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大鳳凰城,西陸家
西陸方晴額頭上的壽星包已消,只餘下一塊淤青的痕跡。晚間,女子們的閨房中,西陸方晴坐在牀上,宇日逐星和南宮聆玥正坐在她牀邊陪伴,其她諸女卻不在房中,倒還算識趣,顯然也不想做爲別人捧燈之人。
三人面面相對,相顧無言。西陸方晴和南宮聆玥各自幾番欲言又止,眼神往返,讀明瞭對方的心思,卻又一時衝不破口,只得各自垂首,低眉不語。
宇日逐星如坐鍼氈,無形中似有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幾令他喘不過氣來。這場中的氣氛,也似乎在長久的相對無言中愈加凝重而令人窒息。
很突兀地,南宮聆玥的身子動了一下,慢慢伸出雙手,拾起她放在腿間的右手,輕輕拉到自己的腿上。仿若不經心輕柔地撫弄了幾下,頭也不擡地對宇日逐星低聲道:“哥,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姐姐有話說”
宇日逐星正憋的難受,忽聽此言,如獲大赦。雖隱隱有些許不安和擔憂,卻也再顧不得這許多,咧了下嘴,算是笑過,微微向二人點了一下頭,自不多言,更不遲疑,起身便向門外大步而去。
吱呀一聲,房門關閉,二人齊轉頭向門口看了一下,彼此對望一眼,復又低下頭去。
“姐姐”南宮聆玥輕喚了一聲,卻並不擡頭。
西陸方晴應聲擡頭,弱弱看一眼她的臉,沒有說話,又低下頭去。
南宮聆玥的視線凝在她的鼻端,
“我恨你”她淡淡地道,面上神情卻無明顯變化,彷彿心不在焉,就像她是在訴說著別人的平常事。
西陸方晴身子一凝,卻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似乎,這句話從南宮聆玥口中說出來,她並不感到意外。
再又默然片刻,南宮聆玥依然語聲平淡地道:“你也是一般的恨我吧?”,她凝視著她的臉的目光略顯呆滯,雙手不自覺地又撫弄了幾下握在掌心的那隻柔弱的小手,雙眉之間,滿了惆悵和迷惘。
“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南宮聆玥怔怔出神,喃喃低語,只不知,她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又或者只是在問。
有淚滾落,不知幾行。
西陸方晴的身子向前靠了靠,與她抱頭相擁。
“我恨你!”一聲哭喊自胸口衝出,淚水再無忌憚,猖狂奔涌,流出的,盡是恨意綿綿。
西陸方晴默然無語,只是這般地緊緊地抱著她顫抖著的身體。緊些,再緊些。
“爲什麼!爲什麼這大壞蛋只有一個?!爲什麼!”她無助地哭喊,內中充滿了絕望,似有深情充塞其中,似有長恨虛弱無力。
一句爲什麼,到底,傷了多少脆弱的心?一句爲什麼,到底,誤了多少有情人?
一生孤獨,半生痛苦,只有生命,在悲涼中悄然逝去……
是啊,爲什麼,壞蛋只有一個?
讓我告訴你
因爲,壞蛋,只有一個……
次日。
終於,揭開惡作之劇迷底的時候到了。
方馨夫婦帶著宇日逐星,說是要檢驗一下防禦系統,宇日逐星雖然不知道這‘防禦系統’是個什麼東西,但想來,多半便是密道暗宮之類的藏身之所。
果然,在每個房間當中某不起眼處,竟都有一處進入密道的機關,隱蔽之極。居然連宇日逐星這等武功修爲,也不能發覺,也不知他們是用何種巧工智慧而精工製作。機關與室內佈設渾然一體,天衣無縫,一但人藏其內,機關閉合,任你武功修爲再高,也探查不到任何氣息,蹤跡,甚至聲音等。除此之外,宅院四周又佈下極靈敏的預警系統,好像是在暗中多個角落,佈設某幾種嗅覺聽覺極度靈敏的小獸之類,不知是如何訓練而得。之外還有某些聞所未聞的智慧設計,想來也多半是出自方馨的手筆。有時候,宇日逐星不禁去想,這方馨不僅人長得美,而且大有智慧,卻不知是不是天外而來的智慧仙子。
進入密道,皆是方形甬道,四壁似乎皆是某些種金鐵複合打造,堅不可摧;在方馨的要求下,宇日逐星全力擊之,也不過僅僅擊出幾處凹陷而已。
甬道向斜下方延伸,緩而不陡,兩壁每隔一丈則鑲嵌有一塊方形晶石,綠光耀耀,光暈柔和,雖不甚亮,卻足可照明。只不知那方晶是何物,又從何而得之。
前行十丈,則是甬道盡頭,竟是一三叉路口,宇日逐星在方馨夫婦的帶領下進入右則洞口。
又是一條甬道,只不過這條甬道不是筆直向前,而是有一定的彎度。不幾丈又是一三叉路口,再幾丈還是一三叉路口。
如此反覆數次,宇日逐星凌亂了,只覺頭大無比,暗道:難道你這是建了個浩大繁複的迷宮?
此時方馨一雙晶光閃閃的眼睛忽地轉了幾下,嘴角似乎還在不易察覺的某個視線不及的角度揚了揚,好像是在微笑——揹著宇日逐星,偷偷微笑。
“欸!恩公!”她故整肅容,一臉正經地回頭喚了宇日逐星一聲。
宇日逐星正低頭思索,忽聽她叫喚聲音,忙擡頭答應。這才注意到,竟又到了一個三叉路口。
方馨夫婦停下腳步,西陸仁中正要再度介紹此路口去向,不料方馨搶先了一步,道:“左邊這個甬道的盡頭便是藏身之所了,你自行進去參觀一下吧,我們倆在這兒等你片刻”
西陸仁中大惑不解,正要糾正,轉頭看她,卻見她連使眼色。看她那意思,你要是膽敢吐出半個字皮出來,老孃立馬讓你好看。
宇日逐星向洞口裡面張望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對西陸仁中夫婦道:“大哥,姐姐,二位稍候,小弟去去便回”說罷再不遲疑,閃身而入。
不料走到盡頭,呈現在眼前的,赫然還是一個三岔路口。宇日逐星心中納悶:莫非……是她們記錯了?他忽然靈光一閃,暗道一聲:不好!轉頭看向來路,卻發現根本看不到來時洞口,而轉身看來,赫然發現,這三岔路口的三個門洞竟是遠近相同,呈正三角對列。
當下心裡莫名一驚,不由得逐一看向這三個洞口,不但毫無方向感可言,甚至內心之中竟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身陷絕境之感。
慌張之下急忙反身向來處洞口大步走回,卻不料洞口處已不見了西陸夫婦的身影。登時心裡慌亂,暗呼:不妙!情知是方馨拿自己戲耍,內心卻還是不可抑止地慌亂,心慌處又泛出幾分驚惶,只一時,幾已驚慌失措。
他強自鎮定心神,隨便揀了個洞口,騰身飛掠而入。
飛行當中,他只覺得這甬道和三岔路口當真多無可多,飛著飛著竟有一種始終在原地飛行的錯覺。就這樣飛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他忽地頓住身形,驚恐發現,自己竟是出了一身冷汗,就連呼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粗重起來。他在心裡反覆地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怕成這個樣子。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如此害怕,哪怕生死關頭,他雖然怕,卻也沒驚慌到如此地步,更何況,這還只是方馨的又一個惡作劇,或者是對所謂的防禦系統的檢驗的方式之一。
他深深呼吸,閉目凝神,全力運功,想要提高自己的感知能力,竭力嘗試從這機關密道中試試看是否能尋出什麼破綻出來,一丟丟蛛絲馬跡也成。
任他如何催動內力,卻發現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可以被自己感知之外,再無其他可以感知的東西,只有四周上下冰冷的金鐵之壁,和那綠光瑩瑩的晶石。
這一下,
他徹底慌了,臉色刷白,幾無人色,幾乎便要掉下淚來。他再控制不住自己,大聲呼叫:
“晴兒!晴兒!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