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子突然一陣清明,那弋陽不是南昭的公主麼,怎麼會是華宇單的孃親?
華宇單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一般,淡道:“她不是我父皇的親妹妹,但是估計這真相沒有人會相信吧。”
安文夕環顧一週道:“這靈陽宮是當年她曾經居住的宮殿吧。”
華宇單點頭,“就連這鳳凰木都是她最喜歡的,父皇以前從來不許別人靠近這裡,就連我也不行。”
“大約你父皇也是愛她的吧。”
華宇單突然道:“胭脂,幫我撿一朵鳳凰花吧。”
當安文夕將一朵鳳凰花遞到華宇單手中時,他仔細的摩挲著花瓣,嘴角慢慢上翹。
這是弋陽最喜歡的花,也是洛兒最喜歡的花。
“鳳凰花很美。”
華宇單點頭,“是啊,很美。”
安文夕突然驚覺自己說錯話了,如今華宇單的眼睛看不見了,她這樣說不是故意刺激他麼?
而華宇單卻淡淡笑了,“我雖然看不見,可是我能夠摸的到,能夠感受的到。”
安文夕輕輕的推著華宇單,只聽得他道:“胭脂,你看像我這樣的人,都能夠好好地活著,你爲什麼要放棄自己呢?你比我幸運,你和他還有孩子,你還有希望。”
安文夕聞言,緊抿著脣,眸光輕垂,淡淡落在地上的鳳凰花上。
“華宇單,今日謝謝你。”
她沒有想到今日華宇單讓她進宮,竟然會爲了勸慰她的。
“我只不過是做了一個朋友該做的事情罷了。”
安文夕深吸了一口氣,華宇單說得對,她的確不能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中了,樂樂還需要她,大夏也需要她。
“對了,有空教我彈琴吧,我雖然看不見,可是還有雙手。”
“好。”安文夕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看不見,不知道又要扯壞你多少琴絃了。”
安文夕笑了,“沒關係,到時候我多備幾張琴便是。”
一旁的襲勻看著一直含著淺笑的華宇單,心中一時五味陳雜,經歷了這麼多,他依舊能夠綻開最純粹的笑容,他的確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堅強。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回大夏麼?”
安文夕搖了搖頭,“我想去找他,在我心裡還是一直不相信他會這麼死了的,如果我走遍南昭,還是找不到他的話,那麼,我也該死心了。”
“到時,我陪你去吧。”
“你?”
“胭脂可不要嫌棄我拖累你。”
“不會,我怕會耽誤你。”
“如今,我都成了這幅樣子,還能做什麼?沒有什麼耽誤不耽誤的,只要你不嫌棄我便好。”
“好,我動身的時候再通知你。”
三日後,安文夕從鳳凰城出發,一路向南,華宇單一路相陪。
——
鉅鹿山腳下,一間客棧內,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躺在牀上,他的雙手上纏著繃帶,而他的臉上卻多出呈現紅褐色的傷疤,分明是燙傷後的癥狀。
在他的身邊是一位身著青色衣衫的男子,此時他正在爲榻上的男子探著脈,臉上神情嚴峻。
“月公子,皇上到底如何了,爲什麼昏迷了這麼久還沒有醒?”一位身著黑衣的男子問道。
“按說早該醒了,爲何沉沉不肯醒來呢?”月清絕嘆了口氣。
當時,他們初到鉅鹿山時,正好趕到火山噴發,雖然離得極遠,但是熾熱的巖漿呼嘯而來,將四周的空氣也炙烤的滾燙。
當時,北宮喆猛然發覺異樣,直接將不知所措的他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卻錯過了最佳的逃離時間,被滾燙的熱氣灼傷了面頰和雙手。
直到現在,他已經昏迷將近兩個月了,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將本公子的藥箱遞過來。”月清絕吩咐道。
他從藥箱裡取出繃帶和藥水,準備給北宮喆換藥。
經過兩個月的恢復,他被燙傷的雙手已經結痂,只是卻留下了醜陋的傷疤,傷痕周圍的皮膚皺到一起,如同醜陋的蜈蚣趴在他的手背上。
月清絕給北宮喆的雙手上了藥後,先用藥水一點點的將北宮喆臉上的所塗的藥擦掉,然後重新取了藥塗到他的臉上。
一開始他被救下來的時候,幾乎整張臉都被燙傷,簡直面目全非,如今養了兩個月,臉上的傷逐漸結痂。
只是傷的如此嚴重,不知道何時才能夠恢復原貌,他想起北宮喆原來那張清冷而英俊的臉龐,不由得嘆了口氣,不知道他醒來之後能不能接受毀容的打擊。
他手下的動作很輕,一點點的將傷藥塗倒傷疤上,就在他塗抹他鼻樑兩側的傷疤時,北宮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月清絕頓時一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北宮喆?”
然而北宮喆依舊靜靜的躺在牀榻上,月清絕肯定剛纔他沒有看錯,北宮喆的確有了動靜,他此時恨不得將北宮喆直接拖下牀。
“北宮喆,你要是醒了就趕緊給本公子睜開眼睛!”月清絕等了半天也不見北宮喆有任何動靜,無奈的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將剛纔的藥水繃帶重新放回了藥箱。
而下一瞬,青玄激動道:“月公子,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月公子驀地一滯,立即轉過身來,正好對上北宮喆幽深如潭的雙眸。
他幾乎喜極而泣,“北宮喆,你終於醒了,本公子知道你這妖孽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睡了多久?”北宮喆聲音嘶啞,眉頭微蹙,只覺得腦袋生疼。
“將近兩個月。”青玄答道。
“你睡了這麼久,久到本公子差點給你準備後事了!”月清絕沒好氣道。
當時,北宮喆被救回來的時候,沒有氣息,連脈搏壓根探不到,真的和死人無異,就連他都怕了。
北宮喆微微閉上眼睛,一副不願意聽到月清絕說話一般。
月清絕懶得和他計較,立即去吩咐店小二去準備吃食了。
月清絕走後,北宮喆對青玄道:“朕臉上怎麼了?”
北宮喆只覺得鼻翼充斥著淡淡的藥香,感到臉上一陣清涼,厚厚的一層,彷彿被覆了一層東西一般。
“這……”青玄驀地一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將銅鏡拿來,朕自己看。”
北宮喆想起那日發生的那一幕,他
失去意識之前感到了臉上一陣劇痛,他知道他的臉被熱氣傷到了,只是不知道傷到了什麼程度。
“皇上,這屋子裡沒有銅鏡。”青玄老實答道。
月清絕爲了防止北宮喆接受不了自己現在被毀掉的容貌,早就將屋子裡的銅鏡收走了。
“那就去給朕找一面鏡子來!”北宮喆聲音中透著凌冽,青玄猶豫了一瞬,抱拳應是。
不出一刻,青玄就從隔壁取來了一面銅鏡,北宮喆的雙手纏著繃帶,有些吃力的拿著銅鏡。
他的手有些微顫,此時他竟然有些害怕。他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他擔心他的小夕兒會接受不了。
終於,他拿著鏡子放在自己面前,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稍稍鬆了口氣。
雖然他的額頭、鼻翼、下巴以及雙頰上都是被燙傷的傷疤,皮肉幾乎皺到了一起,十分醜陋,可是這到底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
半晌,他放下了銅鏡,淡道:“給朕準備一個面具吧。”
“是。”青玄微微抿脣,原本的冷峻的面容如今卻成了這樣猙獰醜陋的模樣,任誰都難以接受吧。
“左言,有弋陽和安景晟的消息了麼?”
“回皇上,還沒有,這兩個人就如同憑空蒸發了一般。”
北宮喆聞言微微蹙眉,雖然他是去年纔開始在南昭埋下了暗樁,可是這些暗線最擅長蒐集消息,沒想到他們尋找了這麼久,竟然還是沒有半分消息。
“不過,倒是大夏那邊傳來了消息。”
北宮喆微微擡眉,左言抿脣道:“安景晟在大夏散下消息,說皇上……已死,如今太子已經登基,皇貴妃和南昭的燁世子來了南昭。”
北宮喆聞言微微擰眉,半晌才道:“她來了南昭,你們可有她的消息?”
“半個多月前,皇貴妃來到了鉅野山,只是屬下趕到的時候,皇貴妃等人已經離開了。”
她來鉅鹿山找他,勢必非常傷心吧。
“她現在身在何處?”
“應該是鳳凰城。”
“派人去大夏報個平安。”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北宮喆再次將視線落到銅鏡裡的自己,想起腦海中那張傾城容顏,眸光輕輕顫了顫。
“吱呀——”月清絕走進房間,看到北宮喆雙眸緊緊盯著銅鏡,不由得暗呼不好,他明明已經交代過千萬不要讓他照鏡子的,到底是誰還給他找了鏡子?
他走過去放下手中的粥碗,立即將北宮喆手中的銅鏡收了起來,“別看了,你的臉會好起來的,你還不相信我的醫術麼?”
“朕怕嚇到她。”北宮喆微微斂了眸光,淡淡道。
“安文夕麼,她沒有這麼嬌氣,還能被你嚇到不成?”月清絕將銅鏡收好。
然後他將面前的粥碗往北宮喆面前一推,“來,喝粥!”
見北宮喆久久未動,月清絕突然想到北宮喆的雙手纏著繃帶,不方便握勺,他舀了口粥,送到北宮喆嘴邊道:“來,張嘴,本公子親自餵你。”
“放下,朕自己來。”北宮喆淡道。
“切,本公子還不樂意喂呢,你若是不想餓死就好好喝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