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我就接到了苗醫生已經到診所上班的消息。在和苗醫生簡單說了兩句之後,我翻出了昨天餘漣交給我的那張名片,先給裴副獄長打了個電話。裴副獄長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兇悍,接電話時倒還很客氣,說餘漣已經跟他打過招呼,讓我今天直接過去就行了。
客套幾句之後,我收拾好東西,來到桌邊拿起手杖就出了門,簡單地吃過早飯,就打了個車去C市監獄。C市監獄在城外的一座山上,地下有很大的空間,車程差不多半小時。很快,司機讓我下車,說是前面已經不能再去了,我只好付了錢下車,拄著手杖向監獄走去。
鐵門緊閉,我剛在鐵門前停下,想要給裴副獄長再打個電話,鐵門就打開了,其中走出來一名獄警。他向我敬禮,我連忙點點頭,他這才說道:“裴副獄長請您進去,跟我來吧。”“好的。”我點點頭,獄警已經轉過身,我連忙跟上他的腳步,進門之後鐵門很快關上,我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想的是監獄裡真的存在如《肖申克的救贖》裡面提到的那種叮咬感麼?
跟在獄警身後左拐右拐,很快,我們來到了裴副獄長的辦公室外。獄警告訴我,他就只帶到這裡了,讓我自己進去就行。我沒有客套,見獄警轉身離開,便敲了敲門,裡面傳來裴副獄長的聲音:“請進。”
我打開門,裴副獄長正抽著煙,手裡拿著一份東西在看,擡頭見我,笑道:“你應該就是江醫生了吧?餘漣那小子對你還真是夠特殊的。”“啊,是的。”我點點頭,餘漣對我的確是特殊,也不知到底爲什麼——如果餘漣需要的是一個聰明人,那他的搭檔必定不是我。細細想來,或許他只是需要一雙角度奇特的普通人的目光而已。
“喏,這就是這幾個月以來出獄的人,我篩選了一下,只有這個名單上的人有可能成爲那傢伙的目標。”裴副獄長說話時,先是揚了揚手裡的報告,然後才從其中抽出一張,放在了桌上。我走過去,把那張A4紙拿起來,眉頭微微皺起。
這上面包括項偉在內一共有六個人,排除項偉就只剩下五個人。這五個人無一例外都是我知道的人,他們犯下的事都曾在網絡上震動一時,不出意外的話,不久之前應該還有人在討論關於這些人的判決是否正確——但互聯網並沒有記憶,人們很快就會遺忘,比如“搏擊”,當時的輿論幾乎充斥了全國,但現在依舊是幾乎無人提起。
“謝謝了,裴副獄長。”我將這張A4紙裝好,向裴副獄長道謝,但裴副獄長點頭間,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有的人的確該死,如果我有制裁他們的權利,他們出不了這個監獄。”
我驚訝地看向裴副獄長,但裴副獄長卻始終看著手裡的報告。我抿抿嘴,只好向裴副獄長告辭。裴副獄長還是點了點頭,隨口說了句“慢走”,但並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我明白裴副獄長的意思,直接轉身走向門邊,打開門時說了一句:“的確,有的事情從道德上沒有辦法接受,但我始終相信法律是公平的——當然,法律都是人編寫出來的,終歸會慢慢修訂,逐漸趨於完善。”
說完,我走了出去,關上門,卻沒看到裴副獄長盯著剛關上的門,若有所思的臉上漸漸多出了些笑意。出去時並沒有人帶路,只是來到大門口時,有獄警替我開了鐵門。走出監獄,這裡幾乎打不到車,我走了一路,右腿實在痠痛,這才坐在路邊,把手杖放在腿上,用手機APP打了個網約車。
網約車的位置比較遠,我等了十幾分鍾纔等到,等上了車,那個司機看我的眼神明顯有些不對。我似乎明白這位司機師傅在想什麼,連忙解釋道:“我是過來拿資料的,不適剛出獄的犯人。”“這樣啊……”司機師傅迴應道。我通過後視鏡看到,在我解釋之後,他的表情明顯和緩了些。
“那這麼說……你是警察啊?”司機師傅開始主動跟我攀談起來。我一愣神,隨即答道:“嗯,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說起來以前當警察的時候也是個文職。”“哈哈哈,警察這麼好的工作,怎麼說放棄了就放棄了啊?”司機師傅問道。
“可能是不太適應警察的工作吧——”我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文職有啥不適應的。”司機師傅顯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我只是苦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半小時後,車停在了警局外,我下車,險些把手杖落在車上,等拿出手杖,卻看見不遠處正叼著一根菸的餘漣在看我。“喲!”我向餘漣打招呼,餘漣快步走了過來,問道:“怎麼樣了?”
“拿到了,就是這幾個,其中項偉已經遇害了,還剩下五個。”我把裴副獄長給我的紙交給餘漣,餘漣接過之後看了看,立馬說道:“嚯,都是大名人啊。”“……”餘漣這句話其實沒錯,要說知名度,這些人的名字可能不會太過深入人心,但只要提到他們做的事,那幾乎是家喻戶曉。
“要對他們實施保護麼?”我問道。“先去調查一下,如果‘劇場’有再次行動的意圖的話,這幾個人一定是首當其衝的目標,如果有找不到的人,那基本就可以確定已經遇害了。”餘漣說道。沒錯,但凡是“劇場”要用於所謂“演出”的人的屍體都會有一個很長的處理階段,解剖、肢解等等步驟都比較麻煩,更別說還要放在玻璃容器裡用福爾馬林浸泡。
“這事交給其他人就行了,對了——今天是週六,有打算去哪玩麼?”餘漣突然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我記得你可比我大一歲,也差不多該去找個女朋友早點結婚了吧?”“這倒是不急,但我今天確實有點事要做。”我才注意到今天是週六,此前跟聶小姚約好要陪她去醫院來著。
“能有什麼事啊?”餘漣笑了起來,但正好,我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了,拿起手機看到是陌生號碼,我基本就已經斷定是誰了,接聽後,果不其然,電話那頭傳來的是聶小姚的聲音:“喂?是……江醫生麼?”“嗯,是我,你現在在哪?”我問道。
“我們去嘉華醫院吧?我聽說那裡……”聶小姚說了一家我聽都沒聽過的私人醫院,在她說完之前,我連忙打斷了她:“這種事還是去正規醫院比較好,去第一人民醫院吧,我現在就過去。”“這……”聶小姚明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說法。
“去醫院幹什麼?你哪出問題了?”餘漣面帶怪異地看著我,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陪一個小姑娘去做藥流。”
“藥流?小姑娘?”餘漣的神情頓時變了,我知道餘漣想歪了,連忙說道:“你還記得穆飛光死的那天吧?我不是在那所那裡麼?那天是我一個大學同學讓我幫她去嚇嚇她那個小侄女,沒想到出了那樣的事,小姑娘現在懷孕了——但不是我乾的啊,是一個小混混,現在人家小混混跑了,她也是沒辦法,又不敢跟家裡說,我就幫幫她。”
“這樣啊。”餘漣搖了搖頭,輕嘖了一聲,說道:“小姑娘的確是容易被小混混拐跑——話說‘劇場’怎麼不挑這些人下手?是覺得沒難度麼?”“誰知道呢——我要走了。”我聳肩道。
“行吧,你去吧。”餘漣擺擺手,說道:“結果我會通知你的。”“嗯。”我應了一聲,隨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向司機師傅說了聲去第一人民醫院。司機師傅也不含糊,什麼話都不說,直接載著我往第一人民醫院去。
路上經過了一個青年廣場,我記得這邊有幾所大學,這個青年廣場處在一個步行街的位置,叫作西街。聽說平時就有很多大學生在這裡玩,各種清吧、娛樂場所數不勝數,但畢竟是爲大學生服務,並不像社會人士去的那些地方那樣骯髒、離譜。我看到青年廣場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個小舞臺,旁邊還有一個大白天就開著的led顯示屏,上面顯示著明天會有一個“西街音樂節”。
“大學生就是大學生,真會玩。”我不由得感嘆道。
沒過多久,我到了第一人民醫院大門口,一眼就看到穿著一身類似日本高校的那種學生裝的聶小姚站在遠處。這時颳著風,她的裙襬被風微微吹動——不得不說,聶小姚雖然年紀小,但顏值卻是奇高,尤其是整個人瘦瘦小小,怎麼看都好看。
當然,我並沒有某種癖好,只是單純覺得她好看而已。此時的她手裡攥著什麼東西,低著頭,並沒有看到我,我付了錢之後就向她走去,直到來到她近前,她才發現了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不說話不太好,才擡起頭來看著我,說道:“江……江醫生。”
“嗯,走吧,我們去掛號。”我點點頭,這小姑娘現在還挺拘謹,跟那天那個好像都不是同一個人了。