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內,我正拿著三封“劇場”的信觀看。桌上的三封信無一不在訴說著“劇場”的宏圖大志,也無一不是在表述著“劇場”本人的自信。我能夠確定,這三封信都並不具備特殊的含義,僅有的含義就是“劇場”把自己當做了執法者。再看看那張紙做的面具,我更加堅信,“劇場”一定是一個心理已經扭曲的人,但他聰明,知道該如何隱藏自己,這種人往往更加可怕——說不定他的日常生活中是一個很好的人?
“這次的受害者的心臟同樣不見了,也不知道那傢伙要他們的心臟做什麼用。”餘漣坐在一旁,自言自語道。“別是跟那電影裡的那誰一樣拿去吃了吧?”旁邊有警局的同事半開玩笑地說道。
他是剛入職不久的警員,性格比較開朗,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想要說點調節氣氛的話無可厚非,但顯然他選錯了時間。他這句話一說完,整個辦公室陷入了沉寂,他好像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低頭寫自己改寫的報告了。
但其實,我有因爲他這句話心裡一驚——到現在爲止我已經能夠確定,“劇場”本人的心理扭曲程度已經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了,說不定他還真的能幹出來這種事。
“有消息了。”黃警官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報告,來到餘漣身邊,把報告遞給了他。餘漣接過的時候,他才說道:“死者名叫杜曉曉,半年前那個追星女孩,你們應該都知道。”“那個追星女孩?爲了見那個韓國明星一面逼得她父親跳樓那個?”有警員問道。
“就是她,在她父親跳樓之後不久當地派出所就接到了報案,看五官的樣子的確是她沒錯,法醫也鑑定過了,DNA對比一致。”黃警官說道。“可是那個女孩是在九百多公里外的S市纔對吧?”這件事我還記得很清楚,詳細情況就是這個杜曉曉想要和那個韓國明星一起單獨吃個飯,但農村出身的她和她的家庭怎麼可能負擔得起那樣的費用?於是整個家庭被這一鬧鬧得家破人亡,父親跳樓,母親突發心肌梗塞死亡,當時杜曉曉人間蒸發,還有網民猜測她是不是也找了個地方悄悄自殺了,沒想到是早已蓄謀已久的“劇場”殺了。
“是的,還有一件事,S市的一家化學藥品店在同一時間段曾經賣出過大量甲醛。”黃警官點了點頭,又說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驚的事情——難道這就是“劇場”的甲醛來源麼?
“因爲量實在太大,當時那個化學藥品店還留了那個人的聯繫方式,但姓名、地址、工作和身份證號全都是假的,監控也早就刪除了。巧合的是,那個時候剛好是杜曉曉在那家化學用品店打工當收銀員,還曾跟她的同事說過她就是存一輩子錢也要和那個明星一起吃頓飯,但是根據她的同事回憶,在買大量甲醛的事情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杜曉曉就打了個電話,說要辭職,然後就再也沒人見過她——這個事情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重視,畢竟杜曉曉是個能夠爲了和那個明星一起吃頓飯把親生父母逼死的人,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直接離職也很正常。”黃警官繼續說著。
“也就是說,目擊過那個購買甲醛的人的杜曉曉正巧是‘劇場’的目標?打那通離職電話其實是劇場指使的?真有這麼巧合的事?”一旁的警員捏著下巴說道:“可是時間也對不上了啊,‘劇場’很明顯是因爲‘搏擊’的出現纔開始犯案,那可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劇場’就殺了杜曉曉,那爲什麼直到最近纔開始作案?”
“萬一他和‘搏擊’認識呢?”一直在看報告的餘漣冷不丁地開口,一下子打斷了所有人的思路。餘漣擡起頭來,掃視了一下四周,說道:“我確信‘搏擊’不可能是一個人造就的。”
對啊,餘漣的話徹底點醒了我,如果“搏擊”和“劇場”早就認識了呢?“搏擊”早就知道會有“劇場”這樣一個人接替他與警方纏鬥,他要做的只是犧牲自己,爲接下來出現的“劇場”甚至其他人做好鋪墊,雖然餘漣從未表現出來,但我知道,“搏擊”一定給了餘漣很大的創傷和壓力,這無疑爲“搏擊”的後來者提供了更好的作案環境。
顯而易見,瘋狂且更加聰明的“劇場”要比搏擊更加難纏,他早已做好了準備。項偉的“演出”更像是一個開場,他要告訴我們的是他有能力在我們眼皮底下殺人。但如今的杜曉曉證明了我們之前的調查差不多都是白費功夫,“劇場”壓根就沒打算繼續殺最近出獄的那些人,這樣的風險很大,他那麼聰明,不可能承擔這樣大的風險。而他的目標早就已經確定,也早就已經慘遭毒手,此時或許還有數不清的屍塊還放在某處,等待著“劇場”開啓下一場演出。
“餘漣……”我不由得叫了一聲餘漣,餘漣轉頭看向我,微微點頭,提高音量說道:“立刻開始收集半年前到現在爲止所有違背道德被網絡曝出的人和失蹤案件,聯繫S市警方,儘量找關於‘劇場’的目擊線索,還有,查一下半年前從S市來到C市的人。”
“是。”周圍的警員紛紛應答,紛紛開始了手裡的工作,餘漣則是拿起掛在椅子上的衣服,對我說道:“江醫生,我先送你回去吧,現在調查的方向變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行。”我拿起手杖,又看了看時間,現在時間是三點半,設個鬧鐘睡幾個小時再去接聶小姚出院也還來得及。
直到把我送回小區,餘漣都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全程都在抽菸,我有些不習慣煙味,但也不好說什麼。等到了小區門口,我下車時,餘漣纔跟我說了第一句話:“多休息休息。”“好。”我點頭答應了一聲,目送餘漣開車離去,然後才走向小區大門,拿出門禁卡刷卡之後走進小區,冷風吹過,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我縮了縮脖子,腳步稍微加快,但透過小區的綠化,看到了小區的泳池那邊似乎有燈光。現在可幾乎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這個時候泳池基本是不用的,而且現在可是凌晨三點半,已經接近四點,怎麼那邊的燈光還開著呢?
隱約間,我看到一個人影閃過。雖然我並不想管這件事,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還是放緩了腳步向那邊走去,爲了不讓手杖的聲音驚到那個人,也爲了防身,我特意把手杖握在手裡,慢慢向那邊靠過去。
等我到了泳池旁,卻發現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四周靜謐得只有冷風颳過的聲音。我開始懷疑剛纔看到的人影是不是我眼花,在環顧四周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我才放下警惕心,準備去燈光的開關那邊把這裡的燈關了。我行動較慢,等來到開關旁邊,擡手正準備關掉這裡的燈,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什麼動靜。因爲此前“搏擊”的事情,我更加警惕,想要用手裡的手杖往後攻擊,但卻一下子被人用手環住脖子,我想掙扎,但那人卻不給我機會,一張帶著刺激性氣味的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受不了那種氣味,但這一瞬間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四肢也漸漸變得無力,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
另一邊,剛停好車的餘漣手機鈴聲響起。他掏出手機,卻發現是我的電話,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接聽了。
“喂?怎麼了?”餘漣問道,但我那邊並沒有任何聲音響起,餘漣眉頭一皺,覺得有些奇怪,在再次“喂”了幾聲之後,我那邊還是沒有任何聲音,但緊接著,一陣手杖極速杵在地上的聲音響起,身爲刑警的餘漣當時就覺得不對勁,連忙上了車,一邊說道:“你是誰?江醫生怎麼了?”
還是沒有迴應,但手杖杵在地上的聲音更加密集,在餘漣發動車子的一瞬間,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電話掛斷。餘漣開車出了停車場,迅速向我的小區開去,同時給黃警官打了個電話,黃警官這時正忙著聯繫S市的警察,看到是餘漣的電話,剛一接聽,餘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帶幾個人來拾光裡。”
“那不是江醫生的小區嗎?怎麼了?”黃警官隨口問了一句,但迴應他的卻是電話掛斷之後的嘟嘟聲。雖然覺得奇怪,但黃警官還是站起身,點了三個警員和他一起,開車去拾光裡。
餘漣很快就到了拾光裡的大門,把車停在路邊後就跑向大門處,此時值夜班的保安正趴在桌上睡覺,餘漣看了一眼,直接一躍翻過了門,向我住的那棟樓跑去。途中他拿出手機撥打我的電話,但同時,他也看到了遠處亮著燈光的泳池的範圍。這一瞬間,餘漣似乎明白了什麼,拿出配槍調轉方向向泳池的方向跑去,因爲小區裡的路蜿蜒複雜,他直接從綠化帶跑了出來,但來到泳池旁,卻並不見我的人影,只有我的手杖和還在響著鈴聲的手機。
餘漣連忙來到手杖和手機前,但也就在這一刻,他看到了我——手機和手杖放在休息區,這裡有很多躺椅和遮陽傘,遮陽傘都是打開的,因爲剛纔的視線受到阻隔,所以他並沒有看到在最裡面的躺椅上躺著的幾近赤裸的我。
餘漣一邊叫我,一邊來到我身旁,但在來到我身旁時看清楚了我身上的東西——我的每一個關節處都被人用紅色馬克筆畫了線,包括身體上也被畫了解剖線,還表明會從哪個地方取出哪種臟器。我的身上除了一條內褲之外,就只有一捆炸彈,這個炸彈在餘漣來到我身邊的時候開始計時,時間是十分鐘,即便是餘漣現在也急出了滿頭大汗,手裡的槍放下,在確認我還有呼吸之後,蹲在我身邊查看我身上的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