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然而,在那之前的地獄根本沒有顏色,除了永無止盡漫漫長路,便是記憶輪迴啃噬著歲月。直到那些孤魂野鬼,被惡意驅趕後,地獄便開始有了新的世界。
暗紅色的天空似火如虹,彷彿是春日暖陽後的餘暉,溫柔的俯視著地獄裡那羣孤獨的老鬼。老鬼們無憂無慮的欣賞著難得安逸。可那時候~在生前,他們卻沒有這樣的待遇。
“李兄,你我三十年未見。爲何你還是如此年少?”剛入地獄的孟博不懂,爲什麼三十年前早已死去的人,在這裡還是原來死時的模樣。地上的淡紅色的水光映照出他滄桑憔悴的老臉。顫抖不已的身軀,讓他忍不住的靠在身後的一顆樹邊。
樹枝上的柳葉條被幾個小鬼扯動著,銀鈴般的笑聲在他的耳邊徘徊。
誰說地獄裡都是些殘酷的惡鬼橫屍,誰說地獄裡充斥著鬼哭狼嚎。
“孟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年少的男子像是得了什麼寶貝一樣的,潛伏著對方走進了一個洞穴。這裡是奈何橋的入口,只是;這時候的奈何橋,沒有三生石,也沒有孟婆婆。忘川河邊一羣無憂無慮的白堊在水裡嬉笑,清澈透明的水底,一羣貪婪的赤紅色的小蛇在爲水中的世界,編制者一條又一條彎曲不同的軌道。
忙碌的白鶴從天上一飛而過,嘴裡叼食樹上一身髒亂的頑猴。
那頑猴似是經常被這樣耍弄一般,下水後,便立刻瞪著兩雙火紅的眼睛,憤恨的看著對方。但這樣的瞪視似乎並不能得到它想要的結果。便隨手拉起水中忙碌的水蛇。
然而;水中那些忙碌的水蛇,卻像是梧桐樹糾纏不清的爬山虎一樣連接。被甩出了河面,而那些本來貪婪的追逐著細小的螃蟹的白堊也被迫的隨著水波擺動不止。
清河水流下方,並沒有因此時中和地段,所發生的騷動而有所異樣。
精靈般可愛、美麗的仙女,他們藉著昏暗朦朧的虹光,撫琴吟詩,哼唱曼舞。好不樂哉~
清河水的上方有一些蒼老的婦人,她們睜著半瞎未瞎的雙眼,每人手中都有些長短不一的枝條,似乎在編制者什麼?
“那是“千竹咒”的藤條,是隔閡著人界與妖界侵擾時,所需要修補的工具。”隨著他的話語,初來的老鬼孟春德,似乎想到什麼?動了動嘴角,卻什麼也未說。
而少年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似乎察覺了他的顧忌,反而坦蕩愉悅解釋道;“孟兄可是想問我,爲什麼不轉世投胎吧?”說這話的時候的少年,臉上掛著一絲無奈,可這無奈要與心中的悲憤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婆婆們嘴角愉悅的哼著家鄉的小曲。縱使再也聽聞不出一絲清脆優美,愉悅芬芳音調。可暗沉沙啞的的妙語。此時聽來竟更像是兒時的孩童,聽著外婆入睡哼著的童謠。
只是;這樣的歌謠,此時聽來卻又如此的令人唉嘆不已。二人臉上皆掛者一副懷念的情感。
要怪青春年少人不知 ,還是怪歲月依舊人已老。一股股濃烈不散~腐朽的屍臭,刺激著他們的嗅覺。
“孟兄,知道這是那裡嗎?”少年看著慢慢放亮蒼白的天空,伸手扶著那個步履蹣跚的老鬼。只是他無法阻止他還未曾拋下人性的視欲。(這裡的習慣視線某些好壞定義的某些慾望)
姓孟的老鬼,沒有注意到遠方隨著陰涼的風吹過的面額中。是什麼在他的臉上停留著!此時的他正在乾嘔不止,來不及細想,手掌像是不聽使喚一般,猛然用力的撕扯著自己早已幹皺不平的臉暇。
許是不忍,姓李的少年,還是殘留著一絲人性。然而那“別~~~~~~~~~~~~~~~~~~~~~~”後的去字未出,那個姓孟的老鬼已進入了輪迴。
“是不忍心嗎?”輕飄飄的**聲在空氣裡流蕩,不一會兒。俊美的少年,稚嫩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不像是七歲大的孩子應有的姿態。
像是突然回過神來,那原本還停留在不忍與悲傷思緒中的少年李,顫顫抖抖的猛然跪在了地上道;“王”
被喚作是王的男人,嗤嗤一笑,只是那笑容在停留在嘴角!眼中在此時卻異常冰冷,像是沒有絲毫溫度的冰雪。
但另少年李擔憂的不是他眼前那雙不停跳動的小腳,而是耳邊銀鈴般笑聲的斥責。
“李尋不敢違背王的意願,只是那人~畢竟與我曾是發小。而如今;他入了那地獄,我卻只能癡癡的看著。心中~"少年李突然停頓,猛然被踩壓的臉孔,讓他痛苦不堪。
可如同孩子一樣手中拿著的紫竹簫人兒並未感覺到此舉有何不妥~
空氣中緩慢的飄逸出動人的歌謠,如鳥鶯鳴叫,如風沙劍舞聲裡的咆哮。
是的,這是他仁慈的薄怒,這是他溫柔抒情的懲罰。這是通往人間的地獄之門,在進入的霎那間,那些個不成文的規定。
猶如與你慪氣時,任性的孩童總是帶笑著說,請一路走好。
只是;地獄中那個她不在後,每次的輪迴,便再也沒有什麼好路可走。
”李~生前的你,總是喜歡辨別是非對錯。可是~最終還是遭奸人所害,我總希望你不要怨恨,因爲人性就是如此。
可三十年了,雖是短短的三十年。在天上不過轉瞬間,在鬼界確是要幾百年。
手指輕撫著手中的紫竹簫,這是她最愛的東西,也是她唯一贈與他的東西。她說;希望來時見她的時候,爲她吹上一曲蕭。
只是,蕭冰冷的身軀,像是被塵封在忘川河水中的冰雕。那麼多年了,紅霞蓋天。烈日燃燒,血光似箭。餘雪未了。明明還是像人間中最炎熱的***,可他的心呀!他的心呀!
爲什麼?爲什麼?她要一顆心,他可以給她一切的一切,不論是天上的月亮,還是水中的龍珠。只要她喜歡,他都可以給她,然而;她卻說想要一顆心。一顆平平凡凡的心。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隨著腦海中搖晃的身影,那個男人輪迴時給他的藍火。說是這世間最貴重的禮物,可卻要讓她步入輪迴。
她是妖呀~她是魔呀!她惡毒殘忍。兇狠潑辣,精於計較,慾望深重。雖可說是個難得一見的詭異奇才,可卻也是個欺善好惡的無恥小人。
都說佛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中的佛愛著所有的人,卻那些所有的人中。沒有一個像她一樣愛著他的人,然而;熾熱的愛如同滾滾浪潮中的火花,一瞬生,一瞬滅。
像是輪迴中那片荒涼的血色溪河,再過萬年,那裡一定會生出一些如她一樣曼妙妖嬈堅韌不拔的花草。
只是;這裡的天又換了顏色。
他本不是人,只是因“氣”而生!
這“氣”、有怨氣,喜氣,有自私的,也有無私的,有惡毒的,也有諒解的,有詭異的仙氣,也有不斷謀害別人的妖氣。他雖處於地獄,卻並不是地獄的王。他非人非妖,非善非惡,非仙非鬼,非佛非魔。可在她的身邊,總想要以她喜歡的人形出現。他記得她喜歡他幻化成爲人形時候的笑臉。他記得她說好喜歡他好喜歡他時臉上的驕傲。他記得她總喜歡用永遠這樣的詞彙。然而;讓那些永遠變成瞬間的人也是她。
若是;“沒有她,那個總是叫他離合的女子,他也許永遠都不會了解什麼是背叛,什麼是許諾!”她總說自己不是人,不是妖,不是仙。
可那時的三界只有簡簡單單的掌控慾望的仙、擺弄權術的妖與短暫想要活著的人。她總說不愛了,不要了!卻又總是對這個地方戀戀不捨,那個人兒遲遲不棄。
他曾經不知道她的口中念念自語什麼?可;當她無比興奮的說;“我找到肉身了,我可以做人了”時,他的心,卻不自覺的緊繃著起來,那個時候的他只是站在那裡,站在那裡。
等她興高采烈的從一個女人手中,鑽到一個泥窪像中。然後感受著一種陌生的東西,從眼睛中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守在哪裡,看著她歡天喜地,看著她遍體凌傷,看著她呆蠢傻笑,看著她茶飯不思。然後看著看著,他看不下去了便帶著她喜歡的紫竹簫回到了原來他們喜愛之地。
治理者那片她總是抱怨渾濁的河水,養殖者她總是覺得光禿禿的河畔,還有那座以陰冷洞府,他想;她那麼喜愛千竹,便多種一些吧!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習慣的默默按照她的喜好改善原本荒涼之地。
就連那一世,她被最愛的人殺餘異國他鄉的亂墳之間,最後的那句;“這樣的野鬼,是不是我的歸宿。”也放在了心上,那一世,他爲她收留著滿上遍野的孤魂中,,從一開始都是她曾有過牽扯的人與物。到後來的與她生生世世可能有所牽扯的人與物。
清冷的地方變得越來越雜吵,他收留與她可能牽扯的一切,瞞天過海的想要把她留在這兒,然而不論怎樣做,不論怎樣挽留,每一個人都會因爲他開出的條件留在的這裡,然而卻唯獨只有她一人,不論怎樣威逼利誘,卻還是死也進入輪迴。
不知後來是她倦了,還是他捲了,他忿恨的說:“你別傻了?他不會再愛你了~他是未來的佛,你追不到的,你追不到的。”
“追不到?追不到?”她的臉上掛滿了淚痕癡癡的重複他的話語。不知何時原本低沉的抽泣,過了一會兒卻不怒反笑的道;“離合,忘了我!忘了我!”
飄渺,飄渺,聚氣則和,散氣離蕭。嬌嬈,妖嬈,善待爲我,悽戾負我。毒梟,毒藥,青澀蕭條,泣不成聲,留我孤老。
她這樣說著,趁他不備之時,偷走了輪迴路上的秘術,從那以後,千百年來!不論她死在了哪裡,又投在了哪裡,他已然不能知。
陰氣越來越重,少年李忍不住的擡頭仰望了眼,已是少年的王。
然而因爲陰氣的家中,他卻又在逐漸縮小。怎麼會這樣?他伸出手,想要扶著不停甩動腦袋的王。只是;他的手未伸出。一個少女般的女子便飄然而落。
地獄中的人,誰若不知道蘭娑使者是誰,那就是最丟人,最難以啓齒的事情。
蘭娑抱著懷中的身影,眼中帶淚,嘴角卻帶著笑的道;”別擔心,姐姐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雖是這樣的說著,可只有她最清楚,正真害她口中那個姐姐回不來的人也是她。
若是;所有的事情在重來一次的話,她也會毫不留情的送她入輪迴。
”她會回來。會回來~是嗎?“看著逐漸縮小神情迷離的離合自言自語,蘭娑雖然心如絞痛,可卻還是忍不住露出安撫的笑容,堅信的握著對方的手。對他許諾~絕不會讓姐姐在傷害他。
地獄的另一面,被吹進輪迴中的老鬼孟,在孤寂遼闊的沙海中迷失了方向,這裡天空一片深藍,卻又不見一絲白雲飄過。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時間。有的是總也走不完的路途,身後那羣本來追隨者想要撕碎他的怪物不見了。乾枯的喉結中似乎有什麼被卡住一樣。雖是一時不適應,卻也沒有什麼大礙。想到身後已經沒有怪物追殺自己,疲憊的身軀開始在此時叫器,但此時的他卻又不放心就這樣睡下活著休息。
腦海中突然想到了一種出現在沙漠中的毒蛇,總是喜歡躲在沙壘中,想著想著,突然警覺的看了看四周。沙土中一羣早已飢餓無比的怪物們,在此時此刻早忘記了那個男人的警惕,活著是他們處於對本性的一種渴望。面對這樣的新鮮美味的佳餚,多少年了。他們從不知道人類靈魂到底是什麼樣的美味了。
當怪味們都得意忘形的時候,站在一頭羚羊般模樣,卻與駱駝一樣高達身上的男人,飄然而下。
“怎麼?是王的仁慈,讓你們這些傢伙得意忘性,還是根本沒放在心上!這些年,王說過要他投胎輪迴的人,便要讓他安安全全的轉入輪迴。怎麼~你們不乖乖的滾回去,卻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的準備送死嗎?”
說話的男人叫做錫戾,是這個地獄三個不可得罪的鬼差。這個鬼差可不是如他表面那般溫文爾雅。是個典型的笑面虎。若是說地獄中的王做事情看心情的話,那麼這個不能看心情的錫戾,你便最好聽話,不論你是瘋狂的來,還是飢餓的來,按照他所護佑的鬼魂,你定然不可偷襲,若是不乖乖的哪來的回那去,你變等著連鬼界都入不了的虛魂吧!
衆怪識趣的落荒而逃,原本還以爲自己走大運的老鬼孟,卻在被揣進輪迴後,腦海中那曾經的記憶,被抽離時的撕心裂肺後,被錫戾毫不客氣的一腳揣進了人間。
人間界
“來來來~是個胖小子,胖小子,哭聲真嘹亮,以後必定是個做武將的好苗子~~~~~~~~~~~~~”產婆討喜般的讚美源源不絕,像是個有名的大詩人,只是;這話中有話,傻子們也能看出來是討要賞錢的嘴臉。
只是,這戶人家太窮人,生前又被有錢人家的老爺壓榨的太久,別說賞錢了。就連給媳婦買條下奶的魚都買不起的老劉,只能眼神閃亮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謝恩。
那產婦一看他這窮酸樣,便忍不住開始抱怨的碎念幾句後,便又一臉怨氣的破罵著離開。而剛剛生產完的女子,中年得子的喜悅,給她昏暗蠟黃的老臉貼了些許紅暈。雖是過分瘦弱的身軀,可看著躺在身邊的小娃兒,還是會忍不住伸出長滿了老繭的手指碰觸著他幼嫩的臉頰。
而她卻不知道,這個剛剛出生的小娃,竟是剛剛過世不久,壓榨著他們的許久的財主孟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