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已經在微微顫抖。
“你要說什麼?”
蔣少傑的語氣沉重,可那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我血脈裡爆破的炸彈似的。
“雨彤,閆禎昨晚和人槍戰了,有人看到他跳進了怒漲而洶涌的怒江,我們的人從天沒亮就留開始打撈,但是下去兩個特別會游泳的人,都被淹死了。”
我手裡的手機變得很沉很沉。
而我,彷彿被抽離了靈魂和生命,行屍走肉般站著。
“蔣少傑,閆禎會游泳,他遊地很好,他還教會了我,教會了兩個孩子。多年前y市的那場暴雨,我們兩個都沒有死是不是,這次他也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蔣少傑那頭傳來了哽咽的聲音。
“雨彤,那是怒江,水流湍急!暴漲之後更是兇險地很,昨晚能見度很低,到處都被雷暴摧殘,電路也一度都在搶修,你知道嗎?除了兩個目擊者看到他掉下去,再沒有任行監控查看到他的身影。雨彤,很多會游泳的,都死在了洪水之中。”
我閉上了眼睛,聽著自己顫抖的說話聲。
“不會的,沒有見到屍體我不會信,蔣少傑,咱們還有希望不是嗎?咱們還是有很大的希望對不對,我們去下游看看。現在馬上就去。”
蔣少傑沉默了很久,道:“雨彤,很多路面都癱瘓了,就今天一早就死了不少人。我們等洪水退了再出去好嗎?”
水火無情,等洪水退了閆禎會在哪兒?
我驚痛著說不出話來。
“蔣少傑,閆禎一定還活著,我們會找到他的。”
我怔怔地掛了電話,才雙腿虛軟的癱坐在沙發上。
辰辰和蓉蓉從樓上下來,對我道:“媽媽,你看新聞了嗎?昨晚的暴雨好兇狠,好幾條街道都淹了,媽媽一定要想辦法告訴爸爸,這種天氣不要出來。”
我的胸口痛地麻木,只聽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思辰的臉,眼淚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媽媽,你怎麼了?”蓉蓉來到了我身邊,她嬌軟的雙手攬著我的脖子,不住地擦乾我的眼淚,道:“媽,你別擔心,爸爸可牛了,他一定會查明真相。那些壞蛋想要誣陷爸爸,爸爸一定把他們個個都打趴下。”
辰辰抱走我懷裡的雪影,對我道:“媽媽,爸爸說什麼時候回來嗎?我很想他。”
我這才狠狠收起了眼淚,說道:“你們說得對,他會沒事的,他會回來的。”
辰辰和蓉蓉點著頭,我也一直堅信這個想法,儘管我知道可能性已經是微乎其微。
蔣少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理,也都沒有錯。
這讓我恐懼,也讓我心裡發虛。
兩天過去了,我沒有一刻身上是熱的,雙手雙腳總是冰涼,夜裡總是噩夢纏身。
我媽來我的房間,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搖頭開玩笑,說我可能不小心又懷上了。
我媽一聽,急著讓我去做產檢。
“你現在可不行,思辰還不到兩歲,如果你懷上了是要命的。“
“好了,媽我跟你開玩笑呢,我只是放心不下閆禎。”
我媽見狀,嘆了一口氣。
“跟我下去吃飯,你現在是我們家的頂樑柱,你嚴奶奶看到你這樣憔悴,心裡該沒底裡,她是老人家經不起這種驚嚇。”
我是一口都吃不下,但是顧及到嚴奶奶,我不得不聽我***話去吃上飯菜。
飯桌上,嚴奶奶不停問我有沒有閆禎的消息,我說現在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到了晚上,消息卻傳來了。
蔣少傑告訴我,在c省的d市找到了一具男屍,身形和閆禎很像,身上的衣服都被刮地破爛,整個人因爲三天兩夜的泡水已經腫脹不堪,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怎麼確定那就是閆禎?我要求做鑑定,否則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蔣少傑閉上了眼,道:“屍體腐化地很快,法醫要求馬上火化,說屍體有病毒,任何人接觸都可能被傳染。而且雨彤,他手上有一枚戒指,你認識的。”
蔣少傑發了一個照片過來。
那是一隻手,手被泡地腫脹不堪,那手指上卻有一個戒指,碩大的鑽石,誇張地令人髮指的鑽戒。
我渾身顫抖著看著那張圖,蔣少傑再發來了另一張,這是被解下來的戒指,裡頭有一個y的字母。
我搖著頭,道:“這可能是僞造的,之前有人僞造過的。”
蔣少傑嘆了一口氣,“羅洲來認了屍,說屍體上的幾個傷痕和當初閆禎訓練的時候留下來的一模一樣,就連位置都是相同的,雨彤,羅洲確定是閆禎!”
我不信!
我半個字都不信!
我痛哭流涕,整個人慌亂地語無倫次。
“蔣少傑,少傑……你們等等我,我馬上趕過去,我立刻過去,先不要讓他們火化,我要見他最後一面。”
蔣少傑哽咽地道:“雨彤,我只能盡力,他們說最遲兩個小時就要火化。”
我立刻掛了電話,失魂落魄地衝了出去。
辰辰和蓉蓉見狀,帶著兩隻狗就跟著我跑。
我上了車,聽到車門噴的一聲關上,兩個孩子自己扣上了寶寶安全座椅的安全帶,對我道:“媽媽,別拋下我們。我們一起去。”
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我不忍讓他們看到,就道:“你們趕緊回去。”
“不,那是我爸爸!”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堅決而漏任性。
我知道時間根本不夠,就不再多說。
我一腳猛踩油門,車子幾乎飛奔了出去。
閆禎,那不會是你對不對?
在我心裡猶如天神的人怎麼會就這麼死了?你還沒告訴我兇手到底是誰,你答應我的,對我發過的誓言,還沒全部許諾,你會拼盡全力好好活著的,你有了我這麼好的老婆,你說過人生快活,爲了好好活著,你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好好活著的。
路上遇到了洪水消退後的第一波堵車。
我焦急地按著喇叭,眼淚不停地落下。
我不停地給蔣少傑打電話,“蔣少傑,請一定幫我拖延時間。請你一定要幫我,看在閆禎,看在燕子的份上。”
我無助極了。
彷彿除了雙手合十祈求蒼天多一點垂憐就別無他法,我渴望上天能對我仁慈一點,我期盼這世上出現奇蹟。
可當我到達d市,來到了火葬場的時候,蔣少傑雙眼通紅地被幾個警察攔在了門外。
我踉踉蹌蹌地跑來,卻狠狠地摔裂了一跤。
額角的血液冰冷,疼痛襲來,卻還是無法讓我停止激顫的生理反應。
“蔣少傑,他呢?”
蔣少傑落下淚來,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面前。
“雨彤,很抱歉,我沒有拖延到你到來,五分鐘之前,閆禎已經被帶進去了。”
被雷雨洗過後的的天空一片晴朗,明明還明麗的世界突然在我面前黑了下去。
“不!”
我幾乎拔腿就衝了進去,火葬場的保鏢攔著我。
我一拳打了出去,腦海中浮現出閆禎嚴肅而冰冷的臉孔。
“這點功夫都練不好,以後我要是出事了,你怎麼保護我們的孩子。”
保安的棍子打了過來,我抓過棍子,反手拽出他們的衣服,將他們捆綁了起來。
“你怎麼會不在?再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練了。”
淚水幾乎模糊了我眼前的一切。
我哽咽道:“都讓開!我要去看我丈夫!”
幾個警察拿出了槍來對準我,“請你不要衝動,這是上級做的決定,也是爲了維護治安和民衆的安全。”
辰辰和蓉蓉跑了過來,辰辰臉色十分黑沉。
“不要拿著槍對著我媽!”
蔣少傑急著道:“雨彤,爲了孩子,千萬別衝動!”
我衝動?
我是瘋了纔是!
幾個警察有些爲難地盯著我,我道:“我要進去,你讓我進去。我還沒見他最後一面。我求求你們,讓我進去看看他。”
那些保安搖著頭道:“你不能進去,已經火化了。你什麼都看不到。”
“不,明明剛進去五分鐘,才五分鐘。我就遲到了五分鐘!”
那保安搖了搖頭,“不,你是遲到了48分鐘,蔣先生給你拖延了43分鐘。”
我閉了閉眼,渾身的力氣都抽空了,我狼狽不堪地趴在了地上。
“媽,爸爸,怎麼了?”蓉蓉問道。
我抱住了蓉蓉,眼淚無聲落下。
那些警察收了槍,纔對我們道:“不是我們不想讓你們進去,但是給閆禎解刨的法醫因爲一時不慎也中了病毒,現在昏迷不醒,這才短短四個小時的時間,我們不能讓你們冒生命危險,我們要對民衆們負責。”
幾個警察離開了,保鏢們守在了火葬場的門口。
最後才把骨灰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抱著那盒骨灰,才明白真正心死的滋味。
那樣多彩而豐富的人生彷彿充斥轉折,變得和這骨灰一樣的顏色。
我坐在地上,抱著這骨灰嚎啕大哭。
“我不相信,閆禎,你一定又是在演戲,你是在騙我,我很傻是不是,你每一次給我設計的戲碼我都中招了。這次,肯定我不會了。”
我不會了!
我試圖說服自己,大腦裡卻跳出了當初我和閆禎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