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果然夜半的時候, 喬西再次發起燒來。原本已經睡著的她，只覺得渾身發熱，異常難受的自睡夢中醒來。她有些無意識的動了動身子, 忍不住□□出聲。
這樣的動靜也驚醒了溫良青, 或者說, 他一直都沒有完全睡著。觸碰到緊挨著的喬西的滾燙身體, 他連忙坐起身了擰開牀頭小燈, 仔細查看她的情況。
拿出體溫計一量，果然又燒到近三十九度的溫度，溫良青找出退燒藥喂喬西吃了一顆, 又拿來一條溫的溼毛巾來幫她擦去臉上和身上的汗水，並且幫她把已經汗溼的睡衣換下。
喬西意識已經不太清醒, 任由溫良青服侍, 她只覺得手心和身上都在出汗, 濡溼著難受。
這樣的難受，讓她忍不住抓住了身邊的人, 貪戀他溫暖乾燥的大手帶給她的舒適和滿足。
最後她拿臉蹭了蹭已經回到牀上半躺在她身邊的人，輕聲呢喃：“溫良青，你告訴我，你和蘇子言究竟是什麼……？”
這只是一句高燒中的無意識話語。或許，她是在睡夢中想起了那天態度囂張的蘇子言所下意識的說出了心底的話, 又或許, 她心中本來就充滿了不安定感, 所以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泄露出自己的軟弱和對溫良青的猜忌。
卻不見, 伸出手來正在幫她掖被子的人，手上的動作頓時一滯, 溫良青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類似吃驚但更多的卻是複雜古怪的表情。
其實，也不是毫無察覺喬西內心的疑惑甚至懷疑吧？可是，他不敢正視那份疑惑。他選擇避而不談。
他也知道這樣做，的確非常差勁。可他卻心存僥倖的希望喬西不要正面問出來。只要她不提，他似乎也就可以當作那些事情沒有發生。
他真的不敢，因爲真相和事實總是過於殘酷，會讓喬西失望甚至傷心，更讓自己……難以面對她。
所以也只有在她意識不太那麼清醒的時候，他才能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低低的說：“喬西，對不起，我並不想存心隱瞞。可是，你所想知道的真相中的我，你能夠接受嗎？那樣的……連我自己……都不想面對。”
並沒有聽到這些話語的喬西，只是更爲靠近了溫良青一些，在尋找到一個舒適的懷抱之後，就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兩天，喬西都有繼續去掛點滴。趙遠川很大方的又放了她兩天假，並且每天電話叮囑她去打針。而溫良青，也有些罕見的，連續幾天下班之後就到她家來陪她，甚至陪過夜。
這就是所謂的生病時期的福利？喬西一邊吃著溫良青買回來的皮蛋瘦肉粥，一邊盯著他看。
“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勁嗎？”被喬西看的有些納悶的溫良青放下筷子，不解的問。
“沒什麼。”喬西低下頭繼續吃粥，嚥下幾口之後才說：“只是突然發現，這幾天你都沒回自己家，一下班就耗在我這兒了，真是難得。”
她本是用一種調侃的語氣，可還是不自覺的帶了點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抱怨和不滿。
溫良青原本淡淡微笑的表情頓時僵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恢復了平靜，然後輕聲說：“喬西，我是醫生，請你體諒。在工作的時候，我絕對不能擅自離開工作崗位，但下班後，我會盡量陪你。”
喬西本無抱怨或者不滿的意思，但聽到溫良青這樣鄭重其事的口氣，她覺得他是反應過度了。多少的開始覺得委屈，她搖搖頭說：“溫良青，我能體諒你的工作。但有時候的你，讓我覺得，那份工作太過重要，重要的遠甚於我。”
“你的意思是，我冷落了你？”溫良青微微皺起眉問，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略略頓了頓，思索著說：“喬西，我在最開始就說過，我的職業特殊，並不能有很多時間陪你。”
“是的，你是說過，我也知道。”喬西點點頭，心中卻爲溫良青這樣開始變成質問的語氣而心痛。她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帶了點落寞和心酸的說：“但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我希望我的男朋友能夠多花點時間陪我，而不是整天記掛著工作。不過，忙於工作我也可以理解，我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我只是希望得到被重視和被信賴的感覺。可是溫良青，現在的我，不能從你身上得到那種感覺。”
她一直有些自欺欺人的強迫自己不去想多，更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抱怨，但是，現在她忍不住了。長久以來的壓抑，讓現在的喬西變得異常脆弱，溫良青的態度稍有不對勁，她就忍不住爆發。
不過，到底是思考過後的話語，已經是儘量委婉含蓄的措辭。
溫良青當然聽得出來她具體指的是什麼，事實上，很多事情他都明瞭。但是現在，他並沒有準備好說出一切，所以他只能微垂下頭，低聲說：“喬西，我很抱歉，給你這樣的感覺。可是，我無法放棄或者放鬆我的工作。”
“所以，你並不準備做什麼來改變現狀是麼？”喬西很快聽出他的潛臺詞，她微微淒涼一笑，說：“溫良青，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到底是在指什麼？相比工作，我更在乎的是某個人，某個夾在我們中間，讓我幾乎對你失去信心的人。”
溫良青很快抓住她的話語中的一點，帶了點焦躁和不滿的擡頭問：“她和你說了些什麼？是什麼讓你對我失去了信心？”
果然，他一聽到她提起那人，就這樣反常。喬西是真的快對他和自己沒有信心了，她略一低頭，苦笑著說：“那個人說什麼，並不重要。真正能夠讓我對你失去信心的人，只能是你啊，溫良青。你這樣的掩飾和維護那個人，真的讓我……很懷疑，我的選擇，到底有沒有錯？”
“我沒有掩飾和維護那人，我只是……”溫良青先是一急，而後又是猶豫，最後他頓了頓，靜下來說：“喬西，現在我還不能向你解釋。但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的心裡，從來都只有你。”
“可是，我看不到，我無法看清你的心裡到底有些什麼。”喬西輕輕搖頭，一臉平靜的說：“溫良青，現在，並不是你這樣的幾句話就能夠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我相信你也清楚，我們之間，到底是怎樣走成了這一步，也應該知道，要想解決到底該怎麼做。我仔細想過，也知道自己有哪些不對，所以現在我把心底所有的疑惑都說出來，把選擇和主動權都交給你。我不會不清不楚無緣無故的就放棄你，但是若讓我不明不白的繼續這樣，我做不到。”
這時她稍微頓了頓，帶著一種淺淺的苦笑說：“也許我還是太單純太直接，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我珍惜我你之間的感情，但不會爲了它，喪失自我甚至放棄一切。”
一場病痛，似乎將喬西從自己的糾結中解脫出來。她突然想通和看透一切，覺得與其自己暗自糾結，還不如坦白的尋求解釋。以前她是過於在乎溫良青的心情和態度，而現在，她覺得還是遵從自己的內心深處想法纔是痛快。
這是到底是對這份感情的不在乎，還是在處理情感上的進步？喬西覺得都不是，也許，她只是變得灑脫甚至超脫而已。
竟然可以這樣平靜和坦然，她還真是……道行逐漸高深起來。
可是，還是覺得悲哀。
她和溫良青，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麼？
這絕對不是她最初所願。
聽完喬西的話，溫良青許久不言，他垂下眼，看向桌面，但隱藏在桌下的手，卻是微微顫抖，泄露了他的緊張情緒。
良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用一種十分沉重的語氣說：“喬西，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秘密。那或許是一段神秘的過往，又或許一段難堪的回憶，不能對旁人道出。”說到這時，他頓了頓，滿是複雜而苦澀的說：“而現在，你是在逼我，逼我說出我自己都不想去面對的過去。”
喬西倒是沒想到溫良青會是這種反應並且說出這些話語，她愣了愣，然後說：“我並沒有那樣逼你，我只是想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可是對我來說，那個解釋就是我所不想面對的事情。”溫良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半捂住臉，澀聲說：“喬西，我也在很久之前說過，我並不是什麼完美的人，我也有你可能不知道的缺點。我不知道當時你是怎麼理解的，但我絕對是以一種認真的心情說的。我有一段從來沒有對你提及的過去，對我來說，那是我此生所犯的最大的錯誤，也是你所不能接受的我的曾經。”
“你不說出來，又怎麼知道我能不能接受？”喬西微訝，爲溫良青這樣壓抑而自貶的語氣。
“即使你能接受，我自己……也不能接受。”溫良青放下手，滿是痛苦的說：“我一度以爲，那段過往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可以不再去想起它也不會有人去提及它。可現在，因爲某個人的回來，在面對你的時候，我總是在內心不斷的提醒自己，自己曾經犯過那樣的錯。所以我會去掩飾，甚至隱瞞一些事情，以至於讓你產生了我不信任你的錯覺。也許，我也的確是不信任你吧，因爲我實在是沒有信心，你在知道所有的一切之後，不會離開我。”
“溫良青，你爲什麼會這樣想？我想我對你的信任，不會那麼脆弱，連你的一段過往都承受不住。”喬西溫聲說著，同時伸出了手，想要搭住他的肩，給他一些安慰。
卻不想，溫良青躲過她的手，一下子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說：“不，你不會懂。在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前，你不會知道你自認爲的信任到底有多堅厚。”
然後他頓了頓，說：“對不起，喬西，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做好準備，請給我一點時間。也許我現在的這個解答和反應讓你失望了，但我真的不能……”說到這裡，他起身離開了。
留下喬西一人，呆愣愣的坐在那裡，既震驚而疑惑。
震驚的是，看上去那樣純良的溫良青竟然有不爲人知的陰暗秘密；疑惑的是，恐怕那個秘密，和她的猜測有相當大的關係。
蘇子言，一定是溫良青曾經的女人，喬西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一點了。
而這個肯定，讓她越發的難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