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鬧懶懶的在門口曬著太陽,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在牀上補眠的暮易笙。抑制住自己想要撲上去的衝動。
從青樓出來,暮易笙還是沒有回家,直接帶著他去了荒郊野外,蹲在一棵古樹底下丟石子。
樹旁邊的那條小河裡,已經不知道被扔進去了多少個奇形怪狀的石子,眼瞅著就要把裡面的小魚給砸中。
打夕陽下,一個美人的身影朝著自己越來越靠近。
抽出老頭拿來的肚兜,暮易笙放在鼻尖細細的聞了聞,隨手扔到河裡,看著它慢慢的沉底。
“不要過來礙事!”
傘在那陣疾風之下,不受控制的打了兩個滾,待再看過去的時候。
夕陽如血,晚霞紅透天際。前面的白衣公子背對著自己,手指不偏不倚的插在那個來人的眼球上。兩行血淚沿著眼角流下,白皙的肌膚上立時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那女子沒有哭喊,只是定定的站在那。
“是你帶頭的?”暮易笙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鬧鬧聽的不是很清楚。
女子沒有吱聲。突然朝後一退,兩個血窟窿流淌的更加歡快。
暮易笙捏著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鬆手,任它掉進泥土裡,還順勢踩了兩腳。
“女人辦事總是憑著一時興起,往往會虎頭蛇尾。你就沒發覺自己掉了什麼東西?”擡起腳就要走過去,那女子又摸索著倒退一步。
“什麼?”聲音沙啞,低沉。讓人不由自主想到乾涸的花花草草,枯萎殆盡的樣子。
“剛爬了鬼帝的牀,就忘得乾乾淨淨。真不知道你上輩子是做什麼的。”手已經抓住了女人的衣領,大力的扯開。
河邊的流水嘩嘩的流著,岸邊的風嗖嗖的吹著,那女子被扯壞的衣襟就那麼漫無目的的飄著。
“怎麼?你嫉妒?”女子索性挺了挺胸脯,豔紅的肚兜離暮易笙又進了一步,已經碰到了他托腮的指尖上。
“呵呵,嫉妒?你這種隨便的女人,我只會在外面玩,絕不會帶你回我的牀上。因爲。”頓了頓,掌心蓋在那兩個血窟窿上,似是調情一般的溫聲細語。“我嫌髒。”
女子忍無可忍,擡起一隻捂著眼睛的手就朝耳邊打去。
暮易笙一閃身,那巴掌清晰的搭在了女子的臉上,指甲劃破了小口子,從耳到下巴。
“脾氣不小。你害我現在在陽間忙的不可開交,還敢對我使脾氣。麗娘,是不是他平時太寵著你了?”暮易笙抓了她的下巴,一點一點沿著脖頸摸下去,摸到肩胛骨的地方,只聽到咔嚓一聲。那女子痛苦萬分的蹲下身子,說不出是先捂眼睛,還是先揉骨頭。
“麗娘,我不帶你走。你既然一心想在這人間逗留,我也不難爲你。你就這副摸樣在這住下去吧。我們總有一天會在下邊碰頭。到時候,我們舊賬新仇一起算。”
對著那女子的天靈蓋就是一掌,像是提線木偶一樣,那叫麗孃的女子隨著暮易笙的手掌站起來又倒下去,昏迷不醒。
掌心攥的緊緊的,暮易笙喚來鬧鬧,朝著天空一揮手。
“給你點工錢。”
鬧鬧看到空中飄著的紫色光團,一時間都要石化掉了。虧得他家先生又說了句,“不攢點勁明天還要我自己打傘嗎?”自己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
這是那女子的精魄。
鬧鬧顯然不曉得,活人的精魄也可以這麼提出來的,這難道不是違反天規的嗎?
暮易笙看到遊移不定的鬧鬧,始終圍著那光團打轉,卻不進攻。對著半空嚷道。
“吃不吃隨你。”
鬧鬧當即衝向那團紫光,將它佔爲己有。
晚上回到家,看到珍珍做的一桌子飯菜,鬧鬧心想,等有機會我也要做一桌子好菜報答先生。
暮易笙有些累,眼窩深陷,皮膚也鬆弛了下來,看上去感覺一下子老了很多歲一樣。吃過飯就和衣躺在了牀上。
鬧鬧那夜很激動,整宿未眠,就靠在牀邊看著暮易笙休息。數他翻了幾次身,擡了幾次手,皺了幾次眉。
不知不覺,外面的太陽都升的老高。
暮易笙振作精神,盤腿而坐,調了調氣息,臉色恢復最初的神采飛揚。
髮絲有些凌亂,拿起鏡子旁邊的木梳細細的梳了梳,滿意的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
“鬧鬧,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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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悠悠東逝水,蝴蝶飛飛晚晴天。
轉眼過了兩個月,已經是五月底六月初的天。不冷不熱,偶有暖風拂面,直吹得人癢癢的,像是有人在臉邊上呵氣。
旁人家的桃花,早就已經落了花,果子都掛的滿滿當當了。再看看自己窗前的那棵起死回生的桃樹,依舊殘花猶在,果子未見蹤影。
有幾次暮易笙站在窗前,扇子都已經舉到了半空,還是沒有下了手。
這麼煞風景的樹,看著就晦氣。
暮易笙近來有些焦躁,不曉得是天氣熱的緣故還是掃地的阿婆見天來閒話家常的緣故。
暮易笙總是客客氣氣的迎進門,周到有禮的端茶倒水,聊上半天,再笑容燦爛的送出去。
鬧鬧看到他家先生轉過身倒茶的時候,嘴角往上勾了勾,眼睛裡也添了些嘲諷的意味。
這阿婆也真是的,直接開口說想把孫女嫁過來不就是了嗎,還要從這裡繞圈子,非得逼著暮易笙開口說娶她家孫女。暮易笙是什麼人,鬼差啊,娶你家孫女,那你捨得把自己孫女弄死嗎?鬧鬧沒有說出口,只在心底默默的想了想,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自己家的先生厭煩是有道理的。沒有結果的事情,先生是不會做的。
暮易笙的壞心情,並沒有影響到鬧鬧的好心情。相反的,不光是好心情,鬧鬧都有些想嗷嗷叫上兩嗓子的衝動了。
這兩個月,可謂是順風順水。每天自己家先生晚上一出門,就跟著從窗戶跑出去找精魄。往往連林子都沒有出去,就會碰到些散的小精魄。這麼七攢八攢的,已經彙集了不少。
約莫著,這兩天,就可以化鬼了。
白日裡太陽驟然變得有些毒辣,鬧鬧在牆上曬得自己有些頭暈眼花,想著晚上就不出去了,在家裡好好的歇一歇。反正精魄湊的差不多了,也不著急找那些備用的。
吃完珍珍紅著眼圈送來的燉土豆塊,暮易笙從牀榻上靠了會養了養神,就帶著那把桃木扇出了門。
鬧鬧被突然而來的雷聲驚醒,轟隆隆的天雷一個接一個的打,雨點子和不要命似的往地上砸。鬧鬧感覺頭頂上的屋頂都要砸穿。
猛然間想到,他家先生會不會淋到?
身爲一把傘,最基本的職責就是擋風遮雨。鬧鬧時刻警醒自己,不能忘記自己的責任。眼下正是表達謝意和忠心的時候,鬧鬧打起精神,衝進了雨裡。
他都已經忘了,他家先生,可是個鬼差。
林子裡出奇的陰暗,黑壓壓的看不清所有。鬧鬧藉著自己周身的光芒,勉強看得清前面不到半尺距離的樹木,謹防自己撞上去。
今夜的雨真涼啊。
走了很久,一道閃電打過天際,亮透了半個夜幕。
白光驟閃下,兩道人影在樹影中穿梭。
鬧鬧尾隨著那後邊的白衣人跟上去,因爲他看到了在雨中翻騰著的扇墜。
他家先生,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越想越急,越急越快,鬧鬧轉著傘骨,牢牢的跟著前面的暮易笙。
林子已經消失在身後,空蕩蕩的山崖頂,怪石嶙峋,雜草中生,幾隻不怕死的水鳥在雨水裡扯著破喉嚨亂叫,只讓人毛骨悚然。
崖頂的邊緣,站著一個長得頗爲白淨的公子。玉冠金帶的,很有氣質的樣子。
即使是在大雨裡,頭髮早就被淋得一團糟,那人還是故作瀟灑的一仰頭,抹去臉上擋住視線的雨水,劍指白衣男子。
“錯都錯了,你又何必這麼較真?是你們犯錯放走了我,爲何現在又要來抓我?”男子喊得竭斯底裡,持劍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鬧鬧躲在一塊巖石後面,探了探傘骨,偷偷打量。
“因爲錯,所以改。”暮易笙敞開桃木扇,扇骨齊刷刷的對準那小白臉。
“錯的是你們,爲什麼要找我們承擔。既然讓我們嚐到了甜頭,現在又來逼迫我們,你們地府還有沒有王法?”小白臉顯然有些狂躁,一柄長劍上下抖動,打亂了雨水的頻率,還險些傷到自己。
鬧鬧默默的舒了口氣,這種人他見多了,只會幹吆喝,什麼實際的事也幹不出來。就像是雜耍團裡收錢的小哥,賣力的是別人,收錢的卻是他。
往往這種人,沒有什麼真才實學。這樣一來,他家先生,真是安全極了。
準備趁著暮易笙沒發現,偷偷的再溜回去,把傘面儘快風乾。不然明早他回來一定會嫌自己耽誤事,妨礙他出攤。
那邊的小白臉卻是眼尖手快,劍尖對準了做賊的鬧鬧。
“既然要收,那就連他一起吧。”
只覺得臉龐一陣火辣之感,到也不是很痛。
鬧鬧看著自己手上的那團黑血。
等等,手?
鬧鬧當即跳起腳來。我有身子了!
暮易笙看一眼插進石縫裡的長劍,手中桃木扇一揮,在乍起的一道雷聲中,將那小白臉身上的一縷黑煙盡收扇底。
暮易笙走到還在興奮中的鬧鬧身邊,撇了嘴,不爽道,“你怎麼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