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皎月高潔,樹草飄動,沙沙作響。
斷裂山下有一羣人,正在向山上走。共有五人,最前面的是輕瘦中年人,留有短鬚,頭髮束起,面目平和,自帶威嚴,右手執棍,背有包袱,給人一股剛正不厄的氣質,此人名叫王金豹。
緊跟後面的是他的侄子,王銀武,面目有三分相似。後面兩人是對兄弟,跟隨王金豹習武,胖的叫金土是弟弟,魁武的叫金石是哥哥。
中間的年紀最小,青布衫,竹簍揹包,一副寒酸模樣,王金豹路上要來的,是丁七郎。他本隨母親劉氏安葬姥姥,回家的路上被王金豹看中,因他父親與王金豹是好友,於是跟在其後以待學藝。
丁七郎從未回過家,此次回家,主要看看沒了下肢的三哥,幫從未見面的父親清理墳頭,然後長住下來,照顧年邁的母親,殘疾的三哥。這些年他一直在姥姥家,直到姥姥過世,才央求母親帶他回家,併發誓決不進青萍湖五里之內。沒想到回家的路上竟被父親生前的好友看中,因此期望能學一身本領,以報埋在心裡十八年的仇恨,血海深仇,如何能忘,必須瞞著悲傷的母親。
丁七郎滿懷著希望,跟隨王金豹到斷裂山捉山球獸。第一次出門,第一次爬山,興奮之下總有些害怕。
山中險惡,不僅僅是鳥獸,毒物,最致命的是一些陳年老樹,它們因爲某種原因擁有一些不可思議的能力,往往出人意料,攻人於不備,傷人於無形,躲避不及就會出人命,死無葬身之地。
四個年青人,一路無話。三人懾於王金豹的威嚴,不敢喧鬧,不敢講話,亦步亦趨,安分異常。
丁七郎剛進這個團體,擔心王金豹的看法,總是積極的做一些小事,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因此不如不說,以免說了什麼錯話,導致學藝無望,那樣就欲哭無淚。
清風一吹,腳步一擡,轉眼就到了半山腰,王金豹左突右轉,對這條山路熟悉異常,四周蒼草老樹,遍地枯枝敗葉,山路崎曲難辨,路面坑坑窪窪。偶爾有石塊露出地面,被歲月侵蝕的光滑異常,彷彿鏡子一般,假如角度剛好反射月光會覺得更加明亮。
忽然一股風吹過,帶著腐爛氣味,充斥鼻間,讓人感到一陣荒涼幽深的氣息,這種感覺彷彿來自記憶深處,記憶深處卻找不到痕跡。山林之中遠處的花草樹木模糊不清,隨著夜風左右擺動,形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令人越想越害怕,越看越擔心。
王金豹停頓了一下,然後問四個小輩,“你們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嗎,或者不對的地方嗎?我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彷彿黑夜中隱藏著食人的怪獸,這時正在緊緊的跟隨著獵物”。
四人中丁七郎是唯一不敢發言的,時至今日他從未在夜間出過遠門,也未爬過山,更未在夜間爬過山。不過在私塾的八年期間,經常誦經詠文使他的身體耐久力很強,氣息平穩,鏗鏘有力。得益於私塾王先生的指點。
王先生曾說過,“誦經,詠文,須大聲,抑揚頓挫,一字一讀,一句一和,方能品嚐文章的意境,在不知不覺中神清氣爽,忘乎所以。抑揚頓挫的聲音能震動人身的血液、器官,增強身體素質,也能增強記憶,博文強識”。
自從五年前得到這句話後,丁七郎從未懈怠,日日經不離口,卷不離手,以求能強身健體,擁有超越他人的力量和勇氣,纔能有所作爲,才能圓了十八年的夢想,才能了結十八年的怨恨。其中的思念和怨恨誰能理解;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報,此中滋味誰能體會。心裡埋藏了十八年的話語從未對人講,也不敢對人講,更怕傳到母親耳裡,怕她難以承受,痛不欲生!
金土一見有說話的機會,連忙說道,“王叔叔,那裡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山路太難走,不舒服,除了這,就是今晚有點靜,上次來得時候很吵,那些鳥啊,蟲啊,野獸啊,總是叫個不停,除了這還能有什麼呢”?
金石接著說,“這些鳥獸都跑哪裡去了”?
王銀武有點擔心,“叔叔,今晚有點不平常,我們就不要太分開找山球獸了。金石,金土兩位哥哥一路,我和七郎一路,然後叔叔一人一路,這樣相對安全,可以嗎?叔叔”。
“就按小武說的吧,都給我小心點,不要亂動路邊的東西。到了山頂大裂谷附近才能分開,那裡的山球獸比較好找,也相對安全。走吧,如果遇到危險,或者不明白的地方,只要有危及生命的時候,一定要大聲喊叫,聽到了嗎”?王金豹略有擔心的說。
“聽到了”,四個小輩異口同聲的答到。
他們依然在向山上走。王金豹走的很快,他們跟的很緊,風聲更緊,周圍的沙沙聲彷彿帶著緊迫的節奏。
四周除了風聲沙沙聲,沒有其它的響動,風聲好像比剛纔大了。
夏天的本應是清涼的,被風吹的有點冷。丁七郎略微整理一下衣服,走在五人中間。其他四人對這個第一次上山的夥伴略有照顧。
在沙沙聲中,五人很快就到了山巔,與對面的山巔相對,中間一道山崖。山崖直上直下,彷彿整個山峰被利器一下劈開一樣。崖間風聲呼嘯,空無一物,讓人心裡發毛,不敢長時間站在崖邊往下觀看,未知的東西總是最令人害怕。
關於斷裂山有一個古老的傳說。
傳說此山原來叫青離山,在青萍湖的南面,山中有一個多羅王。那是巨大版的山球獸,那時山中沒有山球獸,只有一個多羅王。十條長而堅韌的觸鬚依附在巨大的肉球上面,飛舞如風,強勁有力,堅勝金石。多羅王生性好動,通人意,能口出人言,是個有智慧的獸類,不喜殺戮,其是瓊州之內巔峰的存在,無人敢動其威嚴,經常在青離山,青萍湖方圓百里內活動。多羅王在百里外立碑警告外人,“進百里者,殺無赦”。
一日一個膽大妄爲的青年人挑戰多羅王的威嚴,大言不讒要斬多羅王於青離山下,一路奔到了青離山上。多羅王因懾於此人師傅的大名不欲殺他,
“小輩,當年你師傅何其威武,威鎮八州,而你不過學了一點皮毛,回去吧,我不想殺你”。
此人愚不可及,出言大罵,並攻擊多羅王。多羅王一怒之下就把他拍成了肉漿。
這人的師傅不願意了,徒弟再孬也是徒弟啊,要給個面子不是嗎?於是一劍劈開了青離山,把多羅王打的七分八離,死的不能在死了。
自那以後山上便有了山球獸,此山也改爲了斷裂山。白天山球獸歸化於伴生石中,無法將其分離出來。伴生石與常石無異,只有在晚上才能顯出與山石不同的地方,即使在晚上也要十分注意,不然也難以發現。
山球獸極其昂貴,斷裂山中也並不多,其他地方更是沒有。若有幸找到一兩隻足夠一世吃喝。王金豹曾帶隊往來斷裂山二十一次,只收獲了兩隻,卻也讓王家富貴,成爲百里內首屈一指的貴族。
王金豹指著山巔凹坑內的一顆大樹,說:“此樹是連生樹,與對面山巔的一顆連生樹幾乎一樣大小,它們相氣相通相連相向,只要捏其一片樹葉,手扶樹幹,默唸‘去,去,去……’,然後就會到達對面。相傳此樹在斷裂山以前就存在了,本體和山峰一樣被分開了,擁有相互傳遞的效果。丁七郎你第一次來,記住了嗎”?
大自然真神奇,竟能有這般存在,從來沒有聽說過,從來沒有見過,今日得見,令人興奮不已,更增遊歷天地的興趣,那纔是真男兒做的事情,丁七郎想著連忙答道:“記住了,王叔叔”。-
王金豹點點頭又說:“那日我在路上碰到你,看你步態輕盈,氣息平穩,想讓你到我府上指點你幾日。特意帶你上山,體驗一番翻山行路之苦。想當年,你父親是百里內首屈一指的好漢,我也比不上你父親,那青萍湖一去……,好了,不說這了。你小心一點,以前出過人命,多學學他們三個,以免受到不必的傷害,儘量跟在他們後面。”
然後又對另外三個說,“你們三個也照顧一下師弟,有什麼問題要提醒相告。今天太平靜了,往日上山頗有曲折,常人不能上山,今日順利到此,,高興之餘也有擔心。你們四個待在一塊,在連生樹五百米內尋找,天亮的時刻到此集合,然後白天休息。在此山峰待五日,那邊也待五日,不論有沒有收穫,都要離開。此山有異氣侵蝕人體,你們最多隻能承受十五六天的樣子,才能不會對身體有傷害。有危險,有困難,應付不了的問題,儘量拖延時間,並大聲喊叫。我去遠處尋找,你們四人一起,注意安全。知道嗎”?
“知道了,王叔叔”“叔叔”,四個小輩興奮的回答。
“我走了”,王金豹離開四個青年,向遠處掠去。三人相對一眼,同時鬆了口氣,“王叔叔在這真壓抑,我都不了敢說話,嘿嘿,這樣快活多了”,金土樂呵呵的,一身的肥肉上下抖動。
王銀武崩著的臉也鬆了下來,“你們說話到不怕,我要是表現不好,回去後還不被整死啊,父親就夠我頭疼的了,還加個叔叔,這日子真難過啊”。
“別嚇到七郎了,過幾天,他可要跟我們一塊受罪了”,金石臉上一抹苦澀的笑意。
“其實也沒什麼啊,一天到晚都在鍛鍊,沒有一絲的休息時間,累個半死,還不如翻山越嶺快活呢”,金土總是笑容滿面。
“那個,能跟王叔叔學藝,再多的苦也願意承受,只要能學的真本領,便是一生的資本,這種機會求之不得,今後的日子還要各位哥哥照顧,有錯誤的地方還望指點,小弟在這裡謝過各位哥哥了”,丁七郎有點拘謹,很期待今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