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太熙真發(fā)了脾氣, 大晚上硬逼羅正胤把我的自行車扛回去。我們在電梯間試了會,發(fā)現(xiàn)到底是二十幾年前建的房子,電梯比單車長度略窄, 康太熙守在門口見我們擠不進去, 快意地哼了聲, 反手關(guān)門, 無法, 我只得和他從樓梯扛。
要我家住的樓層低還好,偏偏住到十八樓,誰都沒再多動腦子, 悶頭悶?zāi)X吭哧吭哧地就往上弄,扛到八樓, 我忽然想起, 樓裡是有一個貨梯的, 專讓人裝修房子的時候運水泥木材,忙和他從光線灰暗的樓道出去, 去找那個貨梯。
把單車擺在陽臺上,羅正胤才鬆口氣,問:“康老頭罵我流氓幹啥?”
我剛搬單車的時候故意省了力氣,此時並不覺得累,就近在陽臺將抹布投水, 擦單車說:“你和他的愛恨糾葛, 我怎麼知道。”
羅正胤皺起眉, 蹲下來看我, “你肯定知道。”
我站起, 他也站起,我蹲下, 他也蹲下,送給我的眼神就是你一定知道。我說:“我還沒問你怎麼攪到老康和老烏的事情裡面去呢。”
他說:“一人一問,公平啊,你先回答我。”
“龍陽之好。”我翁聲說,他眉毛一跳,“啊”了聲:“什麼?”
“斷袖之癖,”我說,“夠文雅,聽得懂了吧?”又投了把抹布,把自行車擦得更亮一點。羅正胤氣得直跳腳,罵道:“流氓,老流氓,說誰流氓呢!娜娜,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我斜眼看了他一看,幽幽說:“你要是那樣的人,我更放心。”
他聽得青筋一脹,應(yīng)該鬱悶了,轉(zhuǎn)身回到客廳裡去。我盯著他背後蜷曲的狗尾巴圖案,想要安撫一下,隨意說:“怎麼我剛纔看見老康的衣服上也有狗?”
回答我的是沙發(fā)的“嗚”聲,我嘆了口氣,以爲(wèi)他不想理我,又埋頭擦單車。我覺得自己有時候和他的相處方式就像媽媽和兒子,雖然他個頭比我大,卻不能時時刻刻把他當(dāng)成大男人依靠,他一旦鬧了性子,嘴巴就撅得老長,不給他一頓打或者一顆糖,是好不了的。我想著,又嘆氣,也不知哪來這麼多情緒,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竟像動了惻隱之心,不知道將來我和慕凌風(fēng)結(jié)了婚,這大小子得擱哪兒生活去。
我動作很麻利,擦單車的時候檢查了一遍,沒有壞損,從門廊的櫃子裡抽出打氣筒過來打氣,他撅著嘴看了會天花板,哀怨地看了看我,翻身蜷在沙發(fā)上睡了。
之後將近一個月,康太熙對我和羅正胤的態(tài)度都不正常,以前見我還打招呼,現(xiàn)在見我就跟見了羅正胤似的,轉(zhuǎn)身就走。我沒大管羅正胤的財務(wù),每月10號按時從他的銀行卡里轉(zhuǎn)3500到自己的卡上,不過從9月起,連續(xù)3個月,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點不對勁,回家上網(wǎng)銀查明細,才發(fā)現(xiàn)羅正胤的收入一直在漲,而我,雖然也在漲,卻沒有達到應(yīng)該漲的速度,來自美國的轉(zhuǎn)賬,不知什麼時候變少了。
我很奇怪,從慕氏的風(fēng)聞裡,屬於我爸爸崗位的薪水是很高的,他完全沒有道理突然減少我的生活費,如果是說我現(xiàn)在工作有工資了,他也應(yīng)該要提前通知一聲,這麼不聲不響的,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琢磨著,我伸手給芝加哥打電話,結(jié)果,他又下班了。
我沒法,他家沒有裝電話,只有臺手機,手機也不開機,只好打到他秘書家裡。秘書半夜被我吵醒,情緒不佳,我卻聽出是個聲音略微嘶啞的女人,心中一跳,明明一直都是男人的,和她隨便敷衍幾句,也沒多問錢的事情,莫名其妙打了個國際長途,什麼都沒弄明白,又滿腹疑竇地掛了。
我在電腦前核對了這一年來給我轉(zhuǎn)賬的銀行卡號,一一打銀行客服電話問,一個是我給羅正胤在C市辦的國立銀行的卡,一個是慕氏發(fā)工資所在的美旗銀行總部的卡,餘下三個號,兩個在美國,一個居然還是在C市。我把這三個號的明細抄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今年1月到8月,給我打生活費的卡,竟然都是這個在C市的卡,9月起從美國打來的卡,和前三年爸爸用的卡都不同了。
我越看越不對勁,又抓起電話機,在手機裡翻了一圈號碼,這時羅正胤開門買菜回來,我看向他,手一沒留神就按了快捷鍵,直接通到慕凌風(fēng)手機。
他在開車,接著藍牙耳機,才響兩聲就接了,傳來一聲“寶貝”。羅正胤翻翻白眼,表示全身一寒,拎著菜籃子進廚房,我也嚇了一跳,說:“喂。”
他說:“我在去機場的路上,這周在美國,下個禮拜六和你爸爸一起回來,你要準(zhǔn)備好哦。”
我心裡頓時狂跳,離聖誕節(jié)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我的心理建設(shè)還沒有做好,最近上班遇見佟美芬,也沒覺得她對我態(tài)度會有什麼轉(zhuǎn)機,此時聽他笑著提醒,頓時有些後悔,彷彿半隻腳就要踏進鬼門關(guān)似的。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廚房裡撕白菜的聲音好像也弱了,我轉(zhuǎn)頭看羅正胤,見他正低頭洗菜,略微安心了些,紅著臉說:“好啦,別說了。”
他說:“下次表現(xiàn)乖點,以後我就有時間……”
我想起一些不該大白天出現(xiàn)在腦子裡的事,忙說:“好啦好啦,我不和你說這個,我要問你,我爸的秘書是不是換了?”
他立即說:“沒有啊。”
我說:“你仔細想想,我剛給那邊打電話,問烏總秘書的號碼,他們工作人員給了我一個號碼,我打過去,是個女人,是不是換了,你想想。”
電話裡傳來輕輕的剎車聲,慕凌風(fēng)的聲音清晰起來:“不可能換,高層人事部的資料都要由我過目,配給你爸的陳叔叔跟了他很多年,前兩天發(fā)績效獎,老陳的名字都在。”
我情不自禁驚歎了聲,他忙問我怎麼了,我說:“怪事不止這一件,我還想晚上再給他打電話的,你既然要去那邊,就幫我問問,第一,我的生活費怎麼少了,還不提前通知我一聲,第二,他銀行卡怎麼突然變了,最好叫他親自給我打個電話,我當(dāng)面和他說。”
“好。”慕凌風(fēng)沉穩(wěn)地應(yīng)了聲。
我想了想,又說:“還有,你叫他裝臺電話,成日家手機不是關(guān)機就是打不通,年紀(jì)不小了,叫他別和女兒玩失蹤,小心我哪天飛去芝加哥揪他耳朵。”
慕凌風(fēng)聽得笑了,卻笑得不太輕鬆,發(fā)動起汽車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我不敢講,還是等訂婚的時候你講吧。”
我說:“哼,這麼沒膽子,你就沒資格當(dāng)我們家的女婿。”
他苦笑了笑,“不是女婿沒資格,是娶你太難呵,還得飛躍重洋去求親。”
我心裡甜甜的,恨不能和慕凌風(fēng)一塊去美國,拖著電話機線鑽進房裡,認(rèn)真問他:“話說,我們結(jié)婚了住哪裡呀?”
“你說呢?”他問。
我跳上牀墊,“我不知道啊,說訂婚,除了一枚戒指什麼都不透露給我,我怎麼知道你是要繼續(xù)當(dāng)慕家的乖兒子,還是當(dāng)我的好老公呢?”
他說:“當(dāng)然是你的好老公,你別急,等我從美國回來,把事情料理好,就什麼都告訴你,你放心跟著我走就是,房子會有的,家會有的,孩子也會有的。”
我嘟嘴,“除了孩子,這些我現(xiàn)在也都有。”
又是一個剎車,慕凌風(fēng)說:“乖,沒時間聊了,我要在這裡接一份財務(wù)文件,馬上就要進機場了,再見,親愛的。”
我還沒反應(yīng),電話裡就串進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緊接著,電話就掛了。我見怪不怪,拍了拍電話走出房門,見羅正胤不知什麼時候溜到了陽臺。
他說:“要不,今天不做飯了,我們出去吃。”
我想著他賬上的錢,點頭:“也好,反正你賺了錢,請我吃頓好的去,也給我分享下你得賺錢之道。”
“那好,”他說,跑進空著的客房,“我換套衣服,你也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