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上的天空, 出奇的天藍雲白,鮮亮的就像是被雨水洗過一樣。尤其是那形態各異的雲朵,一片一片的在藍色的帷幕上擺出各種各樣的姿態, 讓地上緊張萬分的人稍稍放鬆了心情。
關押朱雀的山洞裡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好的壞的, 都沒有, 這從某一方面來講, 算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仙姑今兒準備的很充足, 讓珍珍扛了一把碩大的遮陽傘,自己則拿了一把美人團扇,坐在洞口邊乘涼邊等結果。
珍珍把遮陽傘找了個石頭縫CHA好後, 就提著裙襬去了別處。不多會功夫,已經端來了兩盤子的瓜果點心。
守了一天一夜的三師兄和五師弟一見那紅彤彤的大蘋果, 立馬口水直流, 就像是餓了幾天的狼猛不丁的見到了小綿羊一樣。
珍珍捂嘴偷笑幾聲, 將一盤點心擱到仙姑的手邊,那盤蘋果則放到了三師兄的手上。
兩個人道了聲謝, 一人一個抱到嘴邊啃起來。
雖然那濃煙沒有薰到自己,但是在這火堆旁待了一天,就像是在火焰山待了半天似的。皮膚乾燥的馬上馬的就能裂出口子不說,這嘴巴乾的和枯樹皮似的,讓人難以忍受。
可兩個人偏偏又不敢擅離職守, 生怕前腳一走, 他們的小六弟就成了這草沫子裡的一份子。就連小解, 都沒敢跑太遠, 只在附近的巖石後頭解決了。
只出不進, 任憑他們是有半身仙力的人,也頂不住多久。
體內的水分估計也剩下的不多, 反正當那蘋果汁流進自己的喉嚨時,兩位師兄弟一臉的幸福樣可不是裝出來的。
果然幸福這個東西,起點不能太高,否則窮極一生,也追尋不到。
一個拳頭大小的蘋果被三師兄啃得還剩一個小小的果核,擡手就要扔出去。被仙姑白了一眼,繞了個圈又攥回自己的手裡。
仙姑有些愛乾淨過了頭,要是當著她的面亂扔東西,可能下一秒被扔出去的,就是自己。三師兄心想,等這仙姑走了,自己再扔也不遲。
擡頭再去看天上的雲朵時,朗眉一皺。
“那邊怎麼了?”三師兄指著那仙姑身後的某處天空,不解的問到。
仙姑轉過頭一看,頓時張大了嘴。
“那是祭仙臺在行刑。真是百年不遇。我記得上次動用祭仙臺,還是在我沒進這仙山之前,祭臺上綁的是一個魔物。今天又是哪個倒黴的傢伙栽了跟頭?”
“祭仙臺?”五師弟放緩嘴裡的咀嚼,也盯著那雷電交加的地方思量。
他依稀記得在苦道山的傳記裡提到過,祭仙臺是用來懲罰那些罪大惡極的仙家的。千百年來唯一一個例外的,是一個作亂人間的魔物。不生不滅,不人不鬼的,用了好多方法都沒有讓他滅於天地間,只得動用了級別最高的祭仙臺。那傳記最後的小注解上還說,那魔物並沒有當場斃命,而是被封印在了祭仙臺下,日日遭受電閃雷鳴的洗禮。
原來仙姑身後那白金色光芒刺眼的要命的地方,就是祭仙臺的位置。這麼看起來,好像離著自己,也就不足千米的距離。仔細定了心神,似乎還能聽到那閃電打下來後悶悶的雷聲。
看看,當了神仙有什麼好,犯了錯一樣要上祭仙臺受罰。五師弟無奈的看看洞口,裡面的朱雀睡的也太安穩了,讓他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天邊的雷電之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三師兄一個不留神,就被晃到了眼睛,不住的用手指肚揉著太陽穴,以打散瞳孔裡那一道白光。
相距了千米,本來也牽扯不到。誰知此時,山洞口的乾草垛,就像是被誰澆上了一桶油花一樣,砰的一聲炸了一下,把排在洞口的草垛炸了個漫天飛。帶火花的草枝子飛的到處都是,落地的地方立馬引起一片的小火災。
三師兄忙脫了外衫去撲打那些火苗,還不忘拉著五師兄的手腕,把他護在自己的身側。
仙姑沒有慌亂,手裡的美人扇停了一下,繼續朝著身上扇起來,看洞口的眼睛也亮了亮。
焦糊的味道,濃烈的焦糊味道,好像什麼烤雞烤鴨一樣的焦糊味。
三師兄突然轉了個身,面朝洞口。
四雙眼睛現在都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不足兩人同行的洞口,生怕眨眼的時間錯過了什麼。
紅色,紅色的毛羽,像是一片被風吹落的花瓣,從洞裡面飛出來,繞著衆人飛了一會,掉到地上。
三師兄彎腰拾起,眼角處,有更多的紅色毛羽,絡繹不絕的從洞口裡面飛出來。
頃刻間,這個小小的洞口外,下起了紅得耀眼的羽毛雪。四個人皆仰了頭去看空中不斷下沉上升的羽毛。有的落到頭髮上,有的落到身上,還有俏皮的,落到了張開的手心裡。
“我六弟這是?該不會是死了吧?”三師兄最先從這羽毛雪中清醒過來,擔憂的看向仙姑。
這是鳳凰毛。
都飛了這麼漫天遍地的了,該不會是把他六弟給活活生死了吧?
三師兄的擔心合情合理,仙姑並沒有生氣,反而捏著一根羽毛指了指那還在紛紛飛出來羽毛的洞口。
“我看恰恰相反,是活了?!?
洞裡只有羽毛飛出,還是安靜的不像是有什麼活人的樣子。
轟隆轟隆的,伴隨著洞口猛然高升的溫度,所有人退後幾步,各自找了一塊巖石遮住身體,伸長了脖子看那洞口裡轟隆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窄小的洞口被撞開一塊,滾出來一個大火球。
火球滾到那塊珍珍起舞的地方後,原地打起了轉轉,不再前行。
火球周遭的火苗子高的離譜,若不是有巖石護體,四個人此時可能都會被燒到胳膊腿的。
“我六弟呢?”三師兄躲在巖石後,扯著嗓子問另一塊巖石後的仙姑。
這麼大一個火球從洞裡面滾出來,很難不讓人想到洞裡面的人的下場是何等的悽慘。會不會連渣子都不剩?
仙姑從懷裡掏出一張符咒,兩指一夾,唸完咒語就扔到了那火球上。
火苗子沒有想到消弱,反倒是燒的更加高漲,就連躲身的巖石背面都沒能倖免於難。三師兄摸到那巖石,都覺得是直接把手放進了火裡一樣的灼熱。
“仙姑,你的符咒靈不靈啊?我怎麼看…”
還想說你這滅火的符咒該不會是拿錯了吧,那火球從地上彈起,足有膝蓋那麼高的距離。
砰!
一聲巨響,火花四濺,方纔的藍天白雲都被這禮花一樣的爆炸覆蓋。
飛火就像是夜裡的星星一樣,在天空裡輕舞飛揚。
那火球滾出來的地方,被爆炸帶起了嗆人的煙霧。重重複層層,任你躲在手縫後面的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到什麼。
仙姑對著那煙霧輕吹一口氣,如微風拂面,一瞬間帶走了臉上火辣辣的痛感。三師兄探出身子瞧那煙霧散去後的殘骸。
一個沒收住,整個人栽了下去。
天上的飛火早就變作了先前的紅羽,鵝毛大雪一樣的飄下來。
紅色的雪花裡,紅衣黑髮的男子,手裡聚齊一團紅光,化出一把油紙傘,躍然撐於頭頂。
細長的脖頸白皙的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刀刻一樣的一個字特別的受人矚目——暮。
腰裡的玎璫配飾筆直的垂在腿側,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清脆的聲響,和仙姑的笛音有些相似。
紅羽雪還沒有收尾,那男子手裡的傘面上已經蓋了薄薄的一層。有幾根調皮的紅羽,躲過傘面的阻攔,落到了男子的髮梢上,和一身的紅衣融爲一體。
“六,六弟?”三師兄喊得極爲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弄了烏龍。這穿的和娶媳婦一樣的男子,是自己的那個傻乎乎的六弟?
“三師兄,何事?”
仙姑高興的拍了拍巴掌,表示滿意。在朱雀身邊走了兩圈,擡了擡他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下巴,確認是那個自己打暈的朱雀後,更加滿意的對三師兄和五師弟說:“怎麼樣?成了!”
“朱爲姓,雀爲名。我如今覺得,最有遠見的當屬師傅。六弟你今天這般模樣,倒是和這兩個字不謀而合?。 蔽鍘熜钟芍缘淖摎U道。
紅衣本就扎眼,穿者需有更爲大的氣場才能將衣裳的風頭蓋過去。以前見朱雀穿紅色,還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一樣的新鮮感,卻始終覺得不合稱。如今再看這一身,心生感慨,這個人,只有這麼如火的顏色才能襯出他的樣子。
朱雀單伸了一隻手,接住最後落下來的兩片羽毛,看了一會,又吹到別處。
收起傘,朝著仙姑就跪了下去:“多謝仙姑相助,朱雀定當不負仙姑和師傅的期望,早日混出個樣子。”
仙姑扶起朱雀,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這是你的造化,該謝的不是我。既然你已經將鳳凰的神識全都搶了過來,現在說你是神仙,也不爲過。接下來你們就快快回苦道山找你們師傅,看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安排。我這裡只能做到這了。以後的路,要好好走?。 ?
三人又鞠了一躬,便跟隨者珍珍的引到,開始下山。
“朱雀,這個東西,勞煩你找個機會給他。就說曾經有一個小姑娘,是真的用心喜歡過他。謝謝他給了她一個美夢,謝謝?!闭湔浒驯皇纸伬p的嚴實的步搖交到朱雀手上,朝雲頭上的三個人揮手作別。
祥雲騰起,三個人俯視越來越小的山頭,默默的別過頭。
“祭仙臺?”
朱雀剛把目光從已經看不清的珍珍身上收回來,就被天邊的雷聲所牽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