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師兄不知道蹲在朱雀的屋頂看了多久,才趁著朱雀上岸的功夫把衣服扔了下來。
也就是說,他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衣裳被大師兄和二師兄拿走的,卻沒有多說一句話,哪怕是說一句朱雀就在水裡也好啊。
師傅念及朱雀兩手空空的入了山門,別說換洗的衣服,就是讓他找個多餘的髮帶,估計都沒有戲。所以看在太白金星那金光普照的臉面上,特意找了正在大殿外看書的四師兄前來送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供他換洗一下。
衣裳是四師兄的,和他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苦道山的五位師兄,各自有各自的喜好,這弟子服的製作就各不相同。紫色是掌門老頭硬性規定的,只要衣服上帶有紫色,其餘的一概不管。你說是整體的紫還是片面的紫。皆看各自的口味。反正象徵弟子身份的又不是隻有衣服這一項。但就這五人往人堆裡一站,就是出類拔萃的人精,沒有絲毫的猶豫。
朱雀換上乾淨的衣服,略微有些大。不過還不至於像是戲袍一樣拖沓,倒是有種仙姿飄然的感覺,朱雀很滿意。
頭髮溼漉漉的,被一根黑色緞帶自兩邊往中間攏住紮起,在後腦勺上綁了個結實。
朱雀拉開桌子下面的抽屜,意外發現裡面有鏡子,還附帶了一把梳子,一時欣喜,對著好生的照了一番。
嗯,這小模樣,擱在五位師兄面前,也是勉強能相提並論的,不至於讓下面的門生有一種水仙里長大蒜的不悅感。
朱雀的自戀進行到一半,房頂上的四師兄就已經足尖點地,朝著朱雀說了句,“師傅讓我來告訴你,好好休息,你的衣服明天就會有人送來。”
朱雀忙步出門朝四師兄道謝,不住的誇讚四師兄的衣裳真是清新脫俗,高貴典雅,大方得體等等等,直聽得四師兄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朱雀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語道,“拍馬蹄子上了?”
苦道山的弟子待遇真是不錯。衣食住行都包不說,還派了兩個小童來伺候起居,真是想得周到,做的細緻。
朱雀房裡的小童一個叫金子,一個叫銀子。
因爲朱雀是突然進的山門,一時間也沒來得及挑選人選。正巧三師兄犯了事正在酒窖裡關禁閉,一時半會的也用不到小童服侍,就被掌門打發了來伺候朱雀。
反正三師兄那種心思粗的和麻繩似的人,就是派上十個小童伺候,也能把自己搞的和叫花子似的,只不過是長比較好看又有些本事的叫花子。
金子銀子是五師兄取得,說是爲了紀念自己那掉下山的八十萬兩銀票,期待它們早日迴歸懷抱。
朱雀看著兩個長的頗有福相的小童,想到現在五師兄指不定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抱著酒罈子憂愁,有些微微的不忍心。
找個空閒,一定要去安慰一下五師兄。朱雀暗暗的打算。
金子的年紀比銀子稍大,是哥哥。很細心的給朱雀鋪好了牀,服侍他躺在軟綿綿的錦被上,又跪在牀邊給朱雀捶腿捏肩的。
銀子沒有哥哥那麼自來熟,還抱著紗帳站在不遠處咬著指甲蓋打量。
金子捶了一會見銀子沒有過來,有些不高興,“你再偷懶,小心告訴掌門把你關到後山去。”
銀子一聽這話,麻利的從自己背來的小簍子裡,掏出小竹扇,站在牀邊,賣力的搖起扇子。
朱雀被吹來的涼風和腿上的鬆快滋潤的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境裡,朱雀蹲在一塊黑不溜丟的大石頭後面,看著崖頂的兩個人打架,手裡還拿著一根香蕉,看的津津有味。
佔上風的男子一身白衣,腰裡的配飾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和他對打的男子,更是一看就給人兩個字的感覺,金主。
玉冠金帶,明眸皓齒,雖然下著瓢潑大雨,那公子的眼睛還是賊亮賊亮的穿過雨簾子與巖石後面吃香蕉的朱雀來了個交匯。
朱雀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堵了一下,低頭一看,手裡的香蕉已經少了半根。
沒有咀嚼的香蕉在肚子裡東撞西碰,朱雀打起了嗝。
那一直打的帶勁的白衣男子朝著自己吼道,“別給我惹禍!”
朱雀被這一聲吼聲,嚇得身子打了個激靈,難受的嗝也不再打了。
玉冠小公子很快就被白衣男子踢到山底下,朱雀拿著香蕉皮站在崖邊,伸長了脖子往山底下看。
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身後的白衣公子問,“想看的清楚些嗎?”
朱雀把香蕉皮照著個底下的黑洞扔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皮絡,想要回一句不必了沒興趣之類的。
腰上被猛的一踹,朱雀就撲向了崖低。
朱雀嚇得手腳並用,企圖抓住什麼可以保命的東西。一個冰冷的藤蔓就吊在半山腰上,朱雀也顧不得那玩意兒結實不結實,一把牢牢的握住,兩腳一盤,愣是死死地把自己纏在了上面。
大師兄使勁給了朱雀臉上一巴掌,扇的他愣是直接就把夢境和現實打通,一絲延遲都沒有。
“大,大師兄。二師兄。”大半夜的,兩位師兄不在自己房間裡睡覺,跑來看望自己,朱雀很感動。
“師傅讓我二人來試試你的反應程度,好給你制定一個修煉計劃。沒想到六師弟你好厲害,差點就自己了結了自己。若不是你二師兄的這把劍平日裡用的少,劍刃開的不厲害。六師弟,你這劍下亡魂,做的冤不冤?”大師兄從袖子裡拿出手絹,遞給二師兄擦拭劍身。
原來朱雀夢裡抱著的藤蔓,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柄仙劍。
大師兄說的沒錯,這要是一把鋒利的長劍,自己現在豈不是要冤死。
脖子上和手心處,都劃開了一道薄薄的口子,流了幾滴血就沒了下文。
朱雀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漢,坐在牀上看大師兄的臉一變二,又二變一。手伸出去握了好幾次,也沒握到大師兄的手,連衣角都沒碰到。
“今晚怎麼是你們?”五師兄披了外袍,託著一顆不小的夜明珠,站在門口和兩位師兄打招呼。
自己晚上閒來無事,在院子裡餵魚逗蝦,聽到極其輕微的聲響落到了朱雀的院子裡。想著是來看看熱鬧,看看朱雀的測試是什麼,若是比自己的難,自己就去安慰安慰。若是比自己的簡單,自己就去找掌門評理。所以就跟著躲在了假山後面,看著兩個熟悉的身影在院子裡商量著計謀。
是用二師兄的劍,還是大師兄的鞭,兩人在外面商討了很久。最後是二師兄的一局三贏兩輸的遊戲勝利,決定了朱雀抱著的是一柄長劍,而不是一段軟鞭。
朱雀的應急能力,被無情的盼了零分。
還好,掌門沒有說若是得分不高,就不準自己修仙的話,朱雀有些慶幸。
兩位師兄擦完血跡,又互相攬著腰搭著肩膀的回去覆命去了。只剩下被從夢裡嚇醒的朱雀呆呆的坐在牀上發呆。
五師兄把夜明珠放在八仙桌上,倒了一杯千果汁端給朱雀,“喏,你這算不錯的了,只是應變能力。還找的是師兄。當日我入門的第一晚,賞給我的是一場熊熊大火,差點就把我燒死在隔壁的院子裡。”
朱雀還是沒有回過神來,繼續發自己的呆。
五師兄以爲他是受了驚嚇所致,就坐在一邊喃喃的訴說自己那時的經歷。
“我那晚特別的疲憊,因爲不喜歡著千果汁的味道,白日裡也沒喝上幾壺,早早的就睡沉了。睡到後半夜,濃煙滾滾,劈啪聲作響,牀幔子都燒焦了一大半,我才被牀板子給燙醒。等我爬起來的時候,火舌正好燒到我躺著的枕頭上。我連衣裳都沒有穿好,就被胡亂掉下來的房樑逼得退到了牆角,眼睜睜看著離自己幾步遠的大書櫥倒向自己。我那時沒有修習仙法,膽子也不大,只好下意識的用手去擋。”
五師兄停了停,在朱雀的眼前揮了揮手,才把他的思緒拉回來。接著說道,“好在三師兄夜裡出去偷酒,看到了我在屋子裡上躥下跳的影子,趕過來湊熱鬧。”
朱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那樣的一幅狼狽樣子,怕是我這一生都忘不掉。”五師兄含著一口酸澀的千果汁,對著那拳頭大小的珠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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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也已經和衣坐在五師兄的旁邊,像是掉了魂似的問道,“五哥,你說有沒有什麼辦法,是可以讓我永遠都記不起曾經的?”
五師兄一怔,手探上朱雀的額頭,試了試溫度。
“沒燒,說什麼呢?你難道不是應該問我應該怎麼記起來嗎?被二師兄的劍刃劃的不是脖子嗎?怎麼看上去你腦子給壞了?”
朱雀忙低下頭,看著夜明珠上自己的倒影,一時間心裡五味陳雜。
他似乎從夢裡看到了一張自己應該很熟悉的臉,但是爲什麼自己越想看清那張臉的樣貌,心底就突突的跳的越快,好像是點了導火線的□□包一樣,緊張的自己整顆心都抽抽。
那段過往,應該不怎麼美好。朱雀大約覺的,想起來的話,自己又會陷入什麼奇怪的漩渦裡。索性躲得遠遠的,裝作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