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水同意給我考慮的時間。
他的眼睛微微瞇著,眼珠只露出幾毫米寬的一線,目光裡帶著不可捉摸的意味,審視著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白,只能看到一線黑,彷彿他眼珠整個都是黑的,沒有眼白,就像那兇妖惡鬼一樣。
打了個寒顫,我被他看的渾身發冷,很想避開他的眼神,用某樣東西擋在我和他之間。
“你慢慢考慮。”阿水聲音放的極慢極慢,“你如果想嫁給阿多,那我們之前的話就不作數。如果你嫁給我,我的所有財寶都會是你的。”
我點點頭,“我會考慮清楚。”
阿水掃了眼被我推在炕邊的壽果,“你怎麼不吃?”
我心裡有些發慌,勉強撐住平靜的臉色,“我現在不餓,餓了我就吃。”
“你以後的食物只有壽果,你最好快些適應下來。”阿水警告著我。他像是黑暗中吐著芯子的毒蛇,隨時都會對著我叉上一口,將毒液刺進我的體內。
我因爲這種聯想,導致呼吸有些急促,怎麼也無法緩下來。
阿水被我急促呼吸的模樣愉悅到了,心情很好的勾著嘴角,叮囑我儘快考慮清楚,他也好爲婚禮早做準備。
阿水離開後,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急促的心跳平緩下來。
我側頭看了眼靜止不動的小骷髏,推了他一把。他姿勢彆扭的倒在一邊,但兩隻手骨仍然緊掐在我的胳膊上。
用力抽了抽胳膊,我側過臉,對著牆壁,吐出一口氣。
我得逃走。
我必須得儘快逃走。
因爲阿水隨時可能翻臉,讓我嫁給他亦或者殺了我。而富春柳,也許比阿水要更危險,對我下手更快更狠。
我想到富春柳在通道里對我說的那些話。
她之前對我講的那些,和阿水剛剛透露出來的,完全對不上號。
什麼信佛吃素,都是胡說八道。
地下堡根本也沒有走鹿全族,全部都是屬於阿水的。四面八方通過去的通道,並沒有住著別的妖怪,而是阿水存放寶物的地方。阿水對富春柳根本沒有感情,也並不像富春柳說的那樣,是命中註定的姻緣。
我懷疑阿水之所以和富春柳在牀上滾個沒玩,是因爲他所修煉的妖術,需要吸收陰陽眼女人的陰氣,來供給身體修煉的需求。
他現在對富春柳感到厭煩了,看我陰氣更足,就想發展我成爲供他使用的活祭。
對於富春柳,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我覺得我這個猜測,應該離真相不遠,八九不離十。
富春柳進來的原因肯定和我差不多,都是被強制性的拐進來的。她剛來這裡的時候,肯定也反抗過。
但是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環境下,她孤立無援,所有的感官知覺都來自於阿水,漸漸的,她就對阿水產生了依賴,並在潛意識裡篡改了自己某部分記憶,認爲自己與阿水是相愛的。
現在的她,追隨愛慕著阿水,心甘情願爲阿水生出了小骷髏。她成了阿水的幫手,熱衷於幫助阿水做壞事。
她順從著阿水,並非常願意幫助阿水去害人,甚至爲了得到阿水的讚許,會更殘忍的對待被害者。她會從這種行爲裡得到某種隱秘的快感,彷彿她之前的所有痛苦都轉移到了受害者身上。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麼富春柳肯定不僅僅只抓了我一個回來。
在我之前,應該還有陰陽眼的姑娘被抓進來過。
假如阿水和富春柳全都是人類,那他們將我弄進來的這種犯罪行爲,並不罕見。
全世界,有很多此案例。
此類案件的主兇,在抓到首個或頭幾個受害者之後,並不會立刻殺死他們,而會選擇慢慢嚇弄折磨受害者們。
有一部分心理極爲脆弱的受害者,譬如富春柳這樣的,他們會在受折磨的途中,漸漸扭曲心智,認爲兇手是自己世界的神,會對兇手產生畏懼、崇拜、愛慕,以及順從的混合心理。
而扭曲出這種心理的受害者,往往會成爲兇手的忠實幫手。
他們爲了得到兇手的表揚,爲了讓兇手開心,會主動承擔引誘獵物的工作。
兇手的追隨者,會比兇手更殘忍的虐待受害者,並且喜歡用各種血腥的辦法折磨他們,以此獲得快感。
他們就像是被潘多拉引誘的人類,平時看起來是善良的,但是一旦被引誘,就會扭曲心性,成爲惡魔的僕人。
日本曾經發生過這樣類似的一個非常著名的案子。
一個男人控制了一個女人,毆打她折磨她,甚至無數次差點兒殺死她。
遇到這種男人,一般女人早就跑沒影兒了,但這個女人沒跑,反而越來越順從,把男人當成了說一不二的神來看待。
男人沒錢花了之後,讓女人帶他回了女人家。不久,女人在他的吩咐下,下毒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並親自折磨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將他們碎了屍。
所有這一切的行動者施虐者,都是這個原本處於被害者位置的女人。她聽從男人的吩咐,對自己的親人做出這種窮兇極惡的行爲。
法庭上,女人很茫然,數次泣不成聲,並一再哭喊,說她當時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神志不清,是被男人控制的。
她確實是被控制的,但是,我想,她之所以能這麼殘忍,並不單單因爲被控制,還有快感在作祟。
控制別人生命的快感,廝殺的快感,以及沾滿血腥後無法停手的快感。
如果富春柳是這樣扭曲的受害者,那她的雙手肯定沾滿了血腥。她在通道和我談話那瞬間的猙獰,纔是她真正的面目。
我揣摩著富春柳的思想,想找出一個既能刺激她與阿水起嫌隙,又禍不及我的好辦法。
這很難。
這簡直太難了。
與其讓富春柳因爲嫉妒和爭寵虐殺了我,我還不如答應了阿水,先讓阿水殺了富春柳,然後我再伺機逃跑。
想的越多,我越害怕,身體從內而外的冒寒氣。無論我怎麼縮緊身體,都無法讓身體暖和起來。
我體內像是鑽進去了一片陰險的寒流,它彌散著身體,隨同血液一起,侵襲著我的全身,讓我猶如孤身蜷縮在冰天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