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胤禛帶了御醫(yī)、嬤嬤等緊趕慢趕，五日之內(nèi)終是抵了行在。康熙得報聞，也顧不得幾人都風塵僕僕，命太醫(yī)即刻爲十八阿哥胤衸問診，只令胤祉、胤禛候於外帳之中。
足足三炷香的功夫，康熙纔算帶了些笑意，從內(nèi)裡轉(zhuǎn)出。胤祉、胤禛見了，忙跪倒請安，康熙稍擺了擺手，道：“都起來罷。”看二人因趕路太急，面色都有些發(fā)青，到底也有些心疼，又添了一句：“胤衸之事，辛苦你二人了。”胤祉與胤禛起身，相視一眼，胤祉先開了口，道：“皇阿瑪這話，著實折煞兒臣等了。十八弟與兒臣等一體同胞，兒臣既是兄長，做這些也是應當應份，當不得辛苦二字。”胤禛一旁接道：“三哥說的極是。兒臣見了皇阿瑪聖諭，得曉十八弟之疾，也是心內(nèi)起急，時時牽掛於他，恨不能再早些抵達行在，也好有個照顧。”康熙聞言，微微頷首，道：“孝悌二字，並非僅是嘴上之語，君子納於言而敏於行也。你等能如此，朕心甚慰。”胤祉聽得嘉勉之語，心中暗喜，斟酌著詞句還想再說，只見胤禛又道：“兒臣途中與太醫(yī)商討十八弟病癥，太醫(yī)說是要開些疏風清熱的方子。兒臣尋思，此季節(jié)之時，蟬蛻驅(qū)風最佳，因而兒臣遣了隨侍回去，讓府內(nèi)收集些蟬蛻來，雖不知能否有所助益，也算是兒臣做兄長的一些心意。”康熙面色愈見欣然，道：“方纔孫治亭還與朕說，此地多有草場，卻少林木，方中的蟬蛻一味地方未必能有，朕還念著要即刻差個侍衛(wèi)回京去取。你卻已然想在了頭裡，能及這些細處，足見你確是有心了。”這一番褒揚，讓胤祉聽得暗自起了膩味，在途中，胤祉確實見胤禛時時與太醫(yī)說話兒，本還以爲是在扯些閒篇，不想?yún)s是做了這個文章。早知道，自己當辰光也不去忙著看景兒，搜腸刮肚地想什麼詩文要去和皇阿瑪?shù)挠u詩唱和。依眼下看來，在皇父心裡，便是有百首佳作，也比不得幾片值不得一錢銀子的蟬蛻金貴。這幾天的奔忙，功德竟都落在了生生四阿哥頭上。
正氣惱之間，胤禛接著道：“三哥也是仔細之人，聽著太醫(yī)的話，著人從京裡的藥鋪中又收集了些，說若是真對癥，便可將此一味藥源源運至行在。”康熙讚許地看了一眼胤祉，道：“甚好，你兩人就先暫留與此，一則稍作休整，二來與朕也有個伴。”
胤祉未想到胤禛竟把功勞分了自己一半，自然內(nèi)裡又翻轉(zhuǎn)了心思，生出些驚喜。倒是胤禛從康熙言內(nèi)聽出了別樣之意，雖說到達行在之時，就知大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七阿哥都在外行圍，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兩人聞說胤衸生疾曾趕了回來，卻被康熙一番話又攆回了圍場，如今是太子在皇父跟前侍候。可聽著適才康熙所語，似乎又對太子起了些芥蒂，細看帝之面色，卻又是如常，絲毫看不出端倪。
康熙揮了揮手，道：“都道乏罷，朕還要去看看胤衸，你們也早些安置了。過兩日，待胤衸好些，朕與你們一起再與其他阿哥圍場會獵。”
胤祉本還想再說些什麼，見康熙已轉(zhuǎn)身往裡廂而已，只得低聲訕訕對胤禛道：“適才之事，四弟…。”胤禛淡然一笑，道：“三哥，你我兄弟，有些事兒，不須多言。”一面往帳外走，一面道：“與小弟一起去給太子爺見安，可好？”胤祉一怔，復笑道：“正有此意。”兩人一路笑著，往太子行帳而去。
才至帳門處，便聽得帳內(nèi)胤礽咆哮：“你個不長眼的奴才！別以爲有人給你仗腰子，你就敢在爺這裡糊弄差事。爺是誰？爺我是你主子！爺要想收拾你，就跟碾死一隻螻蟻一般。滾，給爺滾出去，絲毫沒眼力見的東西。”胤祉與胤禛兩人不明就裡，面面相覷，胤祉扯了扯胤禛，刻意輕了聲氣，道：“太子爺像是正發(fā)作人，四弟你看我們要不要稍候再……。”胤禛稍蹙了眉頭，亦是低聲速道：“你我兩人到行在，怕是太子也已知曉，若是不來請見，太子必生不快。”念及太子睚眥必較的性情，胤祉也不免心生慼慼，嘆了一聲，道：“可不是，咱這位將來的主子爺豈是個好相與的…”正說著，便見一名侍衛(wèi)捂著面羞憤而出。胤禛又是一愣，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個與太子曾有過斷袖之事的雅頭來。
兩人進得帳內(nèi)，打下袖子，一同行了請安跪禮，見是兩位弟弟，胤礽勉強露了些笑容，手虛扶了一下，道：“都免了這些虛禮罷，你們也辛勞了一路。原是聽說皇阿瑪傳見，想著二位弟弟約是今兒便不來了。”兩人起身，胤祉將衣袖翻起，笑道：“臣弟剛從皇阿瑪處來，多日不見太子爺，亦是念得緊。這不，和四弟說了，便是再晚，也得叨擾太子爺一回。”胤祉說出這番話，讓胤禛頗爲側(cè)目，卻只淡笑，並不接茬兒，這廂卻是聽太子道：“你我兄弟，談什麼叨擾的話，如今能將哥哥我奉個尊長來看待，可見就是你們心裡頭看重。”太子這話聽來雖是個不鹹不淡的，一貫的揶揄刻薄意味，胤禛心裡頭卻是更添了幾分疑惑。若是先頭在康熙處對二人芥蒂起的猜測是自個兒多心了，而現(xiàn)下太子這話豈不就坐實了些個所想？
就著太子呷一口茶的當間，胤禛稍隱了眉頭，接道：“太子爺這話，臣弟們不敢領受。誠如三哥所言，謹著君臣分際，也都是臣弟們該當?shù)亩Y數(shù)。臣弟們?nèi)羰呛翁幱惺В€請?zhí)佑栘煛！毖粤T，與胤祉對視了一眼，從他目中，也看出了稍許惑然。
太子擡了擡手：“倒不是說你們，其實也沒什麼，隨口一句罷了，不要多心。”嘴上如此，心裡真硬生生地把一股火壓了下去，那憋屈事的前因後果，怎能當著這兩人分說個明白？接著草草佯做了一通胤衸情形的問詢，便打發(fā)了二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