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沒錯,聽了秦芃的話,我滿心失望。
餘漣失蹤前打的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秦芃的,我原本以爲秦芃知道些什麼,亦或是餘漣曾經告訴過她什麼。但她完全不知情,以爲我是來問她關於鄭晨宇的事情的,甚至不知道餘漣曾經給她打過一個電話,甚至問起了我怎麼會知道她的電話的。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麼?餘……”我想問個清楚,但此時服務員端著咖啡過來了,我也明白了過來,這種地方不太適合說這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向秦芃說道:“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吧。”“怎麼了啊?咖啡都還沒喝呢。”秦芃滿臉怪異——我的咖啡可纔剛剛端上來,竟然就要走?只怕是已經在開始懷疑我的腦子是否還正常了。
“走。”我站起身來,由於餘漣的消息對現在的我來說太過重要,這一杯咖啡根本算不了什麼。在結了賬之後,我和剛站起身的秦芃一同走出咖啡館,她滿臉怪異,很明顯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這附近有安靜一點的地方麼?”我向她問道。
“去我家吧。”秦芃搖搖頭,帶著我打了個車。爲了知道餘漣的消息,我也算是豁出去了,秦芃幾乎就是知道餘漣消息的最後希望。和她回到她家,這是一套單間,並沒有客廳,進門就能看到牀。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卻直接請我進去,一邊說道:“沒事,進來吧。”
我點點頭,走了進去。房間裡很香,但我沒時間注意這些,秦芃關上門,然後指了指那個並不大的餐桌,說道:“就坐這裡吧。”“嗯。”我點頭,直接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她放好包,坐在了我面前,說道:“江醫生,有什麼就說吧。”
“你應該知道的吧?餘漣在失蹤之前給你打過一個電話,三天前的中午,有印象麼?”我向秦芃問道。“啊?餘警官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秦芃皺著眉頭道:“江醫生,你是不是弄錯了?我知道……餘警官跟你是很好的搭檔,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既然他離開了就一定是有他的想法吧,江醫生,即便他真的要留下什麼線索,又怎麼會交給我呢?”
“可是他在離開警局之前,也就是他失蹤之前,給你打過一個電話啊。”我有些焦急,語氣幾乎已經上升到了爭辯的地步。“對,那天我是有一個未接電話,但那天我在手術室——你也是醫學出身,應該知道手機是不能進手術室的對吧?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當然現在知道了,可我並不能理解餘警官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又是爲什麼要給我打電話的,說白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江醫生,要找餘警官不能靠我。”秦芃不愧是護士,即便是我剛纔的話語那麼焦急,她也沒有表現出多餘的情緒,只是很耐心地跟我說道。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再次確認道。“不知道啊,我還以爲你是來問鄭晨宇的事情的。”秦芃搖搖頭說道。
“怎麼會呢……”我靠在了椅背上,腦海中閃過餘漣的身影,還有現在還放在家裡的那張紙條和手機,手機上沒發出來的短信閃過,那個打給秦芃的電話也閃過。可我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餘漣會在離開之前給秦芃打一個電話。
難道是他想給秦芃什麼提示,但正好碰上正在手術室的秦芃,所以沒能留下線索麼?可又是爲什麼,面對那樣一個頂級黑客,自知不能把短信發給我的他要打這樣一個電話呢?我苦思冥想,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還沒吃飯吧?留在這裡吃個飯?”秦芃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這纔回過神來。正想婉拒離開,可秦芃卻按下了我剛舉起來還沒來得及擺兩下的手,說道:“沒事,就吃頓飯而已,又不幹別的。”“那好吧,謝了。”我點點頭,看著秦芃衝我微微一笑,然後打開牀後的房門,我才知道原來那裡是廚房。
做飯、做菜是一個較爲繁雜、耗時的事情,但相對來說其實也沒那麼繁雜和耗時。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眼神逐漸渙散。我來到了那個黑暗的地方,頭頂似乎是聚光燈,也似乎是從小縫隙中穿透的陽光,我和餘漣面對面站立,能夠看到的是他那熟悉的、讓我很想揍他的臭屁表情。
“你在哪?”我向餘漣問道。但餘漣就這樣看著我,搖了搖頭,說道:“你找得到麼?”“你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就只讓我等著,我要等多久?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就算是我也應該有能夠幫上你的地方吧?”我衝著餘漣問道。這時,餘漣的身影開始變得虛淡,我猛然站起,秦芃正站在我身邊,滿臉驚訝。
“江醫生?”秦芃皺著眉頭,略微偏了偏頭,好像是被我嚇到了。“哦,沒……沒什麼。”我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面前已經擺上了幾盤菜,再看向秦芃,她衝我笑了笑,說道:“我看你也不是睡著,更像是在走神,所以就拍了你一下叫你吃飯,沒想到你這麼大的反應。”“哦,我的確是……走神了。”我尷尬地笑了一聲,只能這樣向秦芃解釋道。
“其實啊,自己心裡想的永遠都是自己心裡想的,是代替不了別人的決定的哦。”秦芃說著,從旁邊的電飯煲裡舀了兩碗飯,放在桌上,又拿給我一雙筷子,她才坐下。我看著她,點了點頭。是啊,自己心裡想的終究是自己心裡想的,剛纔在“思維殿堂”裡和餘漣的對話只不過是我和我自己的對話而已,那只是我想象中的和餘漣的對話,那個餘漣只是盡力模仿他的思維方式的我而已,可我無論怎麼模仿,都成爲不了他。
“你想過會失去餘警官麼?”我們一邊吃著飯,秦芃卻向我問道。我一怔,但隨即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道:“沒想過——我從來沒想過會失去餘漣。”“是啊,我也沒想過會失去鄭晨宇。”秦芃停下了手裡的筷子,衝著聽到她的話之後一臉怪異的我笑道:“我的確很恨他,但我畢竟從初中起就把自己交給了他,我幻想過無數的未來,都是有他的存在的。”
我點點頭,扒了一口飯。是的,沒有人會想自己身邊的摯愛之人離開自己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每個人都是。
“我之前看到過一句話,莫名的想要分享給你。”秦芃說道:“失去一個人的那天往往不是最糟糕的。至少你會悲傷,會憤怒,至少還有事可做。真正難熬的,是他們已經離去的那些日子——當然,這裡的失去並不只指死亡,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看著秦芃,久久沒能說話。我從未想過我會失去餘漣,這次我不能確定我是否失去了他,但我想要找出他的心情十分急促,我承認,在他不在的日子裡我很想他——但不是某種奇怪的情愫。
“我想起來了,伯父伯母……嗯,鄭晨宇的父母都很關心案子的發展,很多次跟我提起過餘警官那次說的要派人把鄭晨宇的電腦帶走的事情——他們可是早就把主機拿下來放好了,但一直都沒有人去拿。”吃完飯,正在收拾餐桌的秦芃突然向我說道。
“什麼?”我萬分驚訝地站起身來。的確,我記得當時臨走時餘漣向鄭晨宇的父母說過要派人帶走電腦,當時我還疑惑了一下爲什麼不直接帶走電腦,又突然想到當時我和餘漣看鄭晨宇的電腦時,是我先起身走的——因爲他的電腦就在牀邊,我和餘漣只能坐在牀上,而餘漣坐在裡側,他想要走,只能我起身給他讓出路才行。
在我起身之後他做了什麼呢?我努力地回想,他好像敲了幾下鍵盤,然後就關了電腦,那當時他在電腦上留下了什麼?雖然結合當時的情況來看有些不太可能,但如果餘漣真的在那個時候就預見了現在的事情,那當時他是否就是給我留下了線索呢?
好像一切都串聯起來了,在離開警局失蹤之前,餘漣給秦芃打了個電話,又留下了手機和那張紙條。又通過這一系列他好像早就預料到的因果關係成功把我的目光引導向了鄭晨宇的那臺電腦上。恐怖如斯,我只能想到這個詞來形容餘漣的恐怖,如果這件事得到驗證,那麼就能證實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預見到了現在,如果他真的要參與“光”組織的肅清幾乎,那我可以說這個社會一定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這恐怕就是餘漣的力量。這時候,秦芃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麼,連桌上的東西都顧不得收拾,看著我的眼睛說道:“去麼?”“去。”我點點頭,拿起鴨舌帽、墨鏡和口罩,直接轉身打開了門,而秦芃也拿起包跟我一起出門,去鄭晨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