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宮家會客大堂。
南宮夫婦坐於正中主座上,這座位卻是個連體雙人座,本城人管這種座椅叫做‘連邦椅’不知是不是又取自古人,風逐月雙手抱著她那位鳳哥哥的胳膊,頭枕著他的肩膀正卿卿我我。旁邊站著一位白衣仙女兒,時不時瞅上幾眼,嘴嘟囔著老高,甩手頓足氣氣哼哼。
一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也不行禮開口便道:“哥來(大哥的意思,大概又是取自古人),人帶來了”
這雙鴛鴦聽人開聲,慌忙理了理衣裳,乾咳了兩聲,肅然端坐,那管家落座南宮棲鳳右手側,大大咧咧也不拘束。南宮棲鳳狠瞅了他一眼,開聲笑罵道:“熊貨,進門不能先放個屁!”
那管家倒不介意,一臉的壞笑,轉而向門外喊了句“帶上來!”
就見一白衣輕年被繩索縛了雙手大步走進了會客堂,後跟了兩名帶兵刃的壯漢。
一進會客堂,那沾了一身土氣兒的白衣男子便開口道:“這南宮家的待客之道還真特別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哪!”說著還向二美女處掃了一眼,倒是吃了一驚,怕是沒有想到竟有這一層,頓覺尷尬無比心裡著慌,捧起雙手不住地撓頭。
南宮棲鳳一拍座椅,噌地一聲站起身來:“你這臭小子欺辱良家婦女,還敢厚顏無恥說自己是客?!”
“就是!”,南宮聆玥仰臉叉腰脫口而出,一副誓要討回公道的模樣。
“若論武功,我哪裡是那姑……孃的對手”白衣男子說到姑娘二字自覺不妥,但話已過半也只得將錯就錯,料想那位夫人也不會介意,說不定還很受用也未可知。
果不其然,那紫衣美人兒聽得姑娘二字,真真是十二分的受用。
南宮棲鳳一時無語,狠狠剜了她一眼,吭嘰兩聲尷尬落座。紫衣美女瞄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難看,嚇得趕緊縮回了頭,沒敢吭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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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強詞奪理!”南宮聆玥俏臉微紅,好像是動了氣。
白衣男子也不爭辯,兀自開口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紫衣姑……娘,應該就是名動天下的母……呃,紫衣仙子風逐月,傳說紫衣仙子武功蓋世,那位號稱天下第一劍的劍聖南宮棲鳳拼了老命也不過勝她半招,除了南宮劍聖也只有我爹能勉強跟她打個平手……”
“等等,你爹?!”南宮城主正覺無地自容,恨不得腳下有鼠洞讓自己鑽了去,忽聽‘我爹’二字登時噌地一聲再次站起,同時站起的還有風逐月跟管家,三人幾乎異口同聲。
白衣男子嚇了一跳,以爲是遇上了仇人。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南宮棲鳳開口詢問。
“我叫宇日逐星”白衣男子答道。
“宇~日~逐~星…”風逐月默唸了幾遍,眉頭微皺,似在苦苦思索,“那你爹不會也叫宇日什麼的吧?”風逐月疑惑地問。
“聽我娘說,我爹叫殊暮”宇日逐星迴答
“那你娘呢?”風逐月怕不落實,又小心問道。
“我娘叫如茵”宇日逐星茵字纔剛出口,便覺眼前紫影一閃,雙手已被緊緊抓住。
“她在哪兒???”美人雙眸淚光閃動,急切間竟已失態?!翱煺f!她是不是還活著!”
風逐月已完全顧不得形象,眼淚奪眶而出,大聲叫喊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紫衣仙子如此情態,就連劍聖南宮棲鳳都未曾見識過,宇日逐星怔了神,一時竟忘了回答。
“快說啊!”風逐月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搖晃,宇日逐星猛然吃痛,回過神來,慌忙答道:“我娘還活著,在流雲山紫雲峰”
美人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捂胸口大口喘氣,一邊喘一邊大罵:“你這鱉孫,嚇死你家老孃了,xxx的龜兒,嚇死我了,&@#……?!痹倏疵廊藘呵文?,已破涕爲笑,只不過眼淚還在流,不知這可否算做是哭笑不得。
這回宇日逐星可真的是哭笑不得了,這被爆了一大通的髒口還還不得嘴,非但如此,經這一罵,宇日逐星心裡反而感覺自己跟這紫衣美人竟有了幾分親近。就是不知道眼前美人兒的形象會不會在這小子的心裡打了折扣。
正當衆人手足無措,風逐月忽然起身揪住宇日逐星前襟擡手就抽。
終究,這一巴掌還是撫在了宇日逐星臉上,如此的輕柔。風逐月看著他的臉,美眸中隱有溫柔,心中不忍,這孽種長得太像茵兒,又怎麼捨得……
美人撲在他的懷中,緊緊將他抱住,淚水流溼了他的前胸,口中喃喃:茵兒,茵兒……
宇日逐星好想與她緊緊相擁,卻是不敢,這擁抱不屬於他。這一刻,他的心裡對懷中女子充滿敬畏。
“姨…,姨娘”宇日逐星心中怯怯,磕巴著叫了一聲,也不知合適不合適。
風逐月正自梨花帶雨,忽聽這‘姨娘’二字,一把推開這不解風情的傢伙,用那纖纖玉指指著他的鼻尖喝斥道:“你再叫一遍試試!”
“我娘說,那位紫衣仙子是……她的姐”
“住口!”“我是我妹妹的姐姐幹你這鱉孫屁事!”“你若長得像那負心漢多哪怕那麼一點點,我早一巴掌抽死你了!”風逐月拇食二指相捏,中間的空隙堪堪能容得下一隻螞蟻。
宇日不知如何是好,看向其他三人,盼著有誰能解了這尷尬局面。誰知那南宮城主眼看別處,不停地抓頭,大概是生了蝨子,那管家幹吭一聲,索性半躺在坐椅上,目光在房樑上掃來掃去,似乎在找什麼,許是發現樑上有君子在爬。只有白衣女子呆望場中,瞠目結舌,看來也是沒戲。
宇日逐星心想我這未曾謀面的爹恐怕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了,本以爲南宮夫婦一定知道我爹的下落,所以……,看來是撞到刀口上了。
自打第一眼看見這白衣小子,南宮棲鳳便覺似曾相識,就連管家也有同感,現在看來確是如茵的兒子不假。南宮棲鳳心裡也不知是何種滋味,反正渾身的不自在,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就聽風逐月突然開口說道:“我明日便去流雲山!”說完也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便拽著女兒飄門而去。
南宮棲鳳嘆了口氣坐回連邦椅,管家上前給白衣小子鬆了綁,三人這才交談了起來。
這小子故意被綁,倒是省下了很多步驟。
宇日逐星從南宮棲鳳口中得知自己的孃親是風逐月的師妹,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自己那油嘴滑舌整天異想天開的爹,其實也算不得機緣巧合,畢竟當時殊暮已是名動江湖響噹噹的人物,而且年輕英俊,風流瀟灑。論武功,除了那些個不世出的老不死,也沒幾個人可以在其之上。至於如何相識,南宮棲鳳也沒細講,只說是當時你娘被人追殺,危難之際被你爹撞見,救下了你娘,後來這薄情小子在這可憐的姑娘肚子裡種下了種就追夢去了,至於什麼夢,南宮棲鳳也沒說。
宇日逐星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這個叫殊暮的傢伙,這鱉兒可把我娘害苦了,即或是有苦衷,難道已大到足可拋妻棄子嗎?這鱉……才罵半句忽一回味,又覺哪裡不對,算了,見了面再罵不遲,除非那龜兒死了,忽又搖頭,罷了,不去想了,免得心煩。
閨房中,南宮聆玥手託香腮,趴在桌上無精打采,風逐月梳理著女兒的頭髮,動作輕柔。
“寶貝,你聽娘跟你說,這普天之下,吃屎的狗離不開黍桔穳,狼子野心,是訓服不來的”“妹妹,你好可憐??!守了這麼多年活寡,茵兒!茵兒!……”說完又嗚嗚大哭起來。
南宮聆玥心想又來,嘆了口氣轉身將她擁在懷裡,柔聲安慰道:“月兒乖,不哭,不哭啊,答應你,答應你還不行嗎”
“真的?”
“真~的~啦”
月兒破涕爲笑,“那我就放心啦”,南宮聆玥無可奈何‘切’了一聲,又趴回桌上繼續無精打采。
“我跟你說,這無其父焉有其子,難道你忘了那小壞蛋是如何佔你孃的便宜,簡直跟那殊暮一個德行”說完一臉的‘恨’意,回味無窮。
南宮聆玥懶得揭她,不再理會,兀自想著心事,看來娘是鐵了心不讓我有機會跟他在一起了,也許……娘是對的,這小子萬一真應了孃的話跟他爹一副德行,那我豈不是會落得跟我那可憐的茵姨同樣悲慘的下場?再說這臭傢伙也未必肯跟我好,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罷。
“這小壞蛋非但繼承了那負心漢的德行,更可氣的是竟還得了他孃的天分,年紀輕輕,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若果真較起真兒來,恐怕娘非使出七層功力不能勝他”說著,風逐月的手不自覺停了下來,兩眼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娘”
“娘”
“娘~!”
“嗯?什麼?”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沒,沒什麼”,風逐月緩過神來,繼續梳理女兒的頭髮,恍惚間已思緒萬千,這小子真的是跟他爹好像啊,還好不是當年,否則難保自己不會落在這壞蛋的手掌心,如果當年那負心漢救下的不是茵兒而是我,只怕……,只怕……唉,可憐的茵兒……”風逐月想到這些,不自覺長嘆了一聲。
“娘,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想到我妹妹,心裡難受”
“娘”
“嗯?”
“你明天真的要走???”
“嗯”
“那我跟你一起去”南宮聆玥轉過身看著她的臉,認真的說。
“不行!人世兇險,你去不得,再說我到那兒接了你茵姨就回來”“你不會武功,娘不一定能護得你周全,萬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娘就不要活了”說著又哇哇大哭起來。
“好了啦~,不去就是了啦~”南宮聆玥撅著嘴,又轉回身去,下巴枕著手背趴在桌上一聲不吭。
風逐月見話已起效,不再多說,俯下身子不住親吻女兒光亮秀髮。
“娘忽然想起你小的時候,包在襁褓中,哭啊哭啊,整天哭個沒完,怎麼哄都哄不好,當時那個氣勁兒一上來,真想把你扔掉,可屁大點兒的功夫不見你又想你,還整天拉的滿滿一包,有時一天拉好幾回,髒死了”
Wшw▲тTk дn▲c o “娘~!再說我不理你了,說那幹嘛,多倒人胃口”南宮聆玥雙頰微紅,嬌聲嗔道。
“娘?”
“嗯?”
“流雲山在哪兒啊”
“出了城門往西三千里便是了”
“那麼遠?那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得來啊”
“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即回”
“哦~”
…………
次日,晨曦一線,南宮夫婦相擁立於西門城頭。
南宮棲鳳精神萎靡打著哈欠,看來昨晚定是遇到了強敵,惡戰了一宿,反觀紫衣仙子,臉蛋兒紅裡透白,水潤光潔玲瓏剔透,好像一夜之間又年輕了好幾歲。
“如果茵兒肯跟我來,來回三日足已”風逐月面無表情,嚴肅的說道。
“不知殊暮這傢伙,現在在哪,是不是還活著?”南宮棲鳳望向遠方,若有所思。
“別提他,那鱉兒最好是死了,不然讓我遇著,定要他後悔生而爲人!”風逐月一聽到殊暮二字便氣不打一處來。
“我可把話擺在前頭,在我回來之前,若是我女兒身上少點兒什麼,我就打斷你兩條腿,你要是敢躲,我就死給你看!”風逐月一臉怒容,好象什麼事已經發生了似的。
“還有!倘若她身上多點兒什麼,我!我打斷你三條腿!聽到沒!”風逐月揪住南宮棲鳳前襟,一手指著他的鼻尖,盡顯母城主風範。恰如飢餓中的雌虎,直欲擇人而噬。
南宮棲鳳聽得一身虛汗,這斷兩條腿還成,這第三條腿可萬萬斷不得啊,莫說還手,連躲還不興人躲,這也忒霸道了點吧!偷瞄了一眼雌虎,怕是半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也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諾諾,苦笑著點頭不迭。
此時畫風又轉,就見那紫衣美人兒一跳身攀附在南宮劍聖的身上,雙臂緊箍其脖頸,在那可憐人臉上狂啃個沒完??蓱z人情難自禁,雙手托住美人臀閉目迎合。
守城兵丁駐足觀瞧,見得這半幕活春宮,也算是開了眼,這一刻,不知多少雙眼睛沉溺其中,一時間竟忘記自己姓什名誰身處何處。
清晨的陽光溫柔地撒在美人臉上,那麼的柔和,又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好想這一刻能變成永恆,無奈人生苦短,此生在世,只得順世而生……
風逐月依依不捨,雙腿又收緊了些。
忽然紫影一閃,正如紫色柔光,順著太陽照射的方向,飄往遠方天際……
千百年以後,當人們登上那座秀麗的紫鸞山,依然能看到山壁上刻著兩個靈秀古字——紫鸞,傳說曾有紫色靈鳥落於此山,後人取紫靈鳥之形意,將紫鸞二字刻於此山絕壁以期那紫色靈鳥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