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八年，萬壽節宴，東華史冊載，皇帝終於迎來了他二十六歲生辰。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東華還是踏入前所未有的繁盛，一個空前絕後的敵國開始步上歷史舞臺。

大紅燈籠從昨夜開始就已經照亮了永樂城，歡聲笑語徹夜不絕，禁軍分出了一半人前往永樂城十三長街維持秩序，皇帝大赦天下的旨意就在次日清晨送到了軒轅宮朝陽門。

浩浩蕩蕩的百姓皆跪在城門之下，緊張而期待地仰望著城牆之上的周公公，周公公微微一笑，拿起聖旨，下方猶如連綿不絕的烏雲般跪了一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永和嘉慶，福垂江山，朕承天受命，即此萬壽節日，普天同慶，大赦天下，除遇赦不赦、罪大惡極、通敵賣國、惡業不改者，皆降罪一級。凡今日傷人、損財、縱火、偷盜、殺人等皆不在此列，反罪加一等！”

“長街今日不行宵禁，務使百姓盡歡，午時之後，即三十二外邦使告天酬神，左右十二長街通達明亮，佈告天下，鹹使聞之！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潮水般的山呼萬歲聲震懾九霄，遠在皇宮大內，青九仍聽到了這連綿不絕的聲音，好像四面八方都能聽到這聲音。

青九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山呼萬歲聲極爲好聽，聽夠了才往回走，長長的宮道中，紅衣宮女越藍裳太監帶笑經過，皆諱莫如深地同她點頭。

軒轅宮太大，她如今也沒怎麼走完，只是在幾個宮殿裡輾轉，目之所及卻都是紅燈高掛、笑意盈盈。

慈榮殿中，江如雪纔要去接兩個孩子出來，無憂無慮一大早就來到了慈榮殿，這且有兩個月的玩耍時間，但像今日這麼熱鬧，卻是幾年難得一見的。

“皇后娘娘！”小凝拿著手爐過來，頭上幫著的紅羽毛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雖然今日不下雪了，但天氣還是冷著呢，您怎麼什麼都不拿就出來了！”

江如雪接過手爐，“知道了，你啊，最近是越來越會管我了。”

小凝吐吐舌頭，擡頭正好看見青九走了過來，卻是先看到她面上帶著的銀白麪具，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今日帝后要在宮中祭祀，傍晚還要在麟德殿接見使臣，上午也不能閒著，想來後宮宮妃已經準備好去看洪德殿、百花殿裡的表演，好些個閒置下來的大宮殿都佈置了玩樂遊戲，皇帝還開了庫房，給每個殿都放了不下三十件獎勵，誰贏了誰就拿。

今兒這麼熱鬧，人肯定多，被認出來總是不好，只是怎麼沒看見明王殿下呢？

小凝正奇怪呢，就見慈榮殿裡前後嬉笑追逐著跑出來兩個娃娃，都是新衣新鞋，跟年畫上一樣。

一個一身暗黃金繡，尊貴華麗，眼角帶痣；一個暹羅黛靑衣裳，低調貴氣，脖子上掛著金鎖。

誰是誰，一眼就可看出來。

“娘！”兩個人一起喊時，都奶聲奶氣的。

江如雪樂呵呵地“誒”了一聲，伸手去拉無憂的小手手。青九單隻挑了挑眉，伸手卻掐無慮的耳垂，氣得無慮哇哇直叫，跟乖巧安靜的無憂成了鮮明對比。

“你爹呢？跑哪兒去了？”

“哪兒也沒跑，”素玉穿著白袍錦緞跨出慈榮殿，一把將無慮抱起來，“不是說要去前面看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青九喝了口冷氣，眼裡亮晶晶的，“外面可熱鬧了，待在這裡多沒意思啊，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嘛。”

“母后……咳，青夫人明明是想讓人陪你一起出宮吧？”齊尚穿著一身玄黑長袍走了出來，上面沒有半點龍紋，一看就不是要在宮裡過上午的正裝。

青九挑了挑眉，“什麼意思？”

齊尚手中也拿起兩個面具，一個遞給江如雪，一個留給自己，“青夫人，一起出去看看？”

江如雪受寵若驚，“我、我也去？”

“去吧，”齊尚平靜地看著她，“今日宮外很熱鬧，我們也不走遠，你不想看看自己的花車嗎？”

今日不去，三月春獵，便沒機會了。

江如雪呆呆地看著他，鼻子竟有些發酸。

青九對無憂眨了下左眼，“齊臻志，小無憂，嬸嬸帶你出去看看好不好呀？不過你要聽話，不準亂跑，不準說自己的名字，跟著你的小表哥一起知道嗎？”

齊無憂猛一聽別人喊自己的大名，竟像是收到了某種使命，鄭重其事地點頭，“嗯！我知道！”

青九失笑，伸手牽他過來，和素玉對視一眼，先行一步。

等人走了，江如雪才反應過來，“啊！我、我這衣服還沒換呢……”

“無妨，”齊尚淡淡道，“時間還很多，你去立政殿換便是，朕在宮門口等你，只是今日出宮的人不少，你能找到朕嗎？”

江如雪怔了怔，抿脣莞爾，美目帶笑，“皇上就是隻要不躲著我，我肯定找得到皇上。”

齊尚低聲一笑，“好，不躲你。”

江如雪激動地回立政殿，齊尚等她走了，笑容卻漸漸斂了幾分，他一語不發地往宮外走，身後六合謹慎小心地低著頭，氣氛卻不如方纔那般和諧愜意。

周公公穿著百姓衣裳，忍不住擡了擡眸，卻沒說什麼。

不久，幾人便走到了華清宮外。

華清宮又見當日的熱鬧熙攘，蘇雪與華裳打理後宮諸事，今日是無論如何都走不開身的。他站在宮外，還未進去，就已經聽到那來來往往的招呼聲。

今日陽光明媚，不見陰雲，也不像會下雪的樣子，蘇雪脫了披風，竟熱的有些出汗。

“百花宮的花盆？少了就去司花坊拿啊，讓歡歡和你一起去，告訴唐嬤嬤，別的地方就算了，但麟德殿的花盆一樣都不能少！”

“內務府總管呢？煩他辛苦再多去檢查一遍，另外去禮部官署看看周大人，問問他祭祀的事情是不是都備妥了。”

“這什麼東西？雪玉珊瑚？嘖……送去洪德殿，誰贏了投壺誰拿走！別往我宮裡般！”

蘇雪不是個沉著性子，看著這些條條框框就麻煩。

好在需要她親自照看得的事情並不多，餘者還有華裳、梨兒在幫手，也從後宮裡抽了兩名宮妃協助，她在院中走了一圈，轉身還是準備去飛閣躲清閒。

目光一轉，卻定在門口。

齊尚靜靜地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