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著望仙髻的發鬆散著, 臉上和胸口被一條血線灑下來,一直到右手袖口上,桃紅色的宮段褙子, 皺皺巴巴, 腳底扔著一把短劍, 手裡握著一支金釵, 那是薛小暖爲了以防萬一, 再次從地上撿起來握在手裡!
但這所有的看到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眼裡的堅毅與自信,彷彿天地間因著這一份堅毅與自信而分外妖嬈。
趙擎宇眼裡閃著未明的光,薛榮貴則是大叫了一聲:“妹妹!”反手就給了身邊的肖颯一拳!
肖颯的臉頰上片刻紅了起來, 他默默地受了,擡起眼, 一步步走近了她身前, 薛小暖露出笑容:“夫君!”
肖颯的眼裡忽然滴了一滴淚下來, 抱緊了她:“暖暖!”他在心裡叫了無數聲這兩個字!
薛小暖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著站著的那些禁軍:“我要見皇上!”
人善被人欺, 馬上被人欺,薛小暖要爲自己爲青玉徹底斬斷那隻黑手,否則,她一輩子都得擔心有人害她,這一次是僥倖, 下一次呢?
“好!我們就去見皇上!”
肖颯打橫抱起她, 一步一步向御書房走去。她反手抱緊了肖颯的脖子, 將頭窩在他的懷裡。
肖颯抿著脣, 心裡卻在滴血, 無怪乎舅兄的拳頭會送給他,是他該受的!
被卸了下巴的太監跪在皇上的面前, 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個透徹,皇上的臉上平靜無波,就好像在看一場戲一樣,但是順公公和肖颯卻知道,這是皇上怒極的表現!
薛小暖卻是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比她想像的更加出人意料,這個太監不是於貴妃派出的,而是徐嬪,怎麼會是徐嬪?
隨著太監的交待,薛小暖卻無聲的笑了,她笑的眼淚都滾了下來,可是她還是笑著,肖颯何嘗不是呢,薛榮貴瞪著肖颯,看著妹妹死裡逃生,暗自慶幸,趙擎宇則是抿緊了嘴脣,將這一件事和他往日裡的事和到一起,心裡漸漸明瞭!
皇上將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他的後宮,什麼時候成了你死我活的戰場,徐嬪竟然是假懷孕,而於貴妃出手要害徐嬪,卻被徐嬪抓住於貴妃私通朝庭重臣,勾陷後宮妃嬪的證據,所有這一切,在皇上的眼裡越發的不能忍受!
皇上笑了,可是有人卻要倒黴了!
薛小暖在新月小居里,睡了一天一夜,剛剛醒來,就看到肖颯一臉憂鬱的臉盤。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道:“於貴妃她們……”
肖颯握緊了她的手,將它擡起來放在自己的嘴邊親了親道:“於貴妃被打入冷宮,徐嬪被降爲貴人!淑妃升了貴妃!”
這真是應了一句話,有人歡喜有人愁!
淑妃因青玉和她,竟然升了貴妃,僅次於皇后之位,只是一想到開國公府,趙擎宇的外家,薛小暖不能不多想!
肖颯將一碗蓮子羹端在手裡:“來吃些東西!”
薛小暖看著伸到嘴邊的湯勺,猶豫了下,還是張開嘴!
肖瘋的心裡窩裡一股火,他看著薛小暖將碗裡的羹湯喝了,放下心來道:“我要去北鎮府司,這兩天可能會有些忙!你要好好地在屋子裡歇著,有事讓白果她們去做!”
想到白果和丁香,薛小暖道:“她們可是嚇壞了?”
肖颯冷著聲道:“沒罰她們已經開恩!”
薛小暖想笑,卻笑不出來,如果不是白果和丁香不謹慎,她的轎子怎麼會被人在那當口調了包?
肖颯走後,薛小暖一直等著白果和丁香,白果和丁香聽到薛小暖醒過來,便乖乖地進了屋子裡,跪在了薛小暖的面前。
薛小暖看著兩人道:“可知道錯了?”
白果道:“姑娘,我們沒臉見你!可是不見你一面,心裡不放心,我們知道自己錯了,錯在不謹慎沒將姑娘真心放在心裡,白果憑姑娘發落!”
丁香道:“姑娘,丁香願帶髮修行,出家爲尼!”
薛小暖道:“知道錯就好,就怕錯了,還不知道錯了哪裡?帶髮修行就不必了,你們可有看中的人家,如果有,就讓人來提親吧!”
白果和丁香流下了眼淚,白果匍匐在地,給薛小暖磕了個頭道:“家裡已爲奴婢定下一門親!”
丁香道:“我沒有什麼相中的人,姑娘讓我去姑娘的莊子吧!”
薛小暖也不爲難她們,準了她們的請求,三天後,白果和丁香離開了英國公府。
死裡逃生,有一次就夠了,再有一次,薛小暖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白果和丁香雖然是她的貼身大丫環,但爲主子不能盡心,便是平日裡做的再好,她也不能原諒!
屋子一下子少了兩個大丫環,紫苑和蓮心有些忙不過來,紫苑提了手下的一個三等丫環玉桃,蓮心提了另一個二等丫環碧夏,薛小暖此次帶著玉桃和碧夏回了一趟西北候府。
鍾雪珍抱著薛小暖,左看右看,確定真是完好無損才放下心來道:“丫丫,你把娘嚇死了!你爹還在北鎮府司,你要是有什麼事,娘可怎麼活?”
薛小暖抱著鍾雪珍的胳膊道:“娘,我沒事了!”
鍾雪珍抹了把眼淚:“肖颯真是個好的,看他對你這樣,我也放心了!”
薛小暖安慰了鍾雪珍,讓她看到自己沒事,吃了晚飯,從西北候府回到了英國公府。
“這些日子,你受了罪,肖颯又忙起來,沒時間看顧你,不如你來陪娘說說話,心裡也暢開些!”
薛小暖心裡暖和起來,看向穆氏的眼裡一片感動。
“娘!”
穆氏笑了笑道:“我那身邊的四個丫頭,說要與你說說話兒,我是想著這樣也好,有人爲你解悶兒,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忘了,也是好的!”
春杏,夏月,秋菊和冬梅幾個望著薛小暖,眼裡都是善意的的笑。
薛小暖點了點頭道:“娘,我聽你的!”
從這天起,薛小暖天天都來穆氏的春園居,春杏幾個都會與她說一會話……
這天夜裡,在北鎮府司的牢房裡,薛剛剛剛在草墊上睡著,隱約聽到身邊有腳步聲,睜眼看去,就見肖颯站在自己面前,薛剛笑了笑道:“家裡還好吧?”
肖颯回以一笑道:“都好!”
薛剛便不再說話閉上眼睛,肖颯低聲道:“岳父!皇上要見您!”
薛剛忽然睜開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肖颯,肖颯輕微地點了點頭!
薛剛心裡明白,站起來理了理髮,跟著肖颯走出了牢門。
有人心災樂禍:“西北候被自己女婿帶走,我看他如何對西北候!真是天理不公!不過皇上下詔令,肖颯想要救岳父,也沒那麼容易!”
獄裡關押著都是朝堂中的重臣,錦衣衛這些人的手段,沒有人可以忍受!活著能夠出去的更是少之又少!那些揭頭蓋骨,挖人眼,跳四肢筋脈都還是輕的。
御書房裡,輔國公鍾泓佚看到走進來的女婿和外孫女婿,眼裡是止不住地自豪!
皇上道:“薛卿!讓你受委屈了!”
薛剛大禮參拜:“臣爲國之社稷,不委屈!”
皇上道:“起吧!”
……
英國公府的春園居里,薛小暖的眼睛看著春杏道:“你是說,穆家是因爲穆家三姑娘?那不是世子爺的姨娘嗎?”
春杏道:“是的,夫人,穆家的三姑娘也就是我們夫人的妹妹,被皇上微服私訪,上元節夜遇,皇上一見傾心,著穆家要將三姑娘送入宮中,當時三姑娘已婚配江南容氏嫡長房嫡子容莫然,將來便是容家宗婦!”
薛小暖一時唏噓!
因爲此事,穆三姑娘穆馨月,執死不從!
沒想到皇上情根深種,非要穆馨月入宮。
穆家家主穆誠,本是清流砥柱,在士子中名望很高,穆誠最後不顧皇上相逼,硬是將穆馨月提早悄然送入江南容家,沒想到江南容家聽到了京城中的消息,害怕容氏一族被皇上嫉恨,將穆家送到江南的穆馨月原送回了穆家,穆馨月一進京城,還未進穆家家門,便咬舌自盡在馬車裡!
同時在江南的容家聽到消息後的容家嫡長孫容莫然,在穆馨月自盡十日後拔劍自刎於自己的書房內!
死前留下一書:生不能同牀,死已願同穴!
江南容家死了下一任宗子,以爲這樣就可以給皇上一個交待了,誰曾想,皇上得到消息,卻是悲痛欲絕,大病一場,剛剛而立之年的皇上一想到自己中意的女人,自己得不到也就罷了,既然被穆誠送到江南,他便也不再追究,沒想到容家一族貪生怕死,竟然將穆馨月送回穆家,讓穆馨月香消玉隕,世人怎麼說他,怎麼相信不是他逼死了穆馨月和容莫然?
這樣的黑鍋,他怎麼肯輕意替容家背在身上!
那一年,容家所有在京爲官的人都被皇上趕出了京城,能夠外放的也是苦寒之地,而穆家家主穆誠早已料到皇上不會放過他,能夠私做主張違背皇上,他能有什麼好結果?
他在安排好穆家所有人出京後,回到老家不久便重病而亡!
穆馨蘭卻從母親那裡知道,父親是喝了毒酒!
這樣穆家才得以保全!而容家從那以後便慢慢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