美式吉普車。考慮到路上連完整的房屋也看不到幾棟(太陽廣場和太陽宮——我看更像是模仿天安門結果模仿得不倫不類的二流建築師搞出來的玩意——此刻已經殘破不堪。若不是爲了“國家尊嚴”,那座十幾米高的超級巨像早就成了軍工廠裡的原料,而不是躺在不知道哪個地下倉庫裡),我也就沒多計較了。機場的活動板房不少,更多的是塊塊畫著指示箭頭的木牌,數不清的語言歪歪斜斜地寫著“防空洞”。堆積如山的碎磚瓦還沒清理乾淨,可以看到不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孩子在磚瓦間翻找著垃圾。
“那些是當地居民的孩子,”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少校收起了掛在嘴邊的口哨聲,稍微嚴肅了點說,“還有些是戰士們的孩子。誰知道呢?反正陪同金主席死守平壤的戰士,大多數的親人是在包圍圈裡的。該死的後勤部門,非軍人的口糧配合額又降了。”
“所以這些孩子只能撿垃圾?”在騎絕塵而去的吉普車裡,我看著下面那些司空見慣的場面淡淡地問。
“城裡到處是回收站。每次轟炸結束後,電線裡的銅絲、還沒鏽掉的鐵片和鋼筋、滿地的子彈炮彈殼還有完整的磚塊都可以換來糧票或布票。”說話時少校皺了皺眉頭。不是對我,而是對周圍和背後不斷加入的人潮。
看這少校的眼神我就知道,遇到這羣孩子算我們倒黴。更倒黴的是,吉普車的性能還不好。看見我們的吉普車路過,剛纔還埋頭撿垃圾的孩子們此刻全擡起了頭,如狂獸人或奴隸勞工看到了正常人類般興奮地追在後面。
雖然人追不上吉普車(我也不知道羣面黃肌瘦的人哪來那麼多體力),但這種場面……還是很恐怖的。
“他們爲什麼追我們?”湯騰凱驚訝地看了看四周,我斜了他眼:“你來了多久,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湯騰凱比我大了歲,但相比對惡劣環境的瞭解,他遠不如我。在座被圍日久的城市裡,最慘烈的不是年輕貌美的婦女(無論什麼階級),反而是這些孩子們。前者好歹可以通過不平等交易得到些資源(無論交易什麼,壽命還是地位,都是不平等的交易),後者卻是這座城市最卑賤的人羣。
“除非抱團,不然他們永遠是先死的,”我緩緩地嘆了口氣說,“你在世界帝國破壞過或者統治過的廢墟大都市作戰過嗎?那裡的孩子只有兩種結局,要麼餓死,要麼抱團求生。”
“不用考慮後者了,”駕駛員頭上滲出了斗大的汗珠,但沒有影響到他插嘴,“雖然建築物化爲了碎片,曾經美好的切蕩然無存。但幸運的是,鐵的紀律依然存在於堡壘之中。相比當年釜山被圍個月,第十天需要騰出三分之的兵力打擊匪徒和盜賊,第十五天以特赦令要求城內匪幫到線迎戰尤里部隊的情況,平壤已經是奇蹟了。”
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傢伙的作風(養尊處優而沒有軍人的氣質,滿口大道理卻毫無作戰經驗。我不討厭“小人”,但只會奉迎的傢伙往往不可信),但他的健談並不討人厭,而且他說的是事實。
湯騰凱搖著頭嘆息:“不錯,平壤人的確質樸。上次我還看到,輛沒有押運兵而且滿載食物的卡車陷在彈坑裡,而司機僅僅是喊了聲‘這是給前線戰士們的口糧’,蜂擁而至的饑民就自發地把車輛從彈坑裡推了出來。”
對此我不置可否(這種事情我曾和些盟軍俘虜或“解放戰士”講過,他們都笑著諷刺我在宣讀小學生政治課本上寫的小故事。在盟軍國家裡,即使是北歐的高度發達國家大城市,旦發生災荒,救援隊伍裡至少半必須得是武裝安保人員),於是換了個話題:“能不能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他們連運輸車都不染指,追著吉普車幹什麼?我們看起來很香甜可口嗎?”
“您可真幽默,”少校儘可能苦笑了下,頭上還掛著因緊張而流下的汗珠,“但您要知道真相的話恐怕就不好笑了。般來講,爲了節約汽油,平壤城裡沒人會坐吉普車或者不從事運輸工作的轎車出行的——除了……”
“高級領導。而他們爲了體現自身的‘親民’‘上下團結’或者宣揚樂觀主義的精神,往往會做出施捨的舉動。”我頭疼地把他後面的話接著說完。提到“高級領導”四個字時,我還特地著重強調了下。毫無疑問,所謂“高級領導”肯定不是湯騰凱或這個少校,而是我了(少將也算高級領導嗎?)。
“那……馬克……你打算……”湯騰凱臉期待地看著我,彷彿希望得到施捨的人是他自己樣。前排的少校反倒是沉吟不語,既不期望我施以援手也沒希望我置之不理。我見過視察災區或國內外貧困地區的洛馬諾夫總理,雖然不像當年的中東王子們樣富有(現在他們個個不是進了監牢就是在瑞士或開曼羣島逍遙快活,而帶給他們無限財富的石油全進了伊拉克人手下那些“新國王”們的口袋),但每次開口喊出的貸款和支援數額都是很可觀的。那場面……難怪那些不發達國家給洛馬諾夫發出的邀請函已經排到明年了。
“別看我,”我苦笑著看了眼湯騰凱,緩緩翻開兩邊的口袋說,“我可是身無分文。哦,除了這個。”
最後我從口袋裡摸出了枚印著洛馬諾夫頭像和聯軍標誌的五盧布硬幣,然而平壤不認硬幣,只認票證。
這點小伎倆是瞞不住湯騰凱的。無奈之下,我掏出了口袋裡的隔熱包裝袋。裡面是最後幾塊壓縮餅乾。
“嘻嘻,就當是做個好事吧。”湯騰凱說著,將那幾塊壓縮餅乾拋向了身後。我只能對此表示嘆息。“相信我,湯騰凱同志,”我拍著他的肩膀說,“阻礙你向精英戰鬥兵的實力邁進的唯障礙,就是那氾濫的同情心。”
“謝謝指教,將軍同志,”湯騰凱挖苦地向我敬了個禮,“但是我拒絕改正。人民軍隊絕不能殘害人民。”
追逐的人羣被壓縮餅乾拖延了腳步,我們終於離開了這片廢墟。少校鬆了口氣,跟我說:“我們安全了。”
“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盧瑞海少校,朝鮮人民軍領袖衛隊第三大隊第六中隊少校隊長,”他笑了笑,“在我二十二歲那年轉出風暴小組的時候,還只是個準尉呢。”。《錯亂的革命之軸腦中地獄》僅代表作者羣兔殺鷹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牴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http://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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