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容被封爲婕妤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三宮六院,一時之間議論紛紛,怎麼那麼瞎子就入了皇上的法眼呢?於是羨慕者有之,咒罵著有之,不屑者有之。
“姑姑……”李月茹一看到東太后,就在她的身邊撒嬌道:“姑姑,你看我們這些人已經入宮有半月了,除了那個瞎子女人得到皇上的喜愛,就不見其他人入皇上的法眼了。而那瞎子女人又是因爲和西太后走的近纔有今天的,只怕以後是會忘記到底是誰幫她入宮的!”
“就是!太后啊,如果我們再不出手,我們可能就沒有辦法來輔助您了!”
聽著這些話,東太后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這本來就說各憑本事的事情,現在你們沒有被看中,這有能怪得了誰?而且皇上的心思她已經越發的猜不透了。
是夜,東華宮明亮如一顆鑲滿珠寶的屋子,在夜色下、靜靜的發著光。
可此時東華宮的大殿之中卻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一盞燭火都沒有點燃。
唐晗羿推開宮門的時候,黑黢黢的宮殿裡面纔有一絲的光芒給泄露了進來。
高大的樑柱,多寶閣的架子,精緻的屏風靜靜的龍籠罩在大團大團的墨色般的夜色之中。
忽然一陣風吹來,將那掛在周圍的紗帳吹的飄了起來,隱隱約約之中,有一個人影坐在最中央的*上,一動不動。
唐晗羿進來之後,沉重的宮門又被關上了。室內再次顯現出一片漆黑之色。這樣的空間,猶如墨汁被傾灑出來一般,一片片濃墨重彩!
唐晗羿一步一步往中間走去,鹿皮靴子踩在金磚之上的聲音被身後長衫拖地的瑣碎聲給掩蓋了過去。
“在皇后被找到的那個時候,我還在想著,怎麼九個月不見的人,怎麼就一下子就找到了呢?而且還得了失憶癥!以前的事情全部記得,但是習慣卻都還保留著。”唐晗羿醇厚的聲音響起,越發的存託這大殿的空曠和寂靜。
“一開始很高興,我想著就算她離開我了,最終還是被我給找了回來。可是她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一條,那就是晨兒他們根本不願意和皇后親近。就算是失憶,但是母性卻根本就不會改變。那個時候我突然想到,凌容她並不是一般的人,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表面來看!”
“我若是找到了她的話,那肯定就不會再繼續尋找她了。而那個時候,真正的她纔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京城之中。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她不是一直都想要自由嗎?既然當初狠心的丟下走了,那爲什麼還要回來?”
“我也不明白,怎麼她就改變了樣貌,換了聲音,變成瞎子出現在這後宮之中?”
說話間,唐晗羿已經走到了中央的*前了,與那個人影只是隔著一重輕紗。突然,大殿內的燈盞都被點亮了,將裡面照的猶如白晝。
唐晗羿撩開輕紗,女子顯現在他的眼前。依舊是眼睛上蒙著一層布帛,可袖子中的手卻緊緊的握住了。
“你好像很不甘?那讓我來猜猜,你一定是不想入宮爲妃。可是你爲什麼不想呢?難道女人的心那麼容易就會變嗎?”
“不過才九個月,你就已經對四弟死心塌地了!竟然願意爲了他,而來到京城私下練下崔大人,好將我推翻下臺!可是九個月前的你不是這樣的呢,你將東海的信物送到我的面前,說是要送給我。可是轉個身,爲什麼現在那支海軍已經成了四弟的呢?”
“可即便是這樣,明知道你想與我爲敵。置我於死地,卻在看到你的時候還是還是忍不住竊喜。你知道嗎?在山海關遇險的時候,我r日昏睡的時候,都以爲是你在照顧我,可是想來看到的卻是另外的一張臉。那個時候我真的是失望之極!雖然知道你不可能會出現在那裡,但是心裡卻還是有著那麼一點僥倖。”
“不過,已經沒事了,你已經回到我的身邊了。這裡不再是安王府,而我也不是權利中逐流的唐晗羿了,我不會和父皇那樣,在死後纔去珍惜!”
坐在*上的人臉上突然有淚水流出來,她擡手將自己臉上的布帛給解開了來,同時從耳邊撕下一張皮膚,等她的臉完全露出來的時候,竟然是明豔絕倫的凌晨。
她的眼睛深沉哀怨,甚至有一絲不敢相信:“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你當初睜開眼睛看到我的時候竟然是失望!真是可惜了,在那個山村裡,將你救過來的人是我凌晨,每日呼喚你盼你醒來的也是我凌晨。今日聽到皇上的一番告白,我才知道原來我從前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了。”
“原來皇上你並不是不喜歡凌容,而是故意對她冷漠不信任甚至讓她傷心絕望,只是想好好的保護著你的這個死穴!”凌晨邊說邊流淚。
“可惜,皇上已經太遲了!任何一個女人都喜歡被呵護,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冷漠與梳理。你的凌容她已經對你死心了,現在她是寧王的人,她的心已經被寧王給捂化了。所以她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來京城,只爲徹底的掀翻你的皇位,將你送下臺!這就是你最愛的女人!”
看著凌晨神色瘋狂的樣子,但是她的話語卻一句一句的刺痛著他的心。
她說,凌容已經是寧王的人了!
她說,凌容願意爲寧王付出生命!
她說,凌容已經不愛他了!
“你給我滾!”唐晗羿手指著宮殿大門森冷的道。
凌晨冷笑著站了起來,昂著頭挺著胸猶如女神一般高貴的離開了大殿。她從來沒有輸的這麼慘過!哪怕是當初自己設計讓唐晗羿娶她,也沒有這麼狼狽過!
她以爲唐晗羿會爲了凌容而移情,那麼終有一天也會爲了她凌晨而忘記凌容。所以她一直耐心的等著,展現出她的乖巧溫順和手段。
原本以爲她已經得到他的心了,卻根本不知道那只是一張虛假的面孔。
人人都道當今天皇上最*愛的女人是晨妃,只要是晨妃想要的,皇上就算是傾盡國力也會爲她尋找到。而現在回想起來她只覺得諷刺。那所謂的*愛,其實不過是想另外一個女人吃下醋而已!
而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他的甜言蜜語卻是麻痹人的毒藥。而冰冷的疏離卻是別樣的關懷!
他努力的營造假象,欺騙天下的人以爲安王妃不過是一個不受*的妃子而已;卻又在暗地裡大開方便之門,讓那個人人以爲被冷落的安王妃卻在爭權奪利的漩渦之外安然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現在她終於看清楚了,也看明白了!哪怕自己對他有救命之恩,在他的心中也比不過那個女人!
在凌晨離開東華宮很久之後,唐晗羿才慢慢走來出來。
此時第一場秋雨悄然來臨,雨滴滴在玉階之上滴答滴答,更顯得秋夜寂靜遼闊。
唐晗羿沒有讓身邊的隨從跟著,而是自己一個人在秋雨之中漫步。很快的,雨水將他身上的衣袍全部打溼了,衣物溼噠噠的貼在他的身上,讓他再沒有了原來的風度翩翩,甚至帶有一絲的狼狽。
雨水隨著髮絲流落下來,到達了臉上、睫毛上將他的視線暈染成一片模糊。
好像前面有個人打著傘站在那裡,一身素衣,巋然不動,卻也擋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他低沉著聲音道。
“皇上?”清甜的聲音帶有一絲疑惑,“你怎麼在這裡?”凌容側耳傾聽了一下,又道:“怎麼身邊都還沒有人跟著?”
“你裝的還真像!”唐晗羿冷笑著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伸手就將凌容的帷帽打落在地,然後粗魯的將她眼睛上的布帛給扯了下來。
一道白色的閃電突然在空中亮了起來,接著是“轟隆”雷聲滾滾而來。而唐晗羿卻已經呆立在原地,渾身不能動彈。
剛剛閃電打下來的時候,就那一瞬間,他已經到了眼前人的眼睛,再沒有原來的狡黠明媚之色,而是變成了漆黑的兩個窟窿。在閃電的照耀之下,猶如女鬼一般。
“現在你的好奇心滿足了?”奇怪的是,就算凌容的聲音再冰冷,也還是甜甜的。
唐晗羿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摸向了眼前人的耳後,那裡有一小塊的痕跡,只是輕輕一扯,便有一層皮膚被掀開了來,露出她本來真實的面容。
“怎麼會這樣?”唐晗羿失聲道。
“因爲鳳離花毒劇毒無比,沾上不死也廢。更何況是眼珠!可是有些人,他可以斷手斷腳,卻不能眼瞎耳聾。”
“是你對不對!”唐晗羿按著凌容的肩膀,一臉期望的道:“在山海關斷崖之下的半個月一直是你對不對!”
“是!”
“那你離開京城,也是爲了去救我?”
“是!”
唐晗羿眼中閃過狂喜之色,他一把抱住了凌容,“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輕易的走了的!現在好了,你回來了!”
可是老半晌,凌容卻沒有任何的迴應。
唐晗羿鬆開凌容看著她的臉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凌容面無表情的道:“我曾經很期待你會發現凌晨並不是救你的人,然後勃然大怒來找我。在我瞎著眼睛看不到陽光的時候,也曾經期待過你會找到我,扶著我說你將是我的眼睛。甚至,在很久之前,我就願意當你的棋子。”
“我以爲你也愛我!抱歉,我並非是那種無私的女人,因爲你愛我,所以我覺得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可是我面對的是你的疏離、不信任以及囚禁,我突然累了。你若無情我便休,我絕對不會是一個糾纏的女人。”
“是的,你猜的不錯,我這次回來就是幫助唐鈺茗來推翻你的!等你倒臺之後,我將會帶著我的孩子們遠走他鄉。不過我還是低估你了!也是,能在從南詔回來便以雷霆速度鎮-壓其他勢力令他們擁護你的人,又怎麼會那麼的簡單。唐晗羿,我自以爲看透你了,可到最後還是看不透你。”
唐晗羿眼中的欣喜一點點的熄滅了下來,漸漸的再次恢復了原來的深幽,“你這樣說,看來你也已經準備好了接受失敗的下場了!”
凌容抿著嘴不說話,可是唐晗羿看著她空洞的眼眶,心中卻壓抑著痛苦自責與酸澀。
“你,恨我嗎?”
“不恨!”
“好一個不恨!”因爲不愛所以也不恨!唐晗羿放聲大笑著,不自覺的有著一股悲涼,他笑完卻看著凌容,道:“皇后,三日後我將要去皇陵祭祖。你準備好吧!”
秋雨下了*,庭院深深,幽草悽悽。
僅僅*,後宮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只是新封的柳婕妤不再去西太后那裡了,而皇后娘娘卻因爲熬夜而短暫失明。至於新出來的晨妃也不像以前那樣招搖了。一時之間後宮安靜的有些嚇人。
本來每一任皇帝即位之時,都要去祭祖一番的。而唐晗羿卻足足拖了四個月。而今,終於要啓程去皇陵祭祖了!
在京城和雲臧平原之間有一座連綿的羣山,名爲聖山,那裡是華夏皇族發跡的地方,也是華夏皇族的墳葬之地。
聖山的山巔至今沒有人到達過,因爲雖然表面上聖山一面光明一面黑暗,山頂是雪山下是花,然而真正進去的人卻知道,其中溝壑萬千,雲臧平原之上的布臧瑪雅大河就是從聖山直穿而過,奔向信城,融入渭河之中。
也正因爲聖山兇險萬分,所以也就成了皇族的陵寢之地。
如今,唐晗羿帶著三萬禁衛軍浩浩蕩蕩的前來祭祖,穿著黑色盔甲的士兵們鋪滿了整個平原。
他們的步伐一致,將平原上的鳥獸驚起,擇路而逃。
最前面的宮人們吹著號角,那洪亮的聲音在空曠的平原之上,竟然顯得有些蒼涼。
皇陵的守衛軍已經在聖山腳下等候已久了,就是爲了來迎接這位新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聽著這聲音,凌容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卻可以想象的到那個萬人朝拜的場面。
“平身!”唐晗羿下了龍輦,對著那些將士們道,“諸位將士守護皇陵辛苦了!我華夏因爲有你們護住龍脈守住風水,所以才一直得以安穩。今天朕就在這裡多謝諸位將士了!朕會讓百姓們都知道,華夏國富民強,也有你們的一份功勞!”
他的聲音洪亮,隨著平原上的風擴散開來,聽在衆人的耳中,無不激動不已。
“末將多謝皇上!吾皇乃英明之主,末將等人誓死守護皇陵!”
凌容在後面聽著有些冷笑,就這樣三言兩語便又收買了不少人的人!
在皇陵守衛軍的包圍下,唐晗羿的行輦再繼續往往聖山行去。
在聖山的腳下,有一處皇家行宮,就是爲了讓皇上在祭祖之前休整用的。
在唐晗羿住進行宮的當天晚上,行宮突然發生大火,火勢救不急,將行宮燒掉了一大半不說,還將聖山的半個山坡的樹林給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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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又有士兵發現山林裡不少的鳥獸無緣無故的死在了路上。接著就有人在山腳下的聖河裡面發現一隻巨大的烏龜馱著一塊石碑緩緩的爬上了岸。
有士兵發現那個烏龜背上的石碑上用古篆書寫著“君主不明,天下大亂”八個大字。
漸漸的,就有流言傳出來,說是當今皇上用的是不清不楚的手段得到的皇位,所以引的在皇陵之中的先輩們發怒,讓鳥獸死絕山林盡毀來阻止唐晗羿祭祖。
而且那千年老龜上面的石碑更是表明了當今皇上並不是一個賢能的君主,代表著天定的君主另有其人。
聽到這些流言的時候,凌容神色不動。
她知道這是唐鈺茗開始的反擊。
君貴在人心,雖然這個方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場陰謀,但是卻現在的唐晗羿卻極其的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